黎童心中一駭。


    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她說的那些姐妹當中,有沒有藏著別樣心思的。


    “你能確定那些姐妹都是真心相助嗎?”黎童說得嚴肅,慧悟心裏也是咯噔一下,她們都太想離開了,衝動之下,似乎的確做了些錯漏之事。


    “我……我……”


    這時候才想起,寒夜寺中,還有一些幫著住持作惡的人。


    糟了!


    黎童看向門外,百裏燁剛剛出去了,此時還沒迴來,羽簾也去廚房了,能商量的隻有蹲在房頂上的赤衣。


    可黎童現在不打算把她暴露出來。


    慧悟的這一番動作,導致他們來此的目的很可能已經敗露,或許很快,就會有人來抓他們了。


    他們得先下手為強。


    “寒夜寺裏有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黎童心上一計。


    慧悟也知道自己行事魯莽了,想要補救,連連點頭:“有的。”


    黎童咬了咬牙,赤衣會易容,她打算先將住持綁了,剩下那些有不軌之心的女人慢慢揪出來,如今離初五還有幾天,足夠他們布局了。


    等百裏燁迴來之後,黎童將計劃同他說了,百裏燁也點頭讚同。


    夜色落下之前,碧雨也從山下趕迴來了,還沒歇幾口氣,又被百裏燁攆出去抓住持。


    在屋頂上嗑瓜子的赤衣:“同情。”


    住持不懂功夫,碧雨出手的時候,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當即就被劈暈扛走。


    “那麽……”望著躺在地上的住持,黎童愁眉緊鎖:“誰來假扮她呢?”


    妄圖拉赤衣下水的碧雨一指頭頂:“她。”


    眾人齊齊抬頭,正好對上那往下望的視線,赤衣渾身一凜,糟了,現在逃還來不來得及,她不想裝尼姑!


    “行。”百裏燁一個字,決定了赤衣之後的命運。


    索性赤衣的身高和住持差不太多,形體上雖然赤衣有點瘦,但到時候往衣服裏麵多塞點衣服,應該也勉強能裝的過去。


    對照著住持的容貌,赤衣開始拿著鏡子易容。


    這是一項很費時間的工作,黎童卻看得津津有味,百裏燁拉扯了她好幾次,想勸她去睡覺,都被她揮手打開。


    這種手藝,見一次少一次,得珍惜啊!


    她若以後走了,可就見不到了。


    當赤衣放下眉筆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黎童站在她麵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細瞧,硬是沒瞧出一點不同來。


    “厲害!著實厲害!”黎童目瞪口呆。


    赤衣一揚唇:“夫人過獎了。”


    忽而,房門被敲響,屋中的幾個人皆是一驚。


    “幾位施主,睡了嗎?”


    屋外,是慧安的聲音。


    眾人麵麵相覷,黎童伸手一指,羽簾立刻反應過來,夥同碧雨將住持塞進了衣櫃裏,而後,才冷靜地打開門。


    慧安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外頭,甚是局促。


    “慧安小師父,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黎童明知故問。


    慧安沒想到住持在這裏,整個人呆站在了門口,不知該進還是該出,麵上表情交織變幻,分外精彩。


    “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吧。”


    羽簾抬手示意了一下,慧安手腳僵硬,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屋裏的“住持”,就那麽挺直了脊背站在那裏。


    黎童偷偷低頭,捂嘴笑了笑,餘光與一旁的百裏燁撞在一起,百裏燁卻也隻是抬手撫在她頭頂。


    我家夫人真可愛。


    “慧安小師父這是想明白了?”黎童眼眸發亮,笑意瑩瑩。


    “師父,怎會在此?”慧安垂著頭,雙肩也在微不可察地抖動著。


    赤衣瞥了她一眼,恰到好處地“哼”了一聲,沒言語,卻將慧安嚇得沒坐穩,差點往後跌去,幸虧羽簾站在後頭,拿膝蓋懟了她的背一下,才沒那麽狼狽。


    “夫人,你們這是……”慧安慌忙抬起頭,試圖從黎童這裏找到答案。


    黎童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如你所見。”


    慧安微張了嘴,好半晌才將這四個字消化下去,隨後眼眶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她竟是趴在桌子上哭了。


    黎童眉頭一抽,她就開個玩笑,至於嗎?


    眾人也不打擾她,直到她哭了個痛快,才讓羽簾遞了一塊帕子過去。


    “如今,住持也站在我們這邊了,慧安小師父打算幫我們了嗎?”黎童輕輕柔柔地問道。


    慧安擦了擦眼淚,連連點頭。


    “我今次來,也是為了說這事,不過,還有另一個消息要告訴你們。”


    “小師父請說。”


    “慧悟魯莽行事,有幾個姐妹本就是站在住持一邊的,如今也知曉了你們的身份,她們恐怕會有異心。”


    黎童眸色一沉,慧悟來跟她說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隻是慧悟逢人就說,把寒夜寺裏每個人都當姐妹,以為她們都想走,可她卻不知道那些人中哪些得剔除。


    “那小師父可知道那些人?”


    “知道一部分。”


    “有一個說一個,其他若是有漏網之魚,咱們有的是時間查出來。”


    慧安當下平複心情,緩緩說出那些人的名字。


    人不多,卻也有十幾個,算上慧安無法分辨的一些,其他就都是可信任的自己人了,總體來說慧安的確比慧悟要靠譜多了。


    不管這些人是不是與住持一夥,總之先抓了再說。


    寒夜寺裏這麽多女尼,到了初五那天,少那麽幾個也應該引不起多大的注意,就算秦九吟問起,大不了說生病這些借口搪塞就行。


    為了以防萬一,百裏燁還是讓碧雨又下山了一趟。


    住持不能一直在黎童他們的禪房衣櫃裏待著,按照慧安給的名單,赤衣假扮的住持將那些女子一個一個叫到禪房裏打暈捆綁,一並關進慧悟提供的地方。


    那是寒夜寺後院的一個地窖,烏漆嘛黑,就隻有一盞牆上的小油燈用以借光。


    慧安負責給她們端飯送水,還都下了迷藥,她們整日昏昏沉沉,一開始的時候還叫罵,直到赤衣頂著住持的樣貌,將其中一名女子的手腕折斷,她們才算老實。


    剩下的人裏麵,黎童不太確定有沒有漏網之魚,隻能讓慧安將所有人都聚到了院子裏。


    望著下麵彼此緊挨著又惶恐不安的女子們,黎童一時間有些心酸,她們的年紀都很輕,最長的也不過二十出頭,有好些人的手臂上和脖子上,都有隱約的傷痕,足以看出住持待她們並不太好。


    誠如慧安之前所說,但凡有點小錯,便是一頓毒打。


    更何況,為了讓她們更好的侍奉,住持還經常親自教習,下手不留情麵。


    赤衣聽了牙癢癢,逮著機會去地窖裏掰斷了住持的一根手指。


    “本夫人知道你們過的日子很苦,但很快就不苦了。”


    “你們之間有些人,或許還在為她賣命,本夫人倒是不怪你們,畢竟人都是私心的,萬一我們輸了,你們還有條後路可以退。”


    “不過,本夫人醜話說在前頭,倘若到時候有人出賣了我們,讓我們計劃敗露,本夫人也定然不會讓你們活著離開這寒夜寺。”


    黎童說這些話的時候,麵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卻是讓下麵站著的女子們一個個脊背發涼。


    百裏燁站在她身邊,站得筆直挺立。


    兩人看起來,竟是極為般配。


    “本夫人不願意殺生,不過本夫人手底下倒是有兩位擅長折磨人的好手。”


    “你們應該也發現了,這寒夜寺外,全是本夫人的人,若是有識時務者,可以隨時來本夫人的房中提供線索,無論大小,皆算功勞。”


    說完這些話之後,百裏燁便扶著黎童的手,慢慢離開了。


    剩下還頂著住持那張老臉的赤衣,邪邪地盯著她們一會兒,而後一腳重重踏下,眾女子都嚇了一大跳,等她走後才發現,她剛才跺腳的地方,已是裂成了好幾塊。


    她們常年被囚禁在這裏,哪裏見過這種陣勢,有好幾個都抱頭哭了起來。


    唯有慧安幾人鬆了口氣。


    迴了禪房,黎童就一把抱住百裏燁的胳膊,而後反應過來行為有些親密,鬆開之後又因為耍了一通威風感覺特別爽,所以在百裏燁麵前開心得蹦蹦跳跳,連聲問著:“我剛才帥不帥?我剛才帥不帥?”


    羽簾看著捂嘴直笑,最後在百裏燁一瞪之下,縮了脖子,怕死地躲出了門去。


    “嗚嗚,將軍也太可怕了,我不就笑一聲嗎?”羽簾站在廊下,抱住幼小無辜可憐的自己。


    碧雨瞅了她一眼,陪在將軍身邊多年,他雖然跟羽簾接觸不多,卻也知道這小姑娘對將軍那是又怕又愛。


    不過她對將軍來說,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連收入房中當個妾室都不夠格,能把她指給黎童當大丫鬟,還是看在她在府上多年沒出過什麽大錯的份上。


    他歎了口氣,很是涼薄:“你第一天認識將軍嗎?”


    “你也欺負我!”羽簾倒是不怕碧雨,一腳就踩了上去,碧雨當即捂嘴原地單腳跳了起來,望著羽簾跑遠的身影,半天說不出話來。


    赤衣冷笑一聲:“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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