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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笑了笑,看著還是有些靦腆的樣子,目光直直看著他的口袋,道:“要不我跟你換吧,這小東西真的跟我有緣,你把它讓給我怎麽樣?”


    他口中的小東西終於還是從白唐的壓迫下露出了頭,一雙豎瞳炯炯有神的盯著那人。


    白唐見他們都大眼瞪小眼了,也不再攔著,白湯圓呲溜一下就竄到了那人臉上,被他用兩根手指捏住了,還扭頭啃了他的指頭一下。


    那人半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依舊拘謹的笑,手下卻很利落,三兩下就把白湯圓打了個。


    這利落的手法,看的白唐都有些瞠目,他道:“你是捉蛇的?這手藝挺好的啊。”


    白湯圓全然沒有意識到不妥,正暈陶陶的努力啃那人的手指,咬的哢嚓哢嚓的,好像兩端披著肉模樣的金屬在互相碰撞。


    白唐有些牙疼的咧了下嘴,就聽那被咬的人一點感覺也沒的道:“這小龍雖是器靈所化,到底沾了龍形……是不太聽話,但我挺喜歡,你真的不賣麽?我有很多適合鬼修的兵器,各種等級的都有,隨便你挑……”


    話說到一半,鼻翼聳動了下,繼而奇異的盯著白唐,低喃道:“奇怪。”


    他還沒“奇怪”出個一二三,就迅速收斂了表情,身上的氣勢有些凜冽。


    白唐見著那還含著小女生害羞紅暈的清秀臉蛋,心思轉了兩圈,就有些明白了。


    再去看那好像膽小羞怯的男人,就頗有一種“看破不說破”的居高臨下感。


    這小子,是想明強,先露出點實力嚇唬人呢。


    白唐身體不動,漫不經心的朝前幾步,就那麽隨意的去捏白湯圓被打了結的身體。


    越到近前,越能感覺那股森然的視線,在他手指捏上白湯圓腦袋的時候達到了巔峰,甚至那人修長的手指還揪著白湯圓的身體沒放。


    白唐輕笑了笑,道:“兄弟,你這一身薄薄的陰氣,我一眼就看出是個幌子,出來混,要聽人勸,別打那些不該打的主意。”


    說著,他白兔皮一脫,也露出了森森獠牙,渾身上下都是能硌掉牙的濃墨一眼的陰氣,笑的像個準備偷雞的黃鼠狼。


    身後追兵的氣息兩人都感受的清清楚楚,但似乎還沒確定是這邊,隻在沿途小心探查,隻是再耽擱下去,那追兵再追前幾步,他身上的秘寶就藏不住那種氣息感應了。頓時,那人又恢複成人畜無害的模樣,鬆了手。


    白湯圓硬是沒撒口,白唐也權當沒看見的往迴拽,於是等白湯圓順利的迴歸舊懷抱,那人的手指上少了一塊皮。


    白湯圓的牙縫裏似乎有什麽閃光的東西一閃而沒。


    那人也抽了下嘴角,對麵前這一人一龍的燕過留毛的毛病有些無語。


    他臉頰動了下,又朝退後兩步的白唐擠出一個和善的笑,道:“別誤會,我對你沒惡意,嗯,你身上還有點熟悉的氣息,說到底,我們還是同盟……”


    白唐眨巴眼,也做出和善無害的樣子,點點頭。


    那人秀麗的臉上頓時更加柔和,正要在走前再囑咐這家夥幾句就是以後見


    麵要互送見麵禮什麽的,再比如他覺著送一個小龍就不會失禮什麽的。


    但他還沒開口,就見對麵白唐張開了嘴,驚天動地就是一句:“咋抓刺客啦!通緝犯在這兒啊!”


    “刺客”那張女兒臉幾乎都扭曲了,感覺到那股氣息眨眼就要追過來,忙揮袖竄了。


    臨走還放下狠話:“有你求我的時候,小東西,別得意!”


    追兵是又重新翻出一身書生袍,頭發束著,帶著進賢冠,馭風而來的姿勢真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如果腳下的風不是黑色的妖風。


    白唐眼見那位老熟人來了,就把手指朝左側一指。


    楚江王腳步停也沒停,卻還抽空瞅了他一眼,略想了想,也報出了幾個字,道:“神寂地獄。”


    白唐眼睛彎了下,露出一個春光明媚的笑。


    楚江王的背影也“嗖”的一下沒了。


    白唐抄著手,露出一個偷到雞的黃鼠狼式微笑,告誡白湯圓道:“看!逃命的時候千萬要長腦子,前有狼後有虎,可別跟他似的想著躲狼騙虎順手牽羊,不然很容易就給人驅虎吞狼了。”


    差點被順手牽的白羊湯圓似懂非懂,還在迴味那已經化作能量融到體內的戰利品。


    白唐也不多說,將白湯圓往肩膀上一放,就悠悠然的掉了頭,朝著神寂地獄行去。


    早先年道法不夠,記憶卻是夠的,跟著墨赦去過兩次,早知道哪裏可以開出近道。


    ……


    而就在白唐晃晃悠悠的朝神寂地獄時,墨赦和月戎已站在了淩霄宮的門口。


    那守候在外援白色迷障裏的眼睛冷醒的盯著他們,一直到他們站在那地宮的入口,才輕微的移開了目光。


    穿黑色的地宮就在這座龐然大物的底下,像影子一樣的存在。


    此刻,那囚禁了謝必安無數年月的禁製就在眼前,甚至一位府君手持利器站在他身側,連那最外圍的地府神獸都默然允許。


    隻要他一伸手,就能碰觸到那扇門,穿過那地宮裏的層巒疊嶂,就能看見那個人。


    謝必安。


    隻三個字,就能讓一顆早就不會跳動的心髒活躍起來。


    墨赦就站在那黑色的門扉前,足足站了一刻鍾,麵上全無表情,眸子裏卻湧出翻天覆地的情緒。


    月戎一直在旁邊站著,束手而站,麵上浮沉著說不清的神色,溫溫淡淡的,讓那張原就有些清俊的臉顯出幾分地府千年府君的沉穩來。


    四周寂靜的可怕,一點聲音都沒有,於是墨赦那點近鄉情怯的手指蜷縮聲就格外明顯。


    他直愣愣的看了那扇門很久,才緩慢的抬手,輕輕放在那有著蓮華淨世圖的門上,那張半佛半魔的簡筆畫臉麵,如同擇人而嗜的惡魔,隨著他的手搭在門上,逐漸裂開了嘴。


    墨赦的手放在上麵,隻覺一股股涼氣順著指尖蔓延到全身,他克製著心裏翻湧的情緒,道:“月戎,開門。”


    開門,打開那扇仿佛會吃人一樣的門,掏出鮮血淋漓的心髒。


    月戎沒有廢話,手在那門上勾畫


    描摹,額上那專屬府君的印記浮動上來,若隱若現的發著光。


    那扇古舊厚重的門上扭曲出另一道虛影,正正投影在他們腳下,那才是地宮真正的大門。


    月戎推開麵前豎立的門,腳下黑色的影子門也隨著那一推開出出一條縫,裏麵有陰冷的氣息一陣陣吹來。


    墨赦一步跨過去,入目卻不是正宮那富麗堂皇的明亮,而是點著一排排幽綠鬼火的晦暗。


    一簇一簇,跳躍著的鬼火寂靜無聲的燃燒著,裏麵依稀能看見一張張扭曲的臉,惡形惡狀,卻也隻能是惡形惡狀了。


    逃過魑魅魍魎寄居的前殿,繞過遍布漆黑蠕動藤蔓的走廊,繞過那茫茫不知為何物的庭院,就到了最深處的那一處大殿裏。


    那一處,就該是謝必安被囚禁的地方。


    墨赦一步步走著,腦子裏竟有些空白,全然不知該想些什麽,連身旁的月戎都注意不到了。


    地宮內幽深空曠,除了琳琅滿目的藤蔓,還有潛藏在藤蔓裏那一雙雙貪婪而暴戾的眼睛。


    一進地宮,月戎身上府君的氣勢完全放了出去,連墨赦也不由自主的將渾身煞氣都放了出來,若不是這樣,這地宮裏敢飛上來吃掉他們的惡鬼兇魂,還不知道有多少。


    大概是在心裏做了千萬遍的建設,墨赦的心終於靜靜的沉了下去,隻剩下一雙斂盡芳華的桃花眼。


    那雙桃花眼,狡黠又機敏,微微一彎,就能溫柔整個陰森恐怖的修羅場。


    或許是想過太多次,以至於他都出現了幻覺,一錯眼間,仿佛看見那青年從黑色的藤蔓中緩緩踏步而出,就站在靠近左甬道的梁柱前,藤蔓都纏到了他腰上,他卻自在的仿佛那都是一件飾品,還燦爛的衝著他笑。


    笑的又靈氣又傻氣,眼睛彎的像兩隻月牙兒,似乎永遠都不會記仇,還叫著他“大哥。”


    嬉皮笑臉的招手叫他一起去捉鬼,說耽擱了太久,那黃員外的魂兒怕都要蕩漾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再一轉眼,那家夥就穿著勾魂袍,腰間的七枚蹀躞分明都在位置上好好呆著,偏生他卻愣是將衣服傳出了放蕩不羈的風流感,還不知悔改的在前麵故作瀟灑的迴頭笑。


    墨赦一陣晃神,呆呆的看著那人一步一搖的晃蕩進了那幽深的藤蔓裏,眼睛都有些幹澀。


    月戎沒有提醒,也沒多話,隻肅穆的看著不遠處的那一道門那是最後一道門,上麵也刻畫著一道道最精粹難解的封魂符。


    墨赦看著那被漆黑藤蔓爬滿的門,喉結滾動了下,連手都有些哆嗦。


    會不會,一開門就看見謝必安充滿憎恨的桃花眼?


    會不會,謝必安現在就藏在門後,正用那絕不原諒的憎惡的看著他?


    會不會……


    太多的會不會,卻終歸都化為鎖魂鏈的淩厲一劈。


    “咻啪!”


    鎖魂鏈狠狠砸在地上,那門上蠕動的藤蔓發出尖銳的叫聲,碎裂成一截一截的,那些不知從哪裏延伸出來的主幹莖一下就竄了迴去,安靜的落針可聞的大殿裏響起一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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