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將準備的一些食物放進房裏之後,隻看了一眼蕭何,便匆匆出去,陪哥舒烈去了。


    蕭何也不客氣,一邊先填飽自己的肚子,一邊再來細細琢磨這二人到底是什麽關係。當初秋獵時,大月以四皇子哥舒飛親自引薦慕雲景到慕初然麵前,就已經引得在場眾人無不驚訝。


    雖說慕雲景的母妃是大月公主,他背靠大月王族,實乃外祖家,不管淺論抑或深究都並無何不妥。但蕭何卻是知道其中原委,慕雲景當年並沒能與大月王族聯係上,便被人擄迴大殷了。這麽多年來,就連慕雲景自己都以為背後軟禁自己的是大殷皇帝慕初然。


    要不是蕭何用忘憂,從慕初然口中套出實情,連蕭何都信以為真。


    慕雲景與大月王族相認,中間定是費了不少波折,隻是為他一朝堂堂正正地出現在眾人麵前,想必慕容也替他謀劃了不少。


    早先蕭何就已經聽說,大月儲君之爭,以哥舒烈的唿聲最高。他不僅是長子,而且早早就開始在政務上替大月國主分憂,在朝中也有一批支持自己的朝臣。其次便是哥舒道,皇後所出的嫡皇子。雖說大月不重嫡庶之分,但背後仰仗的勢力強弱,也很是影響到日後發展。


    有傳言說大月國主正是忌憚皇後外戚勢力過於強盛,才偏倚扶持長子哥舒烈,而對次子哥舒道雖明著也十分器重,但細細分析卻從未將要務交其打理。


    這些還是當初蕭何與沈蘇杭閑聊時聽了一些。沈蘇杭對周圍諸國的形勢最是了解,一提起來便侃侃而談,如數家珍一般。蕭何當時還笑稱,若是著列國史冊時,定要讓他在邊上口述,直接找人筆錄便是了。


    連沈蘇杭一介別國臣子都能看出來的東西,他們大月國自己人能不明白?哥舒烈此番私自入殷,到底所為何事,是否與他爭儲君之位有關?而慕容跟他關係那般親近,到底又與他達成了何種交易?


    蕭何迴想起慕容過往種種機關算盡的模樣,忽然心生一個念頭,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慕容自稱自己當年是先太子幕僚,若在先太子太子妃過身之後,是他派人抓了慕雲景,隻為奇貨可居,有朝一日,利用慕雲景奪得皇位,從而把慕雲景控製在手,挾天子令天下。


    如此野心,若是放到慕容其人身上,也不覺得是不可能了。


    蕭何被自己這念頭驚得吃不知味,隻是機械重複著放入口中咀嚼這一連串的動作,繼續在腦海裏推演著自己的想法。


    若慕容一直以來都是背後之人,那戴家鏢局的幾十口性命,一定跟他脫不了幹係。算來,倒是蕭何親手把慕雲景推入虎口。如今慕雲景十分信任慕容,幾乎到了幾分崇拜的地步,這不是慕容正要的效果嗎?


    有朝一日,慕雲景當真能奪下大位,慕容要做個背後皇帝,又有何難?


    這麽想著,倒叫蕭何出了一身冷汗。隻是,這也是她的猜測而已,全無證據,或者是說因她對慕容的一絲偏見,便樂於將最壞的情況強加到他的身上。也許在她心底,還不認為慕容已經無可救藥到此等地步。


    隻是如何驗證呢,首要是先取得慕容絕對的信任,單是這一條就有些難度。


    慕容在皇都落腳點恐怕多得連蕭何都數不出來,想他這般狡猾之人,到底哪一處是他常待的地方,估計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了。像他平日裏時時刻刻總戴著一副麵具,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真實的自己,又怎麽會那麽容易把真實的自己暴露出來。


    偏偏表麵上卻總是把自己標榜地大義凜然的模樣,仿佛天下義士都該以他為楷模,若不讓他成事,簡直就是有負蒼生。那副嘴臉,倒讓蕭何想起慕初然來。


    蕭何搖了搖頭,像是努力把腦海裏突然亂入的臉搖散似的。


    數百裏外,皇都紫金城內,慕初然總覺得心神幾分不寧。從一早得知昭華宮裏遇襲,蕭何失蹤,至此他的眉頭就沒鬆開過,再加之時不時地用手指去按眉心,那川字的印子就更深了。


    章得祿那邊傳來消息,那人醒了。慕初然正準備叫人帶上來,他要親自問話,卻又聽到門外傳報太後駕到。這個時候太後過來,是湊的哪門子熱鬧?


    罷了,聽聽看她是來說什麽的。慕初然微微抬手示意宮人請太後入來。


    太後冷輕痕帶著自己身邊的宮女,入來禦書房內,慕初然命人置了椅子,才對著她說道,“母後這個時辰過來,是有何事?”


    冷輕痕輕輕一笑,扭頭往自己身後瞧了一眼,便有個宮女站出列來,跪在中間。


    “皇上可認得這宮女?”


    慕初然仔細盯著下跪之人,“抬起來頭,讓朕看看。”


    那宮女怯生生地抬起頭來,望向慕初然。等到讓慕初然看到她的臉,才想起來,這便是他之前安排在昭華宮裏近身伺候蕭何的那個青蓮。


    “青蓮,怎麽會是你?昭華宮裏不是……”慕初然頓了一頓,當時的確是得報昭華宮裏侍衛宮人死絕了,但未發現蕭何屍身,他心下著急也沒著人去細點是否所有人都死光了,便先入為主地認定昭華宮裏的人都沒了。如今看到青蓮還活著,倒有一絲希望,讓他眼底不禁一亮,“青蓮,你可知道蕭何是被何人帶走了?”


    青蓮對著慕初然拜了一拜,然後再說道:“啟稟陛下,那蕭大人不是被人帶走的,而是……”她像是有些遲疑,但隨後卻繼續一口氣補充說完,“他自己要逃走,殺了宮中的侍衛,還有幾名黑衣人從天而降,協助他一起出逃。奴婢躲在一邊沒被發現,故而才留了一條殘命在。”


    慕初然聽她說完,麵如寒霜,青蓮悄悄抬頭看了一眼便趕緊伏低,再也不敢抬起來,甚至動都不願多動一下。半天都未聽到皇上出聲,青蓮開始緊張了,難道皇上不信自己說的嗎?


    她十三歲入宮,人雖不是挺機靈的,但勝在手腳勤快,話不多,卻一直跟在不太受寵的娘娘身邊,倒也平平淡淡過了這麽些年,送走了先帝,迎來了新皇。宮裏人來人往,都與她無關似的,這第一次開口說假話,自然是緊張的,但她已練習過數次,不該有破綻才是。


    慕初然未開聲,臉色卻難看得很。


    冷輕痕在邊上瞧得真真的,心裏有幾分竊喜,自己兒子喜怒,她做娘的當然是最清楚。於是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宮女差點被嚇死了,要不是我宮裏的嬤嬤在禦花園那角落裏發現她,說不定今夜就投了湖。常年在宮裏伺候人的姑娘,哪見過那種血腥的場麵。這蕭何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哀家看,皇上應立即派人去追繳,不論生死,免得叫人以為大殷王法已蕩然無存。民間那些謠言都已經傳進紫金城了,皇上難道都沒聽過,他們說……”


    “夠了!”慕初然打斷了太後,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無非就是想要蕭何死而已。


    “此事,朕自會處置,就不勞母後再費心費神了。來人,送太後送朝露殿。”


    他不僅不願再聽太後議論,直接將其送出了禦書房,但卻將青蓮留了下來。冷輕痕並不介意,出了禦書房之後,反而心情愉快,如今唯一人證被自己拿捏在手裏,隻要那青蓮一口咬死是蕭何協同夥殺人潛逃,便能定下死罪,再無翻身的可能。


    屆時也不用再拘著清綰,隨她再鬧,也救不了蕭何了。


    如此一想,冷輕痕都禁不住佩服自己,唇邊露出滿意的微笑。


    而禦書房內慕初然命人看住青蓮,才道,“把那醒來的侍衛帶上來。”


    青蓮在邊上一聽,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她這表情變化被慕初然瞧在眼裏,心中便有幾分篤定。等到肖正被人架著入來之後,青蓮更是惴惴難安。


    肖正受的是輕傷,經過治療,卻無大礙,入來便拜倒在案前,“啟稟陛下!今晨是幾位太監打扮的人,提著陛下的手諭去昭華宮提人。我兄長覺得可疑多問了幾句,便被他們下了毒手殺害。小人命大,隻是被震傷暈倒在角落,才沒被那些歹人發現。期間蕭大人出來跟他們也發生過爭鬥,但不敵,才被那些人帶走了。至於帶去哪裏,小人便不知了。”


    他說著,臉上帶著一絲悔恨,恨自己武功不及,未能保護蕭大人,也未能救下肖慶。


    慕初然聽他說完,臉上神色並未輕鬆多少,擰著眉頭看了邊上跪著的青蓮一眼,又緊盯著肖正,“你可說的都是真的?有人證指出是蕭何夥同一群黑衣人殺了侍衛與宮人,逃出昭華宮的。”


    肖正聽聞之後十分震驚,目眥欲裂,幾乎不顧禮儀,豎直了脊背,膝行兩步上前,“陛下是懷疑小人說謊?小人的性命得以苟存,隻為讓陛下知道此事的真相,那些歹人到底有何目的,小人愚鈍不能明白,而蕭大人落在他們手中,是生是死小人也不能得知。若是陛下寧信了奸人之言,歪曲事實,小人願以死明誌,以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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