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轉瞬之間,那來客竟毫無禮貌地破門而入。


    景墨看去,那來客是一個書生,身材和自己相仿,穿一件暗青色的祥雲道袍,左臂纏著一塊黑紗,腳上穿上一雙黑紋皮的黑緞鞋,腰間束青帶,頭上是方巾,模樣兒像一個有些功名的書生。


    他的年紀約在二十出頭的樣兒,臉生得有些長,皮膚有些黑,一雙小眼睛似乎因為讀書過多已經有些朦朧清的樣子。從他的外表上看,很像是一個用功的書生,也沒有什麽可疑之點。


    但景墨仔細觀察他的舉動,卻發現了幾種不近情理處。


    第一,他進門時如此魯莽,實在是有些駭人聽聞。


    他既該是知書搭理之人,應有相當的規矩。但他進門以後、那頂顏色不甚均勻,估計起來至少戴過三年以上的陳舊的方巾,還依舊套在頭上,沒有除下。


    舉動更覺奇特,這個把目光在聶小蠻和景墨的臉上反複打量著,突然連連點著頭。接著,就把那書房的門用力推上,並且把門上的小鐵閂閂住,仿佛防什麽人追蹤進來的樣子。


    這時聶小蠻也像景墨一樣默默地向他端詳,並無表示。景墨從觀察上所得的結果,猜想這書生一定懷著什麽厲害的問題,因此影響了他的神智。等到他開口以後,自己的猜想當真得到的明證。


    他站在書房的門口,把背心貼在門上,似乎還防有人推進門來的樣子。他的一雙小眼睛仍在聶小蠻和蘇景墨兩人的臉上瞟來瞟去。他的頭依舊不住的點動,嘴裏還在自言自語的咕哈著:“我認識你們……我認識你們!這位是沒先生……這位是蘇大人!”


    書生這種模樣,在膽小些的人的眼中,也許要把他認做是什麽狂人或者瘋子之類。


    書生突然提高了聲調,說到:“大人啊,我母親死了......被人謀殺了!”


    書生的聲調由高而低,說到“謀殺”二字,突然把他的右手掩在嘴上,他的脖子也縮短了些,兩隻小眼睛卻仍帶著驚恐地凝視著聶小蠻。


    聶小蠻也沉著臉色點了點頭,鄭重地說:“嗯,看來這事情很嚴重,還請坐下來談……我還沒有請教你是?”


    可是那書生仍站在門口,搖搖頭說道:“我沒有帖子。你們太過於苛刻了些!”拉他的手又掩到嘴上,忙著改口:“哎,大人,對不住,我叫尚元吉,在善學書堂讀書,眼下還是個童生。現在我的母親已被人害死了,我自己的性命也有危險!大大人,求你必須幫幫小人吧。你不能推辭的!你若使推辭,那我一切都完了……求求你,你能答應我嗎?”


    說著這書生趴在地上“嘭、嘭、嘭!”磕頭個沒完。


    景墨暗想這書生如此失態,顯然是心神大亂,神智已經有些糊塗了,如果是因為他母親的被害,而且是真的話,此人倒算是一個孝子。


    因此,書生的種種非禮的舉動,不但都能理解了,而且還引起了景墨的深切的同情。於是景墨搶著答道:“小哥,你請坐下來。你既然認識我們,應當知道聶大人的為人。你無論有什麽麻煩,隻要他能力所及,一定不會拒絕你的。”


    聶小蠻慢慢地走到那書生的麵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同時發出一種父親撫慰孩子般的聲音向他說:“你盡放心吧,我一定給你盡力,而且我這地方更絕對安全,你用不著顧忌什麽。來,來,到這裏來。”


    聶小蠻拉著他的手臂,送到那隻圈椅對麵的官帽椅的麵前,又扶著他坐下。接著小蠻打開了書房門上的鐵閂,向衛樸吩咐了一聲,然後迴過來,自己也坐到圈椅上去。


    那書生因為聶小蠻溫和的語調,已經對小蠻產生了不少的信任,不過他的憂懼和緊張的表情,和進來時仍沒有多大區別。他硬綁綁地坐著,同時一雙小眼睛仍不安地打量著小蠻的麵孔。


    “大人,你當真能給我母親伸冤嗎?”


    聶小蠻仍用溫婉的語聲當道:“當真,我一定給你盡力。但你現在須定定神,好好地給我談一談到底出了什麽事。”


    尚元吉仍答非所向地自言自語說:“我一定要給我的慈愛的母親報仇!我決不能就這樣算了!不過我現在已做了世界上無親無友的孤零人了!我又怎麽是他們的對手呢?唉!我怎能敵得過那些惡鬼羅刹?”


    景墨覺得這書生可能真是一個孝子,如今之世娘給人害死了,還敢於念念不忘要替母報仇的,這天下恐怕沒有幾人了。於是景墨對於他的同情心,在不知不覺間逐漸增長起來。


    蘇景墨也慰藉道:“你用不著害怕。你有這樣的孝心,我雖沒有多大能力,但是也願意助你一臂之力。眼前最重要的,就是你將經過的事情好好地告訴我們,你到底......”


    那書生的目光移到景墨的臉上,小眼眶中包含著晶瑩的淚珠,兀自向景墨點著頭,卻不說話。


    景墨覺得在這種狀態之下,要希望他作有條理的敘述,在事實上大概應該不太可能。聶小蠻也感覺到這個麻煩,便利用提示的方法,想試圖喚醒他的迴憶。


    小蠻瞧著那書生問道:“元吉兄,你聽著,你母親怎樣死的?”


    尚元吉的身子猛地一抽,抬起一雙小眼睛,和聶小蠻的視線相接,卻仍不答話。


    蘇景墨又從旁解釋道:“你要說出來啊,你要聶大人幫助你,不能不說個明白。否則,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書生突然咬緊牙齒,帶著一絲狠意說道:“她是被人害死的!”


    聶小蠻又接嘴道:“這個你說過了。現在我要問的是,她的具體死法是怎樣的?她難道被毒死的嗎?”


    尚元吉的頭不自然地動了一動!這動作起初像是點頭,接著又有幾分像是搖頭,真使人莫名其妙。


    聶小蠻又道:“不是毒死的嗎?那麽,難道被刀殺的?”


    書生的答複仍依靠他的頭部的動作,但這一次卻是顯明的搖頭。


    聶小蠻道:“都不是嗎?莫非竟是給硬生生打死的?......”


    尚元吉突然像迷夢中醒轉來的樣子,大聲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母親的屍體有什麽異狀?”


    “我不知道!”


    “那麽,她的屍體此刻在什麽地方?”


    “在魚市街冶山道院裏。


    這一番問答,隻有越發使人摸不著頭緒。景墨開始懷疑這書生的不隻是神智不清,是不是已經完全瘋了。聶小蠻也皺著雙眉,低了頭,不再發問,顯見小蠻也和景墨有同樣的感覺。這時候衛樸推開了門進來,手中捧著一隻托盤進來,盤中放著三碗蓋碗茶。


    小蠻說道:“元吉兄,你且喝一杯熱茶,在這椅子上休息一下。


    那書生當真接受了聶小蠻的建議,接了白瓷茶碗,慢慢地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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