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議事,沸沸揚揚的。


    而後宮也不太平。朝露殿裏,慕清綰在偏殿裏又吵又鬧,又砸東西,就是為了讓母後見自己一麵。冷輕痕派人把半死不活的阿碧,拖到門口給她瞧了一瞧。


    “公主殿下,您若是心疼你這侍女,就安份一些。在此處想要什麽都不會少了您的,但是唯有一點,那便是不能像方才那般大吵大鬧。太後娘娘最近身子不甚爽利,聽不得太吵鬧的聲音。您越是這樣,太後越是不會來見您。”


    慕清綰從門縫裏看到阿碧渾身的血痕,不禁心焦。她與阿碧的情分,叫主仆,更似姐妹,從小相伴,從未分開過。如今母後是算準了,她不會讓阿碧白白送了性命,所以才命人用了此招,誅心甚妙。


    慕清綰頓時便安靜了,她輕歎了一口氣,對著門外的嬤嬤柔聲道,“那能不能替我傳單氏過來,我有話對她說。”


    那傳話的嬤嬤也不是那般好相與的,隻冷笑了一聲,“公主想要什麽,跟奴婢說就是了。尚宮大人事忙,這會兒正服侍著太後娘娘呢。”


    定是母後提前吩咐過的,否則這偏殿也不算遠,她這般大的動靜,半天隻派了一個嬤嬤過來。而連單氏都避著她,恐怕母後是要等蕭何被判刑之後,才會放她了。


    為何她就是不肯放過蕭何呢?


    慕清綰輕咬下唇,想發作卻又投鼠忌器,怕他們再傷了阿碧,隻能先忍下來。


    昭華宮門口,幾名太監前來提人,據說是奉了皇上的口諭,提蕭何去前朝太和殿問話。


    侍衛們見了一眼令牌是禦前的人,便讓開了。隻不過肖慶多看了一眼,那為首的太監不是劉福海,也不是章得祿,甚至不是禦前常露麵的任何一個太監,瞧著幾分麵生。


    他鬥膽上前攔了一攔,“請問這位公公是在哪個宮當差?我看著這麽眼生。”


    那人斜眼瞥了一下肖慶,冷冷道,“你一小小侍衛,也敢過問禦前的差事,活得膩了嗎?”


    此間侍衛伍長也趕緊出聲訓道,“肖慶,你發什麽瘋,他們要提人,叫你放行,照做便是,話這麽多,找死嗎?”可是肖慶卻不依不饒,“如今裏麵看守的可是皇上親自交代過的重要人物,今晨皇上才剛從這兒走,又這麽快要人,伍長大人不覺得有何不妥嗎?若是親傳口諭,一向都是由劉公公來負責,從未見過這生麵孔。”


    那伍長其實也是個膽小怕事之徒,一聽肖慶如此分析,便也生了疑心,“不如請公公把令牌再拿出來,讓小人再看一看。”


    他的話剛一問完,就見那太監抬手一揮,手勢之快,令他都未曾看見,但拿出來的絕不是一塊令牌。伍長的喉骨就在這短短一瞬之間,便被擰斷,發出一聲細微的斷裂之聲。


    周圍的侍衛一時愣住了,那三五個太監,身手卻不一般,隻用了數招,便把剩餘的十幾個侍衛全都放倒。


    肖慶話多,被為首之人一掌擊碎了胸骨,他倒地之時,拉住肖正,半邊身子把他壓在底下,咽氣之前匆匆輕聲交代了一句,“莫動,報信。”肖正的武功更不如肖慶,心中雖怕,但更多卻是憤恨,此時便隻能隱忍,不得做聲。


    殿內的蕭何聽到動靜之時,出來與為首之人交手。


    三十招之內,居然打了個平手,討不到半點好處。


    蕭何因為之前中毒,清毒,身體元氣大傷,還在恢複階段,功力隻餘下平日裏的三成。沒想到居然在宮中潛伏著這等高手。她與那人過招,餘光便掃到院內橫七豎八一地的屍首,這些侍衛的武功雖不是極上乘,但也是不俗,能在這麽短時間之內,將這十幾人擊斃,不容小覷。


    隻是她忽然瞥見那角落裏躺著的二人,正是肖慶肖正。雖隻望見了側臉,便也能認得清楚,當下她心中一驚,掌風遲疑了一些,便被人捉了空檔。


    背後一陣風聲,有人從後麵偷襲。


    蕭何閃身避開偷襲之人,反手鎖住他的胳膊,將他製住之後,才對為首之人喝道,“別動,否則要了他的命。”沒想到那為首的太監,唇角溢出一絲冷笑,抬手從袖中伸出一截短劍直刺過來,穿透了她挾持之人的胸膛,逼得蕭何步步後退。更提起一掌打在那劍柄,直接將短劍擊穿前麵這人的身軀,刺到了蕭何肩胛之上。


    一切發生太快,蕭何伸手夾住劍刃,才阻了那劍刺得更深,可她也發現了那劍身上麵透著隱隱藍紫色光澤,是淬毒之後的反光。這毒不是致命之毒,而是強效的迷藥。


    一瞬間,蕭何便明白了對方計劃,不是要自己的命,而是要把自己劫走。


    若在此時,自己不見了,便生生背負上了畏罪潛逃的罪名,先前中毒事件也可被他們顛倒黑白稱是自己弄出的一番苦肉計來。如此自己便是白白服了那五步倒。


    蕭何忽然越過那人,目光向他身後望去,淡然一笑,朗聲道,“太後怎麽親臨此處,竟如此不放心嗎?”


    那人聞言,雖心下已覺這是她胡言誆騙自己,但仍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禁不住扭轉脖子去看身後是否真的有人。蕭何便抓住此空檔,將身前這個半死人用力一推,推向了他那無情無義的同伴,然後運氣縱身飛出院牆之外。


    昭華宮地處偏僻,若不是慕初然特意調侍衛來守著,白日裏宮城中巡邏的侍衛,難得會巡到此處。


    她隻要往前殿去,走到人多的地方,弄出些聲響,隨便驚動些人,便能破此局。輕功需運氣,便促使氣血加速,肩胛上的傷口不淺,但因為是粘了藥的關係,血止不住。


    一會兒功夫,寢衣已經濕了一大片,肩頭處被染成了紅色。


    也因為她催動內力,反而使得藥效行走更快,一來是傷,二來是藥力,故而步履愈發遲緩。過了這條甬道,便能瞧見太和殿,那邊單是巡邏侍衛就有數隊,且不說這個時辰,正臨快下朝的時辰,候在一邊的太監宮女亦有不少人。


    她隻需大聲唿喊,定有人能聽見。


    蕭何張了張嘴,卻發現,竟不能出聲。這毒藥裏居然加了製啞之藥,也虧得他們如此心思了。蕭何強打起精神來,繼續向前走著。


    光明似乎就近在咫尺之間,她似乎已經聽見了下朝之時,眾人邊走邊談的聲音,隻需一個轉角,過了那扇朱漆大門便是。


    隻可惜她未能堅持到那一刻,眼前一黑,人便倒下去了。


    吳天等人隨後便尋到,將她從地上撿了起來,如搬運屍首似得抬走,並裝上了馬車,藏在運輸出宮的隊伍裏。


    宮女青蓮一大早去禦膳房親自為蕭何準備吃食,等到她迴昭華宮時,被滿地橫七豎八躺著人的景象驚呆了。


    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幾個宮女架走了。


    “你叫青蓮,是嗎?”


    在一處昏暗的小屋裏,有人解開了蒙著青蓮雙眼的黑布,她聽到一個嬤嬤正在問自己話。多年宮廷生涯,已經讓她形成了習慣,唯唯諾諾地點頭迴話道:“奴婢是叫青蓮。”


    “昭華宮裏發生了什麽,你可還記得?”對方一字一句問得很清楚。


    青蓮傻了,慌忙搖頭,“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奴婢出去是替那位大人準備一些早膳,可是迴去的時候就發現死了好多人……”


    “錯!你記錯了!”嬤嬤慢條斯理地說道,“是那蕭何意想要畏罪潛逃,又有黑衣人來助他,他殺光了所有侍衛,他們才一起逃走了。”


    青蓮一愣,半晌說不出來話,實在不知該如何迴答。


    “青蓮,你今年也有二十六了吧。”嬤嬤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柔和。


    青蓮不敢答話,隻能輕輕點頭。


    “老家還有一個母親跟弟弟,是嗎?”她繼續問著,仿佛就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太在關心著仆從們的家事一般。


    青蓮心裏一驚,這事情除了她每年托著稍銀子迴家去的那個老鄉之外,誰也不曾提起過。但她臉上也不敢露出過多的表情,隻能繼續點著頭。


    “若這件事你照辦,並且辦妥了,事成之後,你會帶著一百兩銀子出宮去。你可滿意?”嬤嬤的聲音竟然有幾分蠱惑的力量。


    青蓮瞪大了眼睛,她一年的奉例銀子也不過二十兩,再扣除孝敬打點和必須的開銷,省吃儉用才能餘下十兩多一些來。一百兩銀子,是她不吃不喝不用,賺五年才能賺來的。若是能有這一百兩,迴鄉之後,與母親弟弟一起做個小生意,過兩年也能給弟弟娶上媳婦了。


    她的心微微一動,那蕭何本就是與她不相幹的人,至於昭華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確實不知道。萬一事情真相便真如這嬤嬤說的這般一樣呢。


    她吞了吞口水,“一切僅憑嬤嬤吩咐,奴婢一定照辦。”


    “不,”嬤嬤望著她,微微笑道,“你這是實話實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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