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墨從圈椅中站起身來,正要征求馮子舟的意見。馮子舟突然搶著說道:“哎,聶大人不到這裏來了?莫非這案子又有變化?”


    “那也可能的,我們不如立刻就去看看。”


    “也好,來啊,二虎,你把他帶迴關著,先不要為難他。”


    景墨和馮子舟坐了兩乘轎子趕到雲兮樓的時候,小蠻正在一間小間中等候,桌子上擺了五碗菜肴,金陵叉燒、口蘑鍋巴、香酥鴨、燒蝦球、燉菜核。景墨和馮子舟走進去剛才坐定,那酒樓的侍者恰巧送了三碗飯進來。


    聶小蠻說道:“馮子舟兄,辛苦你了。我想你的晚飯可能還沒有用。現在我們且緩一緩,等吃了晚飯再說。景墨,哈哈,我看你的好奇心都能當飯吃了,一碰到古怪的案子,從來沒有聽過你喊過一聲肚子餓!現在我相信我已經從那‘前後左右互相矛盾’的怪圈中跳了出來,兩位也休息一下,咱們先祭奠一下五髒廟吧。”


    三人不再多出一言,一齊低頭用飯,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三人的晚飯算是草草用畢。當侍者收拾碗筷的時候,三人已經一邊喝茶,一邊開始討論起案情來。


    聶小蠻先說道:“景墨,你不是已經和尚崇明談過一迴了嗎?我想你對於他的供述,不見得十分滿意,對不對?”


    景墨點點頭應道:“不錯。據尚崇交代的來看,他在這件事上並無關係,和你先前所假設的想法完全不相同。”


    “嗯,我的假設已經因為馮兄的那封信而產生變動了,所以這尚崇明的確沒有嫌疑了,不過你還是可以說說他說些什麽?”


    景墨就將在剛才的談話的經過說了一遍,又提出了兩個反證,證明李得閣所說母子倆親自給死者穿衣,和春蘭在死者病中離去的話全屬偽造。


    馮子舟也把查明尚崇明化名的經過告訴了聶小蠻。聶小蠻靜默著不即答話,慢慢地喝著茶,好像在歸納什麽。終於,他突然點點頭。景墨卻不知道這點頭是表示什麽意思。


    景墨忍不住問道:“小蠻,你覺得尚崇明的話能不能靠得住?他會不會編了一套鬼話來脫罪。”


    聶小蠻點頭道:“我完全相信他說的,他的確沒有關係。”


    “那麽,這樁案子難道賴氏母女倆做下的,崇明也被蒙騙過去了?”


    “不,這也不是母女倆幹的,他們也沒有直接關係。”


    “什麽?連賴氏也沒有關係?”


    聶小蠻不答,但卻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放下了茶碗。


    景墨不禁奇怪道:“那麽,她剛才為什麽自己服毒?難道不是畏罪自殺麽?”


    聶小蠻眼睛裏突然射出光來,瞪著眼睛看著景墨,說道:“這問題真是很困擾我了一陣!若在一柱香功夫之前,我還不能解釋得清楚。不過這裏麵話很長,此刻還沒有功夫細談……哎,對了,景墨,你衣袋中不是有一張畫圖嗎?”


    景墨被小蠻提醒了,伸手到袋中去一摸,那張黃麻紙當真還在。景墨於是掏了出來,重新展開來看了看,一麵畫著那人形,一麵寫著“我正在城樓觀山景”八個極醜的字。


    景墨應道:“還在在這裏。你有什麽用?我本想問問尚崇明,剛才竟完全沒想起來。”


    聶小蠻道:“你用不著問他了。我剛才從小書攤上買了一本叫《賭經》小書,已充分明白了這畫圖的用意。現在完全可以說一句,那賴氏婦人之所以服毒,關鍵就在這一張圖上。”


    景墨覺得,這句話在自己來看,依舊是一個謎團。這一張不倫不類的圖,竟會和賴氏的服毒發生關係,真是絞盡了自己的腦汁也想不出來!


    馮子舟從景墨手中接過了這張黃麻紙瞧了一瞧,突然點點頭,嘴裏啼啼咕咕著:“這好像是天敗星活閻羅阮小七啊。”


    景墨聽了更覺莫名其妙,同時又有些暗暗慚愧,自己的腦子還不及馮子舟的機靈。


    聶小蠻突然笑著說道:“子舟兄,你竟叫得出姓名,可見你在這種玩意上有經驗了,但你可知道這玩意兒在金陵有多大勢力?”


    馮子舟皺著眉頭,搖頭道:“真是害人不淺!我們雖盡力的查辦,可是他們像春天的野草,割了一批,又長一批,簡直沒完沒了。”說著重新將那畫著圖像的紙交還給景墨。


    小蠻和馮子舟打啞謎似的談話,幸虧有一個人進來打岔,否則景墨大約要按耐不住會向聶小蠻鬧起來。


    那打岔的是一個穿青色直掇的捕快。他一走進小間,立即向幾個人行了禮,又向聶小蠻說:“聶大人,郝守備請您去一趟。”


    聶小蠻抬頭瞧著那捕快,露出一種驚異的狀態。小蠻反問道:“什麽情況?難道他還沒有迴來?還在那裏?”


    那捕快仍維持著躬身的姿勢,小心答道:“正是。我們等到此刻,還不見什麽影蹤。郝守備說,也許漏了風聲,或者是出了什麽岔子。”


    聶小蠻一口就飲完了茶碗中的茶,然後又皺緊了眉頭,他烏黑的眼珠突然轉了幾轉之後。


    又問道:“郝守備此刻在什麽地方?是不是還守在那裏?”


    捕快道:“是的,還在大人指定的地點守候。”


    “那敬魁呢?


    “他也在那邊。”


    “好!你且等一等,我們一塊兒走吧。”


    聶小蠻說完了話,便匆匆付了飯菜的帳,接著他便讓那捕快在前引導,其餘三個人則跟在後麵。這時景墨滿腹懷疑,一時又不便發問。


    小蠻所說的敬魁,不知是什麽樣人,景墨還不曾聽過這個名字。馮子舟分明也和景墨處於同樣的困惑。不過,馮子舟卻不如景墨忍耐得住,在四人走出雲兮樓要上馬車的時候,終於問出了景墨一直想問的問題。


    馮子舟問道:“聶大人,我們這是要到哪去?”


    聶小蠻惜字如金地答道:“潤身坊。”


    “什麽坊?我們,這是去幹什麽呀?”


    “去捉兇手啊!”


    “捉兇手?是誰?”


    “解老五。”


    聶小蠻這種簡單的答話,充分表示出他此刻實在不願作答,他這幾句話完全出於交往的禮貌。


    終於,景墨再也忍耐不住。


    景墨也插口問道:“這解老五是什麽人?怎麽憑空裏冒出來這麽一個人?從這案子自從發生以來,我還從來不曾聽見過這個人的名字。”


    聶小蠻搖了搖頭,又勉強應道:“這不能怪你,景墨。我在半個時辰之前,也不曾知道這個人的尊姓大名。對不住,現在請你們二位姑且耐一下子,隻要沒有別的岔頭,再過一柱香的功夫,你們便可以一切都明了了。”


    聶小蠻既然明確表示了自己不願意多說,景墨和馮子舟自然隻有像在嘴上貼了封條似地向潤身坊進發。


    馬車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離荷花巷不遠的地方,便看見那換了便服的郝守備從路旁邊迎上前來。車上的四個人便立即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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