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玲一愣,一時沒明白殿下這話何意。


    隨即,就又聽成墨道:“或許我做了一件蠢事,又或許因為這件事,她能心中不再存有那人的影子。”


    他當然知道陸觀瀾心裏有人了,一開始以為陸觀瀾和李盡隻是傳言,直到後來他發現,她好像隻有對李盡才會那樣笑。


    那日畫舫遊湖,她從他身邊離開,毫不猶豫奔赴了李盡身旁,那時候他也在想,他究竟輸在哪兒。


    就是到如今他都想不明白,為何?


    為何李盡就能得到她的心,而他明明比李盡早些時候遇見她,卻錯失了這樣好的機會。


    所以他不甘心,他自小便同母妃不爭不搶,他也什麽都不在乎,可如今既然有了在乎的東西,那他便也要爭取一番。


    哪怕用這種世人覺得卑鄙的方式。


    “外祖父派去的人可處理幹淨了?”驀地,他忽然開口問。


    楚玲聞言微微垂眸,“是,可殿下······”


    成墨抬眼,目光有了一絲寒光。


    楚玲剛想說點什麽,卻被這目光生生給駭了一跳。


    記憶裏,殿下還從未對她有過這樣的眼神。


    “有些話該說不該說,你心裏該有個數才是,”成墨語氣很輕,雖然輕飄飄的毫無重量,卻叫人聽了覺得心中發寒。


    “是,”楚玲應道。


    成墨一擺手,“下去吧。”


    楚玲頷首,隨即退出房中。


    到了門口,發現子元一臉愁容地望著自己。


    她沒有說什麽,隻是迴頭看了一眼。


    她也不知為何,如今的殿下讓她覺得陌生得很。


    從前殿下溫和良善,也從不奪人所愛,可如今殿下竟為了陸家大小姐,想盡辦法用盡手段去奪取那顆本就不屬於他的心。


    陸大小姐沒有錯,李將軍更沒有錯,是殿下錯了。


    她也不願看著殿下這樣一步一步錯下去,她實在覺得,如今的殿下瘋魔至此,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清醒。


    她真怕殿下再這樣繼續下去,將來還不知會變成什麽可怕的樣子。


    過了良久,她像是下定決心般,臉色一正,離開了書房門口。


    子元在身後看著,心中一歎。


    殿下所為他不是不知道,可手裏拿著殿下吩咐他交給老爺的信時,他又無奈於不得不照做。


    明明他們也知道這一切都是錯的,可無奈他們是殿下的人,殿下說什麽便是什麽。


    他膽子小,不敢說什麽,楚玲這丫頭卻是跟在殿下身邊多年,寧願冒著讓殿下發怒問罪,也還是會提兩嘴。


    方才見著楚玲的模樣,他便知道楚玲待會兒會去何處,又會去做什麽了。


    如今瞧著,他竟是連一個女子都比不了。


    成野連夜接到母妃讓自己入宮的消息時,臉上也有些凝重。


    外頭的消息他自然也是早就知曉,隻是他不明白,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過一夜,陸經竹當真就······


    想到此,他看向那送信之人,“母妃可還有什麽別的話?”


    送信的內官頷首,“是雲麗姐姐替娘娘吩咐給奴才的,除了讓殿下入宮,沒別的了。”


    成野眉頭一皺,驀地不說話了。


    一旁的雨竹見狀,便衝那內官道:“行了殿下知道了,稍後會趕去宮中,你先行退下吧。”


    內官看了眼不說話的成野,又看了眼雨竹,便頷首離開。


    “你說,陸經竹肚子裏當真懷了我的孩子?”成野有些愣愣地忽然開口道。


    雨竹聞言一愣,“殿下······”


    “可陸經竹為何不與我說呢?還是說,她看出了我對她無意,就算將來事成也不會娶她,所以她便故意為之,若是此時發現,我定然會私下裏想法子讓她落落胎,可若等著讓孩子生下來了,我便不得不認了?”


    成野說著,冷笑一聲。


    “這個陸家庶女也不簡單呐。”


    墨園。


    陸經竹靜靜坐在屋裏的榻椅上,伸手撫了撫小腹。


    如今時月還沒多久,並沒有顯懷,可是她卻知道,自己的確是有了。


    這時候,萍兒從外頭端了暖爐進來,見自家小姐一副傷懷的模樣,不由上前安慰:“小姐可是睡不著?您也莫要憂心太過,老爺好歹是沒有讓您······”


    後半句卻是沒有說出來。


    陸經竹愣愣地抬眼看向萍兒,“隻願殿下能順利,如今我最擔心的,便是此事讓殿下分了心神,影響了殿下的謀事。”


    萍兒歎了口氣,“您如今都這樣了,哪兒還顧得上三殿下呀,還是多為您自己考慮一二吧。”


    陸經竹卻是微微一笑。


    萍兒說得沒錯,她如今連自己都不大顧得上了,哪兒還有資格和閑心去顧殿下。


    可她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殿下嗎。


    當她發現身子不對勁的時候,她便已經料想到,若是此事傳出去,會對殿下有多大的壞處。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藏著。


    可就算如此小心謹慎,卻還是傳了出去。


    她也實在不明白,此事究竟是從何處傳出。


    那日那田大夫並未給她診過脈,更沒有近得她身,難不成當真是比那醫仙還厲害,能一眼看出她的孕症?


    她瞞了這樣久,便是一心想著,若是能藏著便繼續藏著,沒有告訴殿下一二,也是怕殿下因此有所顧忌,影響了殿下的大計。


    如今倒好了,人盡皆知,恐怕殿下那邊兒也不好過。


    她忽然有些後悔了,後悔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有了殿下的孩子。


    當初她本還欣喜,覺著能同殿下有了孩子,便是二人之間有了羈絆,如今卻覺著,這腹中的孩子是個累贅。


    “萍兒,你說殿下他——可會憐惜我?”沒由來的,陸經竹忽然問。


    萍兒愣了愣,笑了笑道:“三殿下對小姐也是以心相許,自然會······對小姐好的。”


    雖話是這麽說,可萍兒心裏卻覺著,自打小姐迴來後,除了和雲嬪娘娘有些信件來往,這三殿下竟是絲毫沒有過問過小姐,更哪怕小姐信中給三殿下問安,雲嬪娘娘迴信說已經把話帶到,三殿下也並未理會過小姐一絲一毫,除了從前說什麽會待小姐好,說什麽同為庶出,明白小姐的難處,如今卻是連個隻言片語都舍不得了。


    所以在她看來,三殿下心裏根本就隻有自己的大業,壓根兒沒有小姐的一絲一毫。


    可是這話她不能說,也不敢說。


    陸經竹聽見萍兒有些吞吞吐吐的話,卻是一笑。


    “我相信,時日一久,殿下便能明白我的心意,如今,不急。”


    總歸隻要能看著陸觀瀾死了,她也就能安心了。


    想著,又問萍兒:“桃園的小廚房如今又如何了?”


    萍兒道:“桃園的小廚房還是謹慎的,大小姐的膳食也都由阿梨親手準備,不過,那日派去的老嬤嬤帶著阿梨,已經去咱們的人那兒定了新鮮蔬果。那些食材也都加了涼性之物,那些東西無毒,驗不出來。小姐放心便是。”


    陸經竹點點頭,撫這小腹的手抬起,端過桌上的茶盞。


    “既然如今我自身難保,那便也得給陸觀瀾也添些劑量才是。”


    此時的陸觀瀾正巧在吃夜宵,同三個丫頭圍在屋子裏煮火鍋。


    初語端著碗看著鍋裏煮得沸騰的肉,不禁道:“這麽晚了,也隻有咱們院兒裏還能吃上這火鍋吧。”


    阿梨一笑,道:“那還不是多虧了咱們小姐,若非小姐夜裏肚子餓了,咱們哪裏來的火鍋可以吃。”


    小菊也道:“聽說阿梨姐姐今兒買的肉新鮮,我都饞了好久了,還以為隻有小姐才能享用呢。”


    陸觀瀾看著三個丫頭圍坐在身邊,嘰嘰喳喳地,也是笑容滿麵。


    實則方才她隻是睡不著,翻來覆去的,腦子裏全是他的身影。


    索性便起來坐在桌前拿起筆想要畫畫,這時候阿梨剛巧進來給她添炭火,瞧見自己沒睡,便同她聊起兒時,署中每每寄來好吃的,她都這樣夜裏睡不著起來偷偷去母親房中偷拿。


    那時候年紀小,還未食辣,還不知道辣椒這味香料是何模樣。


    歇在母親院子的時候,她夜裏就會摸到小廚房去。


    見著一鍋紅亮亮的湯,以為是什麽好喝的,便給自己舀了一大碗,誰知入口便叫她嗆得險些背過氣去。


    還好那時候阿梨夜裏也常來給她掖被子,瞧她人不見了,連忙就去找,待找到她時,見她已經被嗆得滿麵通紅。


    阿梨也嚇了一跳,不知她怎麽了,連忙去稟報了母親,又請來大夫。


    後來得知她是喝了小半碗的紅油,就連母親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雖然沒什麽大礙,可自那以後,卻像是開了光一般,對這鍋紅亮亮的湯有了一絲情結。


    母親見她如此感興趣,便讓院子裏的嬤嬤丫頭們都來,大家圍在一起,桌子中間就擺著一口大鍋,鍋裏頭便是這煮得沸騰的紅油。


    母親說,這是她家鄉的一道美食,每每念家時,就吃上一鍋,尤其到了冬天,極其暖和。


    如今,母親不在了,她也帶著身邊丫頭們吃上了火鍋。


    這時候,就見阿梨眼疾手快地從鍋中夾起一片肉,放到了她碗中,笑道:“牛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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