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北市中,是個吃喝玩樂的好地方,達官貴人們喜歡衝這兒紮堆。其中隆興樓更是北市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屆時中午光景,正是隆興樓生意極好的時候,酒樓中座無虛席,一位難求。


    緊靠著隆興樓的是永樂坊,宮中好樂,故而民間也紛紛效仿。開在隆興樓隔壁,恰巧應了酒足飯飽,聽歌賞樂的巧。


    此處絲竹管弦,無一不好,坊中的明月姑娘更是天人之姿,能歌善舞,一手古琴彈得極好。


    這北市當中還有窗含書院,專門開設負責教導貴族子弟讀書的地方。不同於其他書院,唯恐書院弟子們抵不住俗世誘惑,作風敗壞玷汙了書院的名聲,院址一個比一個選得更偏,恨不得開到深山老林裏。


    但同為教書育人之地,窗含書院就偏偏敢開在這等紛紛擾擾的俗世繁華裏,可見夫子膽識很不一般。


    還有北市左街的狗不理包子,又大又圓,餡料鮮美,豆沙味的更是一絕!還有右街的酒釀元宵,聽說香香甜甜,嚐過就讓人難忘呢!


    當然,這些個傳聞都是李南柯從皇都人口中聽說的。她此刻正在隆興樓隔壁的小巷子裏的鹹寧當鋪裏典當首飾,換些盤纏放在身上。


    許是帶在身上的都挺珍貴,當鋪的小夥計有些拿不住這些個好東西,特地到閣子裏去請了掌櫃的。


    “姑娘,多寶蝴蝶珠釵,點翠鳳羽步搖,還有前麵的那幾個玉石瓔珞,嗯……這枚玉玨您也要一同典當了是嗎?”一次典當這麽多首飾的,當鋪掌櫃見得也不多。


    瞧著眼前的姑娘談吐氣度都不凡,眉宇間卻有幾分焦急,隻當她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幸落了難了。說是有幾分同情,可誰心裏也都明白,當鋪嘛,發的不正是這種橫財?


    “對,這些都當了吧。”李南柯淡淡掃了一眼,又伸手把那枚玉玨拿了迴來,“等一下,這個,我暫時不想當了。”這是她在皇都遇到第一個有趣的人送給自己的,倒不如先留著,也算是個念想,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緣分再見呢。


    可惜了,那枚玉玨倒真是個精品,自己記著好像安王府的段世子腰間就常帶著一枚差不多的。首飾易得,寶玉難求,這姑娘當首飾不當玉玨,也還算是沒糊塗。掌櫃的點點頭,下去清算了。


    李南柯腦子裏迴想著剛才從小夥計口中打聽到的地方,慢慢的憧憬著。


    她對於這個皇城雖然極為向往,但確實陌生。比起故鄉有些柔美的繞城河,這兒的定北河與閬江相連,河水更為寬闊些,更有幾分男兒的大氣風度。站在這座皇都裏,就好像自己離開了那條命運綁下的線了。


    此刻李南柯情不自禁地遙望故鄉,印象裏覺得那座城富麗堂皇,確實什麽都有。但是對於自己而言,唯一缺少的正是能夠掌控自己宿命的一把鑰匙罷了。


    起初知曉二姐要派使團前往大殷,自己一點都不奇怪。近來周邊國家隱隱有騰達之勢,奉國的礦石采造有限,根本補不上兵器機械的需求。這個時候與大殷聯絡聯絡感情,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與長姐暮陽女皇不一樣,二姐此次行事似乎很是謀慮深遠,似乎想要一錘子買賣定下之後的幾十年安穩。


    雖說奉國近年來由於數位女皇即位,尊女之風有些暢行民間,但這僅僅是在國內。到了他國,如何能夠維穩關係?眾人都是心知肚明,左右不過是和親罷了,把公主嫁給那位九五至尊的天子,好像就可以把兩國的關係套牢了。


    若說二姐這步棋謀算得好,也不過譽。如若行得順利,一來可保大殷與奉國的關係數十年無虞,內憂既解,外患也化;二則打入鄰國內部,其發展態勢,文武官員了解更是細致入微;三則皇女貴胄,終身大事又圓滿解決,怎麽說也都是一出好買賣。


    可任憑二姐千算萬算,她獨獨算漏了一點,就是自己這個四妹妹李南柯。


    李南柯是奉國先皇最小的女兒,其上有李暮陽、李晏別兩位姐姐,以及李長熙這個三哥哥。


    李南柯生的乖巧伶俐,鍾靈毓秀,相比幾位哥哥姐姐,年齡又差了近十歲。各位皇子公主都識禮儀懂進退的時候,她還是個天真爛漫,嗔怒隨念的小姑娘。


    先皇最喜她這副稚氣橫生的模樣,常常把她抱在自己的膝蓋上逗弄,故而十分得先皇寵愛。


    這樣惹人喜愛的小公主在奉國皇室當中,就如同春天裏最為嬌嫩的那朵海棠花,眾人不管心下情不情願,都是要寵著慣著的。


    雖然被譽為“奉國皇室裏的海棠花”,可論起這位南柯公主的脾氣秉性,倒是和海棠花的柔柔弱弱半分邊也搭不上。


    南柯公主早些年承蒙先皇寵愛,又有兩位姐姐不讓須眉在前,早把自己養成了一個外柔內剛的性子。


    從小不愛女紅針線,隻願跟從三哥哥李長熙後麵舞劍。記得那時候祝王還作了句詩來取笑她:“憐吾小妹學木蘭,不愛紅妝愛武裝。”


    那時奉國雖然推行皇子公主一視同仁的風氣,但作為父皇母後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女兒舞刀弄棒,最終讓伶伶俐俐的姑娘成了一位女煞星。


    直接點破不讓習練劍法的話,奉皇唯恐傷了南柯公主的心,隻好旁敲側擊著三皇子,讓他收斂著些教。


    如此一來,竟鬧得李長熙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兜兜轉轉到了如今,南柯公主的劍術也隻學了個中上之姿。


    但她手中的這把劍倒確實是實打實的好,是三哥哥在她十五歲生日的時候送給她的。劍身纖細,淬火精工,靈巧秀氣,正襯得李南柯英姿紅妝,與眾不同。


    奉國皇室向來是個子孝父慈的,李南柯雖然頗得先皇的寵愛,各位皇子公主也不曾說什麽閑言碎語,起碼在麵上沒有。


    李南柯聰慧機敏,知曉自己是父皇生前最寵愛的小公主,也有幾分分寸在。可縱使一避再避,還是難免地會有些不同表現出來。


    比如大月國送來的血石瑪瑙珠串,各位姐姐同哥哥隻有一串,血紅血紅的,可先皇賞賜給李南柯的除了這一串,另有一件粉晶石。李暮陽身為大公主眼界寬闊,不在乎這些個小東西。


    李長熙身為男子,要著也沒什麽用,多一件少一件自然不要緊。但是這可讓二姐姐晏別公主麵上掛著的好臉色很是難看,誰都知道二公主喜歡粉晶。


    後來這位二公主當了女皇,頭一件事就是把大月國的禮品改成了以粉晶石為主。


    另外,這位晏別公主榮登女皇寶座之後,大肆提高自己的尊位禮製,還有些有意無意地壓製李南柯。


    李暮陽瞧著二妹這副模樣,便知道她必是在發泄往日的不快了。長熙是唯一的皇子,此處就不提了。


    晏別的位置著實是有些尷尬,上有暮陽,是奉國皇室的第一位子嗣,論起重視和禮法,都是極為看重的;下有南柯,又是先皇最為寵愛的女兒;加之三人同為公主,居於中間的晏別,父皇母後偶爾注意不到也是有的。暮陽見如此情狀,身為已經退位的長姐,也深知自己不能對於現任女皇的晏別有何指點。


    隻能祈求晏別對四妹妹還存有幾分姐妹之情,不至於做事沒了分寸,惹得全天下笑話。但是暮陽怎麽也沒想到,晏別會讓南柯去和親。


    這個決定說草率也不草率,說精巧也不精巧,說來說去,不過是把南柯當成一枚政治上的棋子,再蓋上一條看似冠冕堂皇、普天同樂的理由罷了李南柯自己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宮人隻說讓她跟著祝王去皇都訪問。說是一位皇子一位公主,才能彰顯我們奉國的大國風範。


    李南柯近來很少見到自己這位三哥哥,本來就十分想念。


    想著此次能和博聞多識的三哥哥同去,也是個難得的機會,便命令婢女收拾行裝。又按耐不住自己內心的雀躍,先行去了祝王府。


    彼時李長熙見這位四妹妹興高采烈地前來造訪,很是吃驚。加上李南柯更是嬌嗔雀躍地詢問他北方的趣事。


    “那邊的女孩子真的不能隨便出門嗎”,“那邊的東西好不好吃”,“哥哥我們什麽時候動身啊”……那副模樣神情,讓李長熙不由得以為自家妹妹竟然真的願意嫁到千裏之外的皇都去。


    他眸中神色暗了下來,自己起初聽聞二姐交托他此行的目地時,何等驚愕,直到方才都一直在替南柯想著最合適的迴絕之語,隻可惜皇室姊妹伶仃,再沒有別的小公主了。眼下見南柯如此興奮,便很是遲疑。


    自己隻是個閑居隨散的祝王,就算再舍不得這棵皇室裏的海棠花,怕也是留不住的。不如,隨她去吧。


    如此想著,李長熙定了定心神,安慰著小妹:


    “南柯,大殷皇都那邊三哥以前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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