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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啪!”毫不遲疑,鎖魂鏈狠狠撞上了那道年久失修的門。


    門應聲而碎,門內一片黑暗,一股格外森冷絕望的氣息撲麵而來。


    那無止境的黑暗裏,似乎有一雙冷銳的眼睛慢慢張開,凝視那站在微弱綠光中的人影。


    ……


    約莫又走了一個小時,白唐才算進了神寂地獄的門。


    老實說,他有些愉悅,順著那無欲之黑摸進來的時候,不少紅色眼睛一樣的幽靈藤不知死活的上來找茬。


    他也沒客氣,將那敢上來的幽靈藤薅禿了,權作迴禮要不是這些東西是地獄特意培養出來的看門狗,他真能把那一片全都收拾了。


    在人界遇上的時候得收著力,怕這個擔心那個的,到了地府什麽都不管,那些玩意在他麵前就是伸手可抓的蛐蛐,碾死了都嫌屍體不好看。


    白唐在門檻處過足了動手的癮,進去之後就有點懶得動,晃晃悠悠的看著那些漂浮的九天墮魂。


    順帶將垂涎欲滴的白湯圓死死按捺住,收攏它放蕩不羈的靈魂。


    沒辦法,白湯圓這小東西沒吃到那個倒黴催的路人甲,滿心滿眼都是怨念,中途還癱成一張蛇餅,強烈抗議白唐不給他捉鬼吃的喪良心行為。


    此刻見了那些陰氣純淨的墮魂,兩眼都冒綠光。


    白唐一邊費心費力的壓製白湯圓,一邊還抽空琢磨了下自己的想法。


    矯情點說,跟宿命一樣,他來到這個第十九層地獄,仿佛冥冥之中有東西在指引一樣。


    起先他全然是為了墨赦來的,越往後就越覺的,除了擔心墨赦被人欺負,他私心裏也想來。


    越往裏走,那想法就越明晰,白唐自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好像早已消失在身體裏的意識在他心裏留下了一道印記,那印記平日無聲無息,但在特殊環境下卻會給他指引。


    到底是什麽呢?那個曾救過他數迴命的人,究竟是誰?


    那些曾在夢魂中閃現出的碎片記憶,是他偶爾做的夢,還是一些別人存儲在他身體裏的記憶?


    蓮涅的府邸是遺世獨立的存在,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煢煢孑立,周圍是海洋一樣的大紅色彼岸花,中間一條用術法壓出的鮮紅色長路。


    每踩一腳,都能聽見腳下彼岸花裏藏著的那些靈魂的呻吟。


    白唐腦子裏的某些神經似乎被激活了一樣,不由自主的就出現了一些畫麵,不真切,恍惚的也像是被這彼岸花弄出的幻覺。


    他仿佛看見了身穿純白滾黑邊官袍的人,手裏捏著高高的尖帽,十分不尊重的轉了兩圈,微挑了一邊的眉毛,笑的招搖又痞氣。


    白唐眨了下眼,那同樣一雙桃花眼的臉就泡沫一樣消失在眼前,仿佛被誰一指頭戳破了。


    他揉了下胸口,強行將胸腔裏那股奇怪的感覺按捺下去。


    心莫名就蒙上了一層陰影,仿佛被什麽東西籠罩了上去,當時去照三生石時都沒半點感想的他,莫名就在神寂地獄裏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


    那是能讓沒心沒肺如他、開朗豁達如他的人都緩緩沉寂下來的壓力。


    白唐放輕了腳步,踩在那火紅的罪惡之路上,一步一步,似乎踩在了誰的過往上,那些曾生動的時光正一點點從塵封許久的過去緩慢而來,隻等一個門開,就能潮水一樣填滿心髒。


    “吱~呀”


    那扇純黑的門分明寂靜無聲,白唐卻仿佛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他躊躇在門外,如同一隻明知裏麵有大危險卻不知死活探頭探腦的貓,時不時伸出小爪子去抓那門扉,卻始終沒有徹底邁步進去的勇氣。


    身後是漫天迷離的白色霧氣,裏麵有無聲無息的冰冷眼眸,靜靜的將視線投在他背上。


    白唐深吸著氣,桃花眼裏浮過自己都不懂的情感,沉重又壓抑,讓他連神色都不由鄭重起來。


    白湯圓在肩膀上伸著腦袋,有些無知無畏的大膽,那素來草包的腦袋卻在這時有了點作用,本能的沒有鬧騰,隻用尾巴一下下掃著白唐的脖子。


    “轟~”


    那如怪物一樣的門裏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響,像是誰在無助的宣泄怒火。


    那壓抑的感覺、熟悉的氣息都成了加在白唐膽子上的最後一根毛,他握緊了雙拳,終於抬起一條腿,堅定的踏進了那扇門裏。


    在那一刻,他仿佛聽見了一聲輕微的笑聲,那個同樣有一雙桃花眼的男人似乎站在了他旁邊,也與他一起邁進了那扇門。


    厚重的黑色門扉在身後重重關上,隻留下那一道道陰森的綠色鬼火燈。


    ……


    “人呢?謝必安呢?”墨赦聲音前所未有的尖銳,“謝必安?”


    空蕩蕩的大殿內是爬滿的黑色藤蔓,裏麵還有那些連靈智都沒生出來的地獄低等生靈。


    柱子都是陰冷的,上麵滿滿的妖魔鬼怪,是一筆一筆隨意的塗鴉,那些與猙獰鬼臉格格不入的塗鴉。


    那是用指甲劃拉下的,一下一下,強硬的刻畫成瘋狂的形狀。


    是的,絕望。


    墨赦隻是看著,就覺著不能忍受,恨不能連這幅鬼體裏的心肝脾肺腎一股腦的都掏出來,更恨不能……替他被關在這裏。


    謝必安那樣愛熱鬧的人,他怎麽能忍受得了這些孤寂,年年歲歲,他是怎麽壓抑那些能讓人瘋狂的孤寂的,他那麽愛鬧騰。


    “謝必安!”墨赦突然出了聲,咽喉仿佛在沙礫裏滾過一樣的嘶啞,“你出來,謝必安!”


    他臉上的冰冷像是薄薄的一層紙,輕輕一戳就能散個幹淨。


    鎖魂鏈在空中來迴,將那如潮水一樣的黑色藤蔓卷殺個幹淨,卻還不肯停手,直將那些藤蔓都蹂躪成拇指長短的一個個小截,仿佛要的將它們的骨髓都翻出來,看裏麵是不是藏了一個叫謝必安的靈魂。


    不絕於耳的慘厲叫聲穿透耳膜,那些生長在幽冥深處的黑色藤蔓用各種聲色哀嚎著,卷起一陣陣陰冷的風。


    “謝必安!別躲了,我,我看見你了!”他撐起冷銳的目光,一點點將那空曠的大殿翻遍,“我看見你了!”


    可大殿裏沒有謝必安,隻有那些經久不散的破舊刻痕,仿佛孩童最可笑的胡亂塗鴉。


    墨赦一寸寸的撫摸


    著大殿內的每一寸,摸一寸,心就冷一寸。


    哪裏……都沒有謝必安。


    終於,鎖魂鏈連那盤繞著惡鬼修羅的柱子都絞倒了,轟隆隆的聲響砸掉了大殿裏的寂靜。


    連那鎖鏈都像個不知該幹什麽的無助孩子,茫然的伸著頭,哪怕再兇神惡煞,都顯出一種孤獨來。


    月戎悄悄按捺下手中的白色月刃,心情一時也有些複雜,想,終於不用走到那一步。


    可謝必安呢?那個判卷中被羈押在淩霄地宮不得重見天日的鬼呢?


    這大殿雖掩埋在邪惡的土地下,但也才是區區幾千年,總不能那堂堂陰帥就被折磨的沒了樣子,連半點魂魄都沒留下……但再一想,卻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裏的東西,都不是什麽善茬,對被削弱了的陰魂也不會存什麽好心。


    那邊墨赦還在瘋魔一樣找著謝必安的痕跡,似乎已聽不見耳畔的聲響。


    月戎歎了口氣,叫道:“範無救。”


    沒有人理他。


    月戎自顧自道:“範無救,這裏沒有謝必安。”


    原本想說“你冷靜點”,卻驀然想起這句話有多蒼白,甚至說的人有多不走心,到嘴邊的話就成了冷酷又肯定的“這裏沒有謝必安”。


    “那謝必安呢?”墨赦迴頭,眼神如失去幼崽的孤狼,“你們把他弄到哪裏去了?”


    他牙齒磕碰著嘴唇,聲音又冷又幹,道:“你把謝必安還給我!”


    那樣孤注一擲的眼神,讓皮厚如月戎都有些受不住,他微微錯開了視線,道:“我還不了,這地府,沒有人能把他還給你。”


    墨赦一陣氣血上湧,質問道:“你們當時說,我攢夠了任務量,就放他自由!你們說的!”


    那鎖魂鏈已繃直在空中,似乎隨時要發瘋。


    月戎的白色月刃不得不暗自出現在掌心,他慢條斯理的剝絲抽繭,道:“他不在這裏,你應該感覺的到,這裏已經沒有他的氣息了,老範,你要接受現實,謝必安他不在這兒。”


    哪怕他曾經在這裏,也在很久之前不在了,這裏一點殘存的氣息都沒有。


    月戎心裏比誰都清楚,謝必安不在這裏,可他不能這麽直白的跟墨赦說。


    停了半晌,才歎息一樣的的繼續道:“這麽些年,背著他的負累,該夠了,就當他死了吧。”


    墨赦的眼神頓時如刮骨的刀,光用視線就能將人剁碎一樣:“胡說!”


    月戎冷靜道:“我雖然不太清楚當年具體是個什麽事,但大抵不是什麽好事,謝必安他從來不是小性子的人,那時候卻跟你反目……你們兩當年的交情,那不是說出來的百年千年,是你們真真相處過的千百年,要說你們真的反目,還那麽徹底,那就隻能是他故意的……他被府君們一致的下了死令,哪怕最後死裏逃生,可他那樣聰明的人,自然知道他的存在是多大的隱患,他自己都沒想著能出去。”


    “這大殿裏的東西不可能千年內就弄死謝必安,他如果不在,那就隻能是自己散魂了,劃了那麽多塗鴉,卻沒一個字留給你……範無救,承認吧,他什麽都不想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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