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堂堂男兒七尺,卻是靠著別人保護才留下一條性命,忠,未能護主,眼睜睜瞧著那些打扮成太監的人將蕭何逼入絕境而無能為力;義,也顧不得兄弟周全,武功太差幾招之下就敗下陣來無力反抗。


    他清醒之時迴想起那一幕幕,本來就已心如死灰。如今聽慕初然似乎不信自己說辭,更是義憤填膺,幾句言罷便起身衝向禦書房的柱子,打算一頭撞死。


    要不是章得祿攔下他,他便真是血濺當場。


    章得祿在邊上離得最近,才眼疾手快地攔住他,可肖正心中悲憤,就算被攔住了,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死在慕初然看。一把掙脫了章得祿,還是撞了上去。不過也是章得祿攔了一下,力度減了幾分,他撞在柱子之上,把自己撞得跌坐在地上,頭上出了點血,倒也不算太嚴重。


    慕初然一看這架勢,微微皺起眉頭,提高了聲音,“你這是做什麽?朕就不能多問幾句了嗎?”


    肖正不顧頭上的傷,再次拜倒,終是忍不住,聲淚俱下,“小人兄長與小人一同入宮當侍衛,如今家兄盡忠盡職卻遭毒手,小人心中難平,將所見事實告知陛下,卻不被陛下所信,才一時激憤難忍。還請陛下明察!”


    慕初然聽他如此說來,倒覺得他確實重情重義是條漢子,卻緩了神色,“罷了,小章子帶他到邊上休息,替他上點藥。朕就把此人交給你看著了。”


    “是,奴才遵旨。”章得祿連忙點著頭,把肖正扶了起來。


    慕初然這才將目光落到青蓮身上,“青蓮,你所說的為何跟這侍衛說的不一樣呢?你們誰真誰假,你能替朕來分辨分辨嗎?”


    慕初然的聲音雖不大,但話語裏的寒意卻叫青蓮仿佛跌進了冰窖裏,渾身凍地直打顫。若青蓮平日裏就是欺上瞞下之徒,倒也罷了,說不定還真能被她想出點什麽說辭,可惜她不是擅長說謊的人,也正是因為她入宮以來一直規規矩矩,即使在太妃宮裏伺候著,也都是勤勉有加。


    當初慕初然也是從內務府的人事記檔上,看中了她這一點,老實勤快不多話,才調用了幾次,叫她去伺候蕭何。卻不想,這麽一個人,也能被人收買。


    青蓮跪在下麵,身子抖地跟篩糠似的,結結巴巴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啪”的一聲,慕初然拍在桌子上,怒道,“還是你以為朕是個昏君,任誰隨便編造幾句,就能被爾等玩弄於股掌之內了?是不是?”


    這句話加重了份量,嚇得青蓮忙不迭地叩頭,才趕緊說了實話,“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有人給了奴婢一百兩銀子,叫奴婢背下方才那些話到禦前來說。奴婢也本不願意的,但他們用奴婢老家的母親跟弟弟做要挾。奴婢是有苦衷的,請陛下開恩!饒了奴婢這條賤命吧!”


    慕初然微微眯起了眼睛,緩緩道,“他們是誰?你一個一個給朕招出來!”


    客棧內,蕭何吃飽喝足之後,本想出客房,到外麵一看。但她門剛一推開,就看到門口站著人,背對著這邊。那人轉頭快速看了蕭何一眼,沒說話,沉著臉又扭頭重新站好。


    蕭何倒是瞧他幾分眼熟,隱約記得好像是慕容身邊的一個護衛,名叫留影的。


    她退迴到屋裏來,門前杵著這麽一根木頭,誰還有心思出去逛。這慕容也是,自己出去找樂子,卻把我關在這小屋裏麵,她心裏念叨著,忍不住踢了一腳桌子腿,反倒踢得腳疼。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蕭何才聽到門口有人輕聲說話,隨即這門便被推開。


    慕容迴來了,蕭何靠在床上,斜著眼睛瞅著他,“你入來也不知道敲個門,一點禮數都沒有。”慕容進屋之後,隨便選了個地方坐下,輕聲一笑,“蕭大人,此間可是我自己的房間,進自己房間還需要敲門嗎?是何道理。”


    說得好,蕭何竟然無言以對,隻好岔開話題,“你把哥舒烈送迴去了?”


    “你說的送迴去?是指他的房間,還是指大月?若是後者,還要等幾日。”慕容似乎不打算瞞她,說地幾分認真,也幾分隨意,仿佛這完全不是什麽機密事件似的。


    蕭何來了興趣,幹脆坐直了身子,“不知道慕容先生,此次喬裝陪著大月未來儲君熱門人選,在大殷境內做的是何買賣?”慕容看了她一眼,抬手將桌上的茶杯翻了出來,順手就倒了一杯茶給自己,喝了一口,才迴頭對著蕭何,“自然是有賺頭的買賣。”


    蕭何幾步走到桌邊來,坐在他下首位置,胳膊支在桌麵上,“倒是跟我說說看呐。”


    慕容剛要張口,蕭何卻起了頑皮之心,伸出手掌,停在半空,“莫急,讓我自己先猜一猜,你看看我猜得對不對。”


    她轉著眼珠,露出狡黠如狐的魅惑微笑,看得慕容心神一蕩,“我猜,是與寶藏有關,可對?先前將鑰匙地點問出了交給你,你整個人不管不顧地就失蹤了月逾,除了這件事,我便想不出還有什麽能攔得住你。”


    慕容雖未接話,但嘴角那藏不住的笑意已經出賣了他的答案。


    能說動一國之皇子聯手,除了巨大的利益,蕭何也想不出還有其它什麽了。慕容一介布衣,無官位在身,無實權在手,能拿得出手來談判的,便隻有他心心念念派自己幾番入宮探查的東西。


    當年慕雲景從大殷出逃,才幾歲,貴重之物肯定是身邊人帶著的,據他所說,便是一個老嬤嬤了。相關的東西最後也沒在他手上,到底是遺失,還是被有心人收藏,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而先太子負責看守的這一處前朝寶藏,才是最能收買人心的東西。


    雖然蕭何不知道那裏麵具體到底有多少珍寶,價值幾何,但能讓慕容押寶,做為起兵謀反的始動力,想必數目肯定不小。


    這筆寶藏若是現身,那是不是就是要開戰的時候了呢?


    蕭何忍不住追問道,“都挖出來了?”


    慕容笑出聲來,仿佛蕭何問了一個極蠢的問題,“哪能那般簡單,要不然哥舒烈也不會親自走這一趟了。”蕭何恍然,“你是帶他去看寶藏的?”


    慕容點了點頭,伸手在蕭何的臉頰上刮了一把,“你蠢的時候看著可愛,機靈的時候更是惹人喜歡。”


    蕭何啐了一口,拚命在他手指碰過的地方擦著,像是被他蹭上了什麽汙髒的地方似的。慕容也不介意,這才轉了話題,問到她身上來,“我才走了沒多久,你怎麽就弄得這麽淒慘?要不是幸好碰上我的人,你就被要人運到隴西關外去了。”


    蕭何才收了臉色,正經道,“此事也是蹊蹺,我本來以為隻是太後陷害,卻不想她居然能跟塞北的人有勾結。起先我以為是達朵,但這種作風,倒不像是他。頭緒暫時也沒了,不如你幫我想想。”


    慕容聽她這麽說,又拿了一個茶杯出來,倒了茶,推到她麵前,“想那麽多也沒用,反正如今你在宮裏的任務已經完成,不如就留在我身邊好了。”


    蕭何端著茶杯,正欲送到口邊,一聽他這話,眉毛一豎,“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我入宮,是為了替你做差事不成?我還有……”


    “你那點事,我幫你記著,總會叫你能親手報仇就是了。我幾時騙過你?”慕容的表情似笑非笑,倒叫蕭何有些害怕了。她怕的不是別的,而是一觸即發的王位爭奪戰。


    話題變得沉重起來,蕭何望著他,努力不去想那遙遠的畫麵,“不止這些,此番我總歸是被人誣陷的,沒做過的事,掛在我身上,總是不痛快。被人冤枉的滋味,誰會喜歡。我還是要迴去的,不為別的,至少要洗刷我這禦前大學士的罪名啊!”


    “你當官,還當出官癮來了。”慕容笑了。


    蕭何喂了一口茶水,這小店裏的茶,又苦又澀,不知是哪年的陳茶,拿出來隨便對付對付的。她差點沒噴出來,也不知道慕容是怎麽喝得津津有味,都喝了兩杯了。


    “什麽官癮?那官職再怎麽說也是我的真才實學換來的,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憑什麽由著人誣陷抹黑,這事關我的清譽!”蕭何較真起來,帶著一股倔強。


    慕容歎了口氣,“眼下我還不能走,派人送你迴去吧,我不放心。你且安心留在這裏,陪我些時日,也有你的好處。皇都的事,既然你是清白的,自然會有人替你洗冤。愁什麽。”


    他說得輕鬆,蕭何擰著眉頭,瞪著他,“事不關己,你當然不急不愁了。再說,我在這裏,會有什麽好處?跟你討好處嗎?我嫌自己命長不成。”最後這句嘲諷意味十足,可慕容卻並不以為意,反而淡然說道,“你身上的毒,還有那傷,不疼了?忘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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