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一邊喝茶,一邊暗自思量,景墨猜想這件事一定是非常詭秘曲折的。音是看這尚元吉的精神錯亂的狀態,便可知他所受的刺激的厲害,因此可以聯想到這件事所含的恐怖層度。他又說過“那些”和“羅刹”的字樣,又可見這裏牽涉的人一定不少。


    不過尚元吉的表述既然這樣子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沒有頭緒,眼前若要得到一種有條理的敘述,似乎沒有多大希望。


    書房中意外地安靜了一會,聶小蠻喝了一口茶,又向那書生說:“元吉兄,我看你最好先安安靜靜地躺一會,養養你的精神。你的眼圈兒發黑,顯見你昨夜一定失眠,況且你受了這重大的刺激!......”


    那書生卻又突然搶著說道:“大人,我昨夜的確一夜沒有合眼!不過我在給我母親複仇的事情達成之前,我萬萬睡不著。聶大人,我不能睡!我不能睡啊!”


    小蠻點頭道:“即便如此,不過你所希望的複仇,也不是一刹那間所能辦到的。”


    “聶大人,你不能推辭!”尚元吉說著又要下跪。


    可是卻被蘇景墨從一旁給架住了,景墨把他插新扶迴了椅子上。小蠻卻並沒有起身,而是歎道:“嗬嗬,可惜我不是變戲法的!”


    “大人,你方才已答應我了啊。你是唯一能救助我的人,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大人!”


    這時尚元吉端著白瓷茶碗的手顫動了,眼眶裏包含的淚珠,禁不住地從一對小眼睛之中迸流出來。


    聶小蠻又溫婉地說道:“不錯,我當真已經答應給你盡力。但第一點,我須知道這一迴事的經過的情由,你此刻卻不能說話,故而我勸你最好暫時迴去休息一下,然後再到這裏來商量。


    尚元吉喝了最後一口的茶,帶著哽咽的語聲,說道:“我能說話!我能說話!大人,我能說,我現在覺得安心得多了。隻要你答應我替我母親複仇,我可以把一切的事情告訴你!”


    “好!我答應你了,假使你母親當真被人害死,我一定給你複仇。你可以完全信托我。”


    尚元吉放了白瓷茶碗,水汪汪的眼睛眯成了縫、嘴角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看來聶小蠻的保證,已經使他產生了一種新的希望。尚元吉的表情,也稍微振作些了。


    “大人,你若能如此,晚生一輩子也忘不掉你!”


    “那麽,你此刻能不能迴答我的問題?”


    “能!......能!”


    “好,現在我問你,你既然說你母親的屍體已進了冶山道院,分明已經棺殮,你自己既沒有睹見死狀,你怎能知道你母親是被人謀害的呢?”


    “我相信她一定是被他們害死的!”


    “相信?哦,原來這事是你猜測出這迴事的!”


    聶小蠻的語氣之中含著明顯的失望意味,景墨也不禁產生同樣的感想。這書生的精神狀態,即使不能說已陷於癲狂,卻也不能說十分健全。


    那麽,他所猜想的是否有合乎事實的可能,景墨實在不敢抱多大希望。但尚元吉用一塊白巾在麵頰上擦了一擦,突然睜大了一雙小眼,露出一種堅決的神態。


    “聶大人,你不用懷疑,我不是瘋子!我的話不是憑空說的,都有事實的根據。不過這話我實在不敢出口,說出來責任太大,又怕人把我當做瘋子看待。我實在並不瘋,現在我可以舉事實出來,我相信你們兩位大人一定能夠信我。”


    聶小蠻仍耐著性子婉言應道:“是了,我們決不當你是瘋子,我們都準備信你,你就安安靜靜地說吧。”


    尚元吉的精神振作得多了,他這時方才把他頭上的那頂半舊的黯色方巾給除了下來,放在他旁邊的茶幾上,又用白巾擦了擦眼睛定一定神,低下頭思忖了一小會兒,接著他又歎了一口氣,似乎是做好了某種萬全的準備,這才開始講述他的家庭往事。


    他雖然因為獲得了聶小蠻的寬尉,精神狀態已有顯著的改善,故而說話已不像先前那麽沒頭沒腦,但說話時心急氣喘,細節上還不算怎樣清楚。為了讓大家看得明白,以下作一番簡述。


    尚家來來是河北邯鄲人,在八年以前,合家遷到金陵來,住在花露崗荷花巷第一弄第二家。那是一處兩上兩下的房子,並無其它分租的住戶。他的父親叫做尚寶川,是一個販中藥的行商、在河北時就有一妻一妾,到金陵以後也依舊住在一起。


    寶川的正妻秦氏......就是尚元吉的生母......在過門後五年,還沒有生育,尚父就另娶了一位偏房,這偏房姓賴,尚父這時候年經已四十六歲。賴氏過門後的第二年,就生一個兒子,取名崇明。又過了四年,秦氏自己也生育起來,生下了尚元吉。


    後來賴氏又生下一個女兒,一共兄妹三人。


    所以眼前這位瘋癲書生尚元吉,有一個年長五歲的姨娘生的哥哥崇明,他還有一個異母生的妹妹,名叫金釧,這時她才十九歲,比尚元吉小三歲。


    三年前,尚元吉的父親死了,尚家因為留戀金陵的繁華,舍不得離開,又因略有積蓄,便住在了金陵,不再迴邯鄲去。尚元吉的生母秦氏,年紀比賴氏高出十歲是為正妻,故而丈夫死後,家庭間一切的財權,都由秦氏掌管。


    那姨娘賴氏倒也相安無事,三年來並沒有什麽爭執口舌。不過賴氏的兒子崇明。雖是庶出,在年紀上卻是長子。據尚元吉說,崇明竟是一個遊手好閑的無賴,他曾進過幾個學堂,卻被開除了無數次,根本找不至先生願意教他,也沒人願意與他同學。


    此人於詩書學問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對於各項的賭博耍錢的惡習,卻可算是一個專家。他因為遺產的爭奪,曾與尚元吉的生母發生過爭執,秦氏因此把崇明的名分提出來給他,又給他娶了一位夫人。


    但崇明在外麵自立門戶,不到一年,竟把所分得的財產在賭博上揮霍殆盡,他的夫人也跟別人跑了。崇明落魄無依,又染上了福~壽膏,景況自然每況愈下。秦氏看在他也是先夫的骨血的份上,重新把他收留迴來,又幫他把福~壽膏的嗜好戒掉。


    這就是尚元吉的家庭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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