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被切去了腦袋?”尚崇明的身子突然挺直了,眼睛睜得溜圓。


    “對啊!”


    “這,這怎麽可能?我不相信”他的頭頸也都伸直了。


    景墨又道:“此事千真萬確,絕不會有錯。這件事若當真不是你幹的,那你也應該知道是什麽人幹的。你為了自己免受皮肉之苦,也應照實說明白才好。可不要替別人做了替死鬼。”


    尚崇明大聲說:“我連夢都沒有做過!我嫡母的的確確是生病死的,我還親眼看到她斷氣哩。嫡母待我不錯,我怎麽幹得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你們即使立刻把我殺了,我也是這句話,我沒有做過!”


    景墨覺得尚崇明說話時底氣充盈,而且從萎縮著頭徑又變成挺直的腰杆和昂起的腦袋,都顯示他的話應該是由心而發,大約不像是能演出來的。


    景墨見了尚崇明這種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禁暗暗地自己懷疑起來。這倒底是怎麽迴事?難道自己竟想錯了?


    聶小蠻曾經假設這尚崇明是全案中的頭角兒。景墨也以為這人既已抓到,一切便可以終結。


    可是現在卻讓事情很複雜了?難道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不過是空中樓閣?莫非這裏麵還有什麽別的隱情?那顆被割下的腦袋,是一種什麽不曾想到的圈套,自己和小蠻完全都被別人算計了?但剛才賴氏明明因畏罪而服毒自殺。這些相互矛盾的事實,幾乎就要使景墨的神經因過度混亂而抽搐起來!


    難道賴氏的陰謀,連崇明也不知道,而是另有同案之人?那麽這同案之人是誰?


    自己又該從哪處去探尋?


    景墨定了定神,把自己的紊亂的思緒梳理了一下,發現了另一條可以尋問的線索。


    景墨繼續問道:“那麽,你且說說你所知道的事情。你的嫡母終究什麽時候死的?”


    尚崇明毫不疑遲地答道:“‘我早就說過了啊,是在二十二日傍晚酉時過半時。她是患氣喘病死的,我曾給她請過前後三位郎中,盡可以叫他們作證。她死了以後,買壽衣、棺材和到衙門中去報備的,也都是我。因為她生前待我不惜,死後我替她奔走,也是略盡一盡孝道。”


    “你還幹過什麽別的事?”


    “我還到雞鳴寺裏去請和尚收殮,又陪了大半夜。”


    “你可曾給死者洗身穿衣?”


    “這不是我穿的,我隻是在旁邊幫幫手罷了。”


    “那麽,是什麽人操持這些事務的?”


    “那是成濟和金源穿的。”


    “成濟和金源?他們是什麽人?”


    “是仙鶴門那邊的腳夫,替人搬家,拉車,抬花轎,扛棺材,和給死人穿衣服,什麽事都幹。”


    景墨心中大喜,剛才李得閣的謊話,此刻已毫不費力地揭穿了。


    景墨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這兩個役工是什麽人去叫的?”


    “也是我。後來那屍身被他們從樓上抬下來的時候,抱頭的也是我。”


    景墨心中一動,追問道:“你的確曾抱過頭?”


    尚崇明睜大眼睛道:“千真萬確。那時我弟弟尚元吉在學堂未迴,我是長子,本就義不容辭。所以我後來......”


    他說了半句,突然低下了目光躊躇起來。


    這時馮子舟突然冷冷地插口道:“你在想什麽?又打算編什麽鬼話了?”


    景墨也附和道:“你現在應該說實話才是,後來到底怎麽樣了?”


    尚崇明像是把心一橫似的答道:“算了,我也不必瞞你們了。後來我拿了她的一些物件......不過這在情理上也說得過去,畢竟我們也算母子,這總不算過份。”


    “你拿的什麽東西?”


    “一副金發簪,兩副鐲子,四枚寶石戒指,還有一件狐皮披肩,一件灰裘皮襖。這些東西就作為我抱頭的報酬,也不能算太多了點啊。”


    “嗯,那麽,這些東西是不是你自己動手拿的?”


    尚崇明又挺了挺腰,高聲道:“實話說吧,這是我自己到樓上去開了箱子拿的。因為我覺得這樣子天天閑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我想做這些東西做本錢,準備做點小買賣。”


    馮子舟冷笑了一聲,接嘴道:“你說的比唱的好聽!可惜你這一注本錢都已送到賭局裏去了。”


    尚崇明卻連連搖頭,答道:“沒有,沒有,這些東西此刻還在東楊坊大方巷我的朋友杜德本家裏。而且那夜裏我一到賭場,還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根本還沒有開始玩,就被你們捉了。所以我其實一文錢都沒有輸掉。不過,杜德本借給我的五兩銀子,已被你們搜去了,這可不是我賭輸的。”


    景墨說道:“你說得明白些。你難道把首飾皮衣,向你的朋友杜德本典押了五兩銀子不成?”


    “不是,錢是他借給我的,那個包裹是我暫時寄存在他家裏,隻要我放了出去,就可以去拿迴來。可恨那歐陽泰鶴,這老家夥的不顧交情,我請了人給我帶口信,又寫了一封信去,他還死也不肯來保我出去,所以我才一直留在這裏。”


    景墨想了想,不能隻是威逼,還得來點利誘,於是說道:“想要出去不難同,你用不著擔心,隻要你把這件事說明白了,如果有讓我們滿意,那麽你從這裏出去可說是輕而易舉。不過眼前的事,你必須說實話才行,不然可不是把你關一關這麽簡單。”


    尚崇明突然露出一種懇求的目光,極熱切地注視在景墨的臉上。


    “這位大爺,你當真能給我擔保嗎?我的話完全實在,假如有半句虛話,走出去一定給雷劈死!”


    景墨點點頭道:“這就好,那麽我來問你,你什麽時候從家裏出來的?”


    “那是二十三日晨寅時三刻光景,天還沒亮。我拿了包裹,敲開了杜德本家的門,把包裹寄在他家裏,又向他借了五兩銀子,打算到紅花地去小玩幾把。不料我走足了背字,一走進去便被逮住。”


    “你出門時家裏都有什麽人?”


    “那時我送了和尚出去,我自己的母親和金釧因為大半夜的忙碌,在房間裏打盹。我就趁這機會,到樓上去拿了些東西,就悄悄地出來。所以那時堂屋裏隻有春蘭一個人了。”


    “哎,難道是那小婢女春蘭?”


    “正是”


    “你出門時春蘭當真還在你家裏?”


    尚崇明似乎不明白景墨為什麽特別注意這一點,他的眼睛瞧著景墨上下打量了二遍,似乎有些兒詫異。


    接著,他說道:“自然真的。這點事何必騙你?我確確實實看見了她的,她好像還在折紙錢。”


    “她也看見你出門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那時候她的手裏雖拿著紙錢,但她的背心已靠住牆壁,好像是在打盹,我不知她看到我沒有。”


    正在這時,景墨的問話卻突然被打岔了。有一個當差匆匆走進了進來報告。


    “馮大人,有一位姓聶的大人帶話過來。他說在雲兮樓候著,請您同蘇大人立刻過去。”說完,這當差的又行了個禮,便即迴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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