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在一陣搖搖晃晃中,逐漸清醒過來。右肩上的一陣疼痛,牽動著她的身體每一處神經,讓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這才稍微四下裏打量了一下這周圍環境,看起來像是一個車廂中。


    她爬起來,檢查了一番,車窗跟車門被封死,打不開也瞧不到外麵的情況。


    隻是她身上的毒似乎還未清除,內力盡失,半點力氣都用不上,否則早一腳便將這車門踹開了。她撐著身子靠在車廂內壁,似乎自己已被運出宮裏,而且四周除了行車之聲,幾乎再無其它聲響,偶爾會有幾聲鳥鳴。


    難道已經出了城?那這便不好辦了。


    不知她這罪名被人誣陷成何等罪狀了。她細細迴想著自己被劫之前的事,自太後身邊派來的人,雖是著了太監宮服,但行事風格卻一點不似太監。比起下毒,這一招倒是高明許多。


    隻不過太後要將自己運往何處,這便不知了。


    最壞不過是坐實了自己的罪證,隨後便會全境通緝,懸賞捉拿前大學士蕭何。她要想避開,倒也不難,扮裝迴女兒身就是了。隻不過日後再想入宮,近慕初然的身便難了。


    正在蕭何有些犯愁的時候,馬車停了。


    她凝神細細聽著外麵的動靜,卻聽到對話聲,但講話的人全用的塞北那邊的土話,她一句也沒聽懂。其中個別詞句,倒是讓她耳朵不禁豎了起來,似乎有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還有什麽大人。但那些人語速奇快,加上距離有些遠,單憑她勉強聽得懂的隻言片語根本無法組成什麽完整信息。


    隻是她心中起疑,太後如何會跟塞北的人聯係上的?是赤水部落的人嗎?


    上次秋獵之事,分明就是與他們赤水那邊起了嫌隙,達朵雖未明裏怪她,卻是跟慕初然討了幾次人,隻不過是被慕初然擋了迴去。而至他們走的那日,柳瓔珞都未見過她了。她已然知道柳瓔珞是怪了自己,誤信了流言,認定是自己害了她。任自己再多解釋也枉然。


    一時之間,蕭何竟不忍多想,眼下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忽然她又聽到外邊似乎有些爭鬥之聲,交雜著兵刃相交,鐵器相撞的聲音。難道是宮裏的人知道了,追了出來?會不會是慕初然的烏衣衛呢?他那幫影子一般的護衛,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兮兮,但又時常監視著宮裏宮外的情形,適機出動。


    如若碰上他們,倒也是好事,至少烏衣衛目前是不會傷自己性命的。


    蕭何猜測著,便靜心等待著外麵這場打鬥的結束。


    過了不久之後,聲音果真停歇,押送自己的人不多,似乎全被料理幹淨了。車廂門從外麵被人劈開,外麵光亮一下子漏進來,蕭何還有些不適應。有人伸進胳膊,抓著她的一隻腳,野蠻地將她拖了出來。


    蕭何被直接從車廂拖拽到地上,摔得生疼,她有些氣急得抬頭四下裏打量這群人。雖然他們身著著大殷普通人的衣著,但容貌卻不似中原人,個個膚色偏黑,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倒像是大月國人。


    為首那人騎在馬上,望都未望這邊一眼,聽下人匯報了一句什麽,便直接調轉馬頭離開了。而他身後之人,卻牽扯著韁繩,讓馬兒徐徐走到蕭何身邊,低頭看了她一眼。


    蕭何仰起臉來,抬起手掌遮擋著刺目陽光。因他恰好站在背光之處,讓蕭何未能看清這人的臉,隻是聽他用迴鶻話吩咐了一句,讓人把自己帶上馬。蕭何愣了一愣,接著就被人抓上了一輛馬車,跟一些貨物捆在一起。


    她像奴隸一般被人這般捆綁著,身上傷口又裂開,衣服早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一路上,蕭何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中間被人喂過幾口水,卻又不是水,喝進口中酸酸甜甜的。但她已然有些神智不清,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麽,總之不是毒藥就落得進口。


    直至過了傍晚,這群人才進了一個叫著清水鎮的地方。


    這鎮子小到全鎮隻有一條像樣的主街道,也自然隻有一家客棧,客房也少得可憐。拉貨的車馬全部停在後院,留了四個人守著。


    蕭何被人帶到了樓上,幾乎是扔進一間房間裏。摔在地板上,骨頭都快斷裂的疼痛,倒能讓她借機叫自己保持清醒。之前被那人刺傷之後,雖然中的毒不是什麽大事,但傷口一直出血,如今怕是失血有些多了,才老是覺得頭昏無力。這筆帳,日後定要好好跟太後那個毒婦人算上一算,若是不迴敬她一份大禮,怎麽對得起自己今日受的這般苦。


    過了不知多久,房間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進來了。


    來人一進來,見蕭何坐在地上,便俯身下來扶她。她抬起眉梢,打量了一下,才發現他竟然是貼了假須的慕容,“怎麽是你?”慕容不顧她的驚訝,先把她扶起來,讓她坐好。太久未開口說話,一開聲這把嗓子暗啞得連蕭何自己都聽不出來是自己的聲音了。


    但慕容卻淡淡一笑,十分從容,“我也未料到竟然會遇到你。”


    門口有人敲門,慕容出去接了一盆熱水進來,還有一套幹淨衣裳。


    “這裏有一瓶傷藥,你是自己上呢?還是我幫你?”慕容開口問她,卻不等她,自問自答道,“你身上似乎還中了毒,不如就由我代勞。”


    “我不信你沒有解藥?”蕭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手把自己衣領拉了一拉。


    “這次出得匆忙,迷香軟骨散的解藥還確實沒帶。不過放心,這毒你中的也有一日,再過三五日自然就會藥效散盡了。不用解也罷。”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就已經坐到蕭何邊上,替她解開上衣。


    蕭何往後縮了縮,“到底是三日還是五日?這差別略大啊。”


    “不管是三日還是五日,你跟在我身邊,我會護你周全的。”慕容繼續說著,一手已經拿著帕子,碰到了她受傷的肩膀。


    蕭何自知此時倔強也無甚好處,不如就由著他替自己擦幹淨傷口上藥,反正不過皮囊一副,被他看去,也不會少兩塊肉。隻是慕容莫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每次自己受傷時都爭著搶著替自己上藥,她在心裏暗自琢磨著。


    他會不會是拿自己試毒?蕭何忍不住從他手中奪過藥瓶,放到鼻前仔細嗅了嗅。


    慕容瞧她這般模樣,好氣又好笑道,“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蕭何正色道,“知人知麵不知心。”


    “那你可真是冤枉好人了。”慕容搖著頭,無奈歎道。


    等到處理好了傷口之後,他又親手替她包紮,隻不過每次繞繃帶的時候,他離她近時,她望著他那絡腮胡,就忍不住想扯一把。趁著最後一道工序完成時,她當真伸出手去,結果事與願違地被他躲開了。


    “你當是假的麽?我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胡子。”他說著,微微皺了皺眉頭,裝做不滿。


    蕭何倒不怕他,“那更得讓我試試了。過來!過來!”


    看她這般躍躍欲試的模樣,慕容當真有些動搖,似乎也有幾分期待滿足她這小頑皮之後她的臉上是否會露出滿意微笑。他湊近一些,帶著幾分寵溺的表情,“那,下手輕些。”


    蕭何玩心大起,沒注意這些細節,隻是拽著他的胡子,東拉拉,西扯扯,當真沒扯掉,“果然是真的?”


    慕容望著她這副孩子一般的模樣,眼底更是溢出笑意。她是有多久沒在自己麵前露出這種單純的表情了。


    “好了,我出去叫人給你準備些吃的。你也好換下你這身衣服,順便也擦洗一下。若是不便,也可以找我代勞。”他心情大好時,便忍不住在嘴上討討她的便宜。


    蕭何立刻變了臉色,縮迴手來,護在自己胸前。


    慕容哈哈笑著,出去了。


    不一會兒,有人送了熱水進來,就著屋內屏風後麵的浴桶,蕭何把自己稍微收拾幹淨,換好了衣裳。等她穿戴整齊之後,便聽到有人敲門。


    她以為是慕容迴來了,便去開門。


    門打開了之後,那人卻不是慕容,是之前跟慕容一起同行策馬先走之人,此時近看著卻有幾分眼熟。蕭何心中忽然暗暗驚唿,他便是哥舒烈。大月國的大皇子,如今居然在大殷境內,還改頭換麵,暗藏了身份,這其中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呢。稍後她自然可以再細問慕容。


    隻是此時蕭何肯定不便當麵點破他身份,隻好淺笑,作了一揖,假裝不識他。


    哥舒烈仔細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越過她,朝裏麵又望了望,“先生不在?”


    蕭何自然明白他口中稱的先生是指慕容,剛要開口解釋,便聽到慕容自後麵而來,“公子找我?”哥舒烈迴頭看到慕容出現,輕笑道,“正是,本來想約先生一同用點晚膳。看來先生已有計劃。”


    他盯著慕容手上的木盤中盛著的食物,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澤。


    “非也,這是給她準備的。公子先行,在下這便來。”慕容照實解釋著,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蕭何微微眯起眼睛,猜測著慕容與哥舒烈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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