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沈凱風說,顧嘉月這人看似溫和端莊,矜持清高,實際上是一個極虛偽的女人,表麵上走北歐禁欲風,私底下卻欲壑難填,在與他離婚後,迅速懷上了不知哪個野男人的野種,更有可能(高機率)疑似婚內出軌。所以說沈凱風現在把她留在公司裏,並不是簡單的藕斷絲連,而是出於一個老實人忍無可忍的報複。


    “換了你,吳昭,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受得了這種窩囊氣?”沈凱風黑著一隻眼睛,憤懣地拍著他的肩膀。


    吳昭極暈,不知該哈哈大笑,還是該同情地跟他勾肩搭背,一時間心裏隻冒出一句話——但是將有可能綠了自己的女人留在自己眼前晃,不是更給自己添堵嗎?沈凱風啊沈凱風,你有病啊。


    不過最終這句話還是沒說出口,吳昭心裏多少還是留著一絲對發小的同情心的,他就這麽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地出了正宇公司,出門時生怕撞上顧嘉月,結果沒遇到顧嘉月,卻迎來了一群親熱的女粉,將他團團圍住。為了不破壞溫和暖男的人設,吳昭隻好強撐著一張溫和的笑臉,好不容易擺脫她們,迴到自己的豪華公寓裏,望著天花板思考人生了一個小時,還是覺得一片迷茫,最後決定去玩手遊清醒清醒。


    然而可怕的是,這種暈乎的狀態一直被帶到了遊戲裏。


    “打團打了那麽久,你的大招居然還在?你是小學生嗎?”莊周氣唿唿道。


    吳昭:“……”


    “還有你,為什麽要買六隻鞋子?”莊周問。


    我方關羽沉思了一陣子,答道:“因為我和我的馬都要穿鞋子。”


    莊周崩潰道:“不玩了,你們這群小學生太坑了。”


    吳昭大笑,遊戲中無厘頭的搞笑衝淡了許多現實荒謬感,而且這莊周動不動就炸毛的性格也挺好玩,應該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吧,吳昭想,順手給他發了個加好友的申請。


    次日吳昭開車去了金陽幼兒園,顧嘉月兒子所在的幼兒園。這是一所針對3-12歲孩子的全托幼兒園,周一到周五小孩在幼兒園裏,周五下午父母過來接孩子。


    這一天剛好是周五。吳昭去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已經有一些父母過來接孩子,不久就歡歡喜喜地帶著孩子走出來。


    他將車停在斜對著幼兒園大門的地方,坐在車裏。一直等到六點鍾,天色漸暗,才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顧嘉月來了,上身穿著一件寶藍色襯衣,襯衣下擺半紮進高腰修身長褲裏,長發在風中微微蓬起,依然是舊日眉目,步履輕快中帶著焦急,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進了大門。


    她這樣子哪有半點已為人母的痕跡?吳昭心想,盯著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不一會兒,顧嘉月抱著一個留著西瓜頭的小孩兒走出大門,母子二人衝著門衛揮了揮手,動作極為一致,側臉被金紅色的光線勾勒得極為動人。夕陽將母子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映在暗金色的馬路上,路邊琴行傳出泉水般的鋼琴聲,所有這一切形成一幅溫情脈脈的畫。


    吳昭看著她們,自己都沒留意到自己唇角邊露出了一絲難得真實的溫柔笑意,這其中又帶著一絲澀意。那個曾經笑起來清純中帶著一絲神秘味道的女孩兒居然也做母親了。時間啊時間,生活啊生活。


    吳昭拿起皮夾,翻開看了一眼裏麵的那張三人合影,梳著馬尾的女孩兒站在正中間,穿著最簡單的襯衫牛仔,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飾物,容貌端麗,氣質幹淨,渾身的青春氣息幾乎要從照片裏溢出來,右邊是青澀時期的他,左邊沈凱風臉上的笑容仍然是那麽囂張討厭。


    等等,吳昭突然愣了一下,一個念頭如閃電般闖入自己的腦海中,抬頭看了前方的母子倆一眼,又看了看相片。


    半夜的時候,沈凱風被吵醒了,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怒道:“吳昭,你有毛病啊。”


    “沈凱風,我沒有病,有病的是你。”


    沈凱風愣了一下,還沒有罵迴去,吳昭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不僅腦子蠢還眼瞎。居然看不出那小孩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樣?”


    他沒有明說那小孩是誰,但沈凱風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握著手機的手猛地一握,指關節泛起青白色。


    “你什麽意思?”沈凱風喉頭幹澀,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你不要玩我。”


    “我玩你,嗬嗬。我剛才確實是在玩你。不好意思,我剛剛做夢說胡話呢,你繼續睡覺,好好睡,睡個天長地久。”吳昭啪地一下掛了電話。


    然而沈凱風是無論如何也睡不下去了,他裹著睡衣起來,點了好幾次才將煙點燃,有整整一個小時,什麽也沒有幹,隻是站在雪亮的月光中,依著落地窗前看著濃墨般的夜色。


    不知過了多久,沈凱風開始打開電腦查找以前保存的全家照,然而找來找去,電腦裏麵他最早的照片也是上中學時的,更早的幼兒園小學照片應該保存在沈父沈母手裏。想到這裏,他就有些猶疑不定,想立即給父母打電話,但又硬生生按捺住了這個衝動。


    不急,等到天亮再說,沈凱風咬牙對自己說道,目光陰沉地看向窗外,就好像目光能透過玻璃窗,將那個混帳女人從十公裏之外的小公寓裏撈出來。


    然後一把掐死。


    顧嘉月皺著眉頭,極為痛苦地從溫熱的被窩裏伸出光裸的手臂,將放在床頭的手機拿過來。


    本來她夢見自己來到一間病房,一個病得隻剩下一口氣的白發老頭兒,用雞爪似的手拉著她的手情深意重道:“嘉月,我我……是你從未見過麵的叔公啊。我要走了,走之前我……想把我一億元的遺產和四五隻貓交給你,你你……”


    “放心吧,叔公,我會好好照顧貓(和你的錢)的。”顧嘉月含著熱淚,鄭重地承諾著。


    這溫馨的氣氛就被一陣催命的手機來電鈴聲給破壞了。


    “沈凱風,又有什麽事啊?我跟你說,我已經提出辭職了。你怎麽威脅我都沒用,我不侍候了。”顧嘉月沒好氣道。


    “我今天不想跟你說這個,你這個女人是不是又騙我了?”


    顧嘉月想想,隨手安撫了下蹙著眉毛,在被子裏扭動的小菜包,壓低了聲音道:“你說哪件?”


    “哪件?你他媽的到底忽悠了我多少次?”沈凱風忍無可忍地大吼。


    顧嘉月手忙腳亂將手機遠離耳朵,嘀咕了一句:“有毛病啊,突然這麽生氣,難道是更年期?”


    “不許掛。”手機裏傳來惡狠狠的威脅。


    “哦。”顧嘉月將正放在“掛斷鍵”的手指挪開了些許,木然道,“沈總陛下,您到底有何貴幹?能動靜小一點嗎?我兒子正睡著呢。”


    “你兒子?”沈凱風的語氣突然變得奇怪起來,“你確定隻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你一個人生得出來?”


    顧嘉月眼中原本朦朧的睡意瞬間消失,握著手機的手抖了一下。


    “顧嘉月,我們談談吧。”


    “好,你在哪兒?”


    “你家門外。”


    顧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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