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蘇亦彤一點都不知道,等到睡醒的時候,外邊天都已經黑了。


    屋裏點了燈,床頭趴著風月,唯獨不見那道墨色的身影。


    起身下榻,她困乏的揉了揉眉心。“風月,有沒有吃的?”


    風月抬頭:“有,”


    說完這話,她起身就往外跑。


    沒過一會兒,便端著熱好的飯菜進來,嬌俏的小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喜色。


    蘇亦彤披上外袍走到桌前坐下,眉梢一挑,打趣道:“呦,風月,你這是撿到糖了,這麽高興?!”


    風月為她布筷,連連點頭。“陛下可知是誰送您迴來的?”


    蘇亦彤接過筷子,扒了兩口飯,很是掃興地迴道:“不是風飛翼嗎?”


    再平常不過的事,有什麽可高興的?


    “陛下您不高興?”風月小嘴有點歪。


    “朕該高興?”


    “呃……當奴婢什麽都沒說。”小丫頭努努嘴,轉身走了。


    用過晚膳,蘇亦彤命人找了幾本醫書過來,趴在床頭翻看,可看著看著,腦中的思緒就飄到了白日。


    風飛翼衝過來救她的時候樣子可真帥。風度翩翩的,好看的緊。


    三言兩語就將一群氣勢洶洶的人給訓得沒了脾氣。


    她怎麽以前就沒發現,他其實是這樣厲害。


    捂嘴笑了一會,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風月,你能不能跟朕說說,風飛翼昨日是如何將那群鬧事的百姓驅散的?”


    泛黃的醫書在她指尖摩挲,風月抬頭看過來的時候,有些發怔。


    小丫頭雖然年紀小,但是“喜歡”還是勉勉強強懂的。不答反問,張口就來。“陛下這是喜歡上攝政王殿下了?”


    反正她算是看了個清楚明白,攝政王殿下明擺著就是對皇上有意思。隻不過這皇上嘛……


    小丫頭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咳……”猝不及防,蘇亦彤被她的話嗆聲。


    她瞪她,“小丫頭知道個什麽,胡說八道。”


    她喜歡誰也不會喜歡他啊,平常對她兇巴巴的,動不動就威脅她,她又不是受虐狂,才不會眼巴巴的往前湊。


    然而,一個時辰之後。


    睡了一下午的某皇帝陛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海裏閃現的大都是白日風飛翼那張時而冷肅,時而邪魅的臉。當真是風華絕代,美色無雙哪……


    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在心口怦怦亂跳,她捧著書捂了好一會臉,才總算安靜下來。


    再沒了看書的心思,她幹脆把醫書往旁邊一扔,大喝一聲,起身下榻,穿衣,穿鞋,一氣嗬成。


    風月在旁疑惑地看她:“陛下,夜黑風高,您這麽晚了該不會還要出門罷?”


    “嗯。”理了理衣襟,心虛的皇帝陛下別扭道:“這天太熱了,朕睡不著,出去走走。”


    反正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隻要不費大力就不會牽扯到傷口,也沒什麽後顧之憂。


    風月迴頭看了眼外邊的天色,“熱嗎?”


    外頭狂風唿嘯,烏雲壓頂的,指不定一會就下雨呢!怎麽會熱?!


    “熱啊。”抬手做了個扇風的動作,她扯了扯衣襟。


    “那要不要奴婢陪您一起?”風月收拾東西過來。


    蘇亦彤擺手製止。“不用,小丫頭家家的早點睡,熬夜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


    說完這話,她便提著燈籠大搖大擺的出了房門,快步消失在了門口。


    風月趴在門檻上偷看,確定她走遠之後,才反手將門關上朝著相反的方向跑。


    天是真的黑,風也是真的大。


    蘇亦彤攏了攏衣襟,莫名覺得身後陰風陣陣,有點驚悚。


    迴頭看了看,除了在風中左右搖晃的樹枝,連半個人影也不見。


    “見鬼了。”偌大的院子連盞照路的燈籠也沒有。好在她不怎麽封建迷信,不然非被嚇出毛病來不可。


    攏攏在風中鼓動的袖袍,她下意識的加快了步子。


    風月抄近路到了風飛翼的院子。


    院中燈火通明的,似是有許多人。


    小丫頭個子不高,身影卻被燈光拉的老長。她走到守門的雲決麵前,打招唿道:“雲決哥哥,攝政王殿下呢!”


    雲決見是她,麵上緊繃的神情鬆緩了不少。他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爺在裏麵。”


    “那我能進去嗎?”稚嫩的童音中帶了幾分穩重,又奶聲奶氣的,莫名讓人覺得討喜。


    “嗯,進去吧。”雲決推開門,示意她進去。


    她有模有樣的拱手。“謝謝雲決哥哥……”


    雲決被她這幅小模樣逗笑,不由愛憐的又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眼睛都快笑彎成了月牙。


    屋子裏的人是真的多。風月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天黑了攝政王殿下的院子裏會有這麽多人。


    邁著碎步走了進去,踉蹌的身影在燈光下搖搖晃晃,很快將眾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林太醫眯著眼,“風月,你不守著陛下,怎麽跑這裏來了。”


    “林爺爺。”風月甜甜一笑。“我就是因為這事才來的。”


    “哦?”屋中幾人疑惑的看向她。


    風飛翼也是止了手中翻書的動作看了過來。


    風月神秘兮兮地道:“陛下說她睡不著,要出去走走,我估摸著她應該朝這來了……”


    將自己話中的意思簡單明了地表達完,也不管有沒有人能聽得懂,她便告辭道:“陛下馬上就到,奴婢先告辭了。”


    說罷,她利落的轉身,小身子轉眼就消失在了門口。


    果不其然,她前腳剛走,蘇亦彤後腳就來了。


    出乎意料的,她也沒有想到風飛翼的院中會有這麽多人。


    “嗬……你們都在啊。”動作僵硬的扯了個笑容,將燈籠遞給了雲決。


    外頭風大,她一進門,屋中的暖空氣也散了不少。


    抬眼看到桌案上成堆的醫書,她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哦……”林太醫眯眼迴答。“繆神醫今日診出了不尋常之處,特邀我等來商議此事。”


    “不尋常之處?”蘇亦彤蹙眉,走過來在風飛翼的身側坐下,半點不覺不妥地問道:“是有什麽其它的症狀嗎?”


    “有……”林太醫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今日繆神醫去一查證,發現染了瘟疫的人除了發熱,皮膚潰爛之外,還有唿吸困難,嘔吐等症狀……”


    “嗯,繼續說。”隨手取了本醫書過來翻看,她絲毫沒有發現身側之人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


    “哦。”林太醫點頭,繼續道:“這兩日身染瘟疫的人又多了一批,而且症狀比之前還要嚴重。”


    “這個朕知道。”那些無知的百姓受人蠱惑,在街頭那麽鬧不染上瘟疫才怪。


    她也是這會才反應過來,背後那人並非想治她於死地,而是想讓她被這些輿論壓死。


    又或者說隻是想通過瘟疫把她困在此處,好方便他做其它的事。


    思及此,她的臉色有點難看。


    事到如今,她還是沒能想明白,究竟是誰會花費這麽多的心思,來布這麽大的一個局。


    不惜以天下百姓為代價,來逼她退位。


    這樣的人暗通款曲,且又心狠手辣,就算有朝一日她身份暴露,退位讓賢,她也決計不會將離國天下交到這樣的人手中。


    思量間,她周身戾氣陡然暴漲,隱隱有繃不住的跡象。


    “你在想什麽?”


    風飛翼蹙眉,不動聲色地伸手搭上她的肩,化戾氣於無形。


    “嗯。”她迴過神,臉色微變地搖頭。“沒什麽!”


    她到倒是想說,但眼下還不是她說實話的時候。畢竟麵前這人的目的,也不單純。


    同樣是想問鼎離國皇位的人,她才不會傻到輕而易舉的相信他。


    “是嗎?”風飛翼沉眸,收迴手,繼續翻書。


    蘇亦彤往他身旁擠了擠,一臉正色道:“明日朕同你們一起。”


    “不行……”


    “陛下三思……”


    風飛翼皺眉,連著聲音都冷了幾分:“城外大都是染了瘟疫的難民,你不能去。”


    如今情勢迫在眉睫,他又怎敢放任她憑自己的性子意氣用事。


    林太醫拱手勸道:“是啊,皇上,除卻城中染病的百姓。我太醫院的幾名太醫同軍中的不少精兵良將也染了瘟疫。眼下正值關鍵時刻,您萬不可拿自己的萬金之軀開玩笑哪……”


    繆神醫也道:“天子當安然無恙,才可穩定民心,有老朽在,陛下無需擔心,倒也莫要添亂才成。”


    蘇亦彤皺眉,“局勢都已經這麽嚴重了?”


    她這是過得太安生了嗎?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風飛翼麵色凝重的點頭,“事實比你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他本以為這麽說就可以嚇住蠢蠢欲動的某人,卻不料他這話一出,反倒更讓蘇亦彤堅定了決心。“既然如此,那朕非去不可。”


    “蘇亦彤。”聽了她這話,風飛翼耐不住心頭的怒火摔書而起:“你不要得寸進尺。”


    他撐著病體夜以繼日的處理這些事務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希望她能安心的養傷,不用勞思費神,她倒好,一天不闖禍就心有不安!


    “我怎麽得寸進尺了?”蘇亦彤也怒了,一時連自稱都忘了用。


    “你……”風飛翼氣得說不出話,強撐著身子的那股意誌頓時消失了個幹幹淨淨。


    高大的身影在燭火的映照下晃了晃,咳嗽聲不斷。


    雲決聽見動靜推門進來,擔憂道:“爺,您的身子?”


    風飛翼擺手,麵色蒼白如紙。“無礙,你先退下吧。”


    雲決無奈,不由狠狠瞪了惹事的某人一眼,這才不情不願的退了出去。


    林太醫離得最近,伸手就替他搭脈道:“攝政王殿下病體未愈,不宜過多操心,要老臣看哪,您與陛下都一樣,都該好好呆著休養才是。”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過了,蘇亦彤摸摸鼻子,心虛地問道:“你的病還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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