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突然問道:“聶小蠻,你的左臂怎樣?”


    隻見景墨這邊話音還未落,聶小蠻的神態突然變異了,他的身子分明也在輕輕震動。他的頭猛然轉了過來,眼光在景墨的臉上凝視了一下,額骨上略略泛出一絲紅色。


    蘇景墨見了倒反覺得有些不安,果然聶小蠻有什麽秘密,被自己無意間揭穿了!


    聶小蠻居然愣了一下,才慢慢恢複了他的以往鎮靜的表情,慢慢地說道:“唉,我想不到馮子舟的眼力,竟到這樣子驚人的進步。景墨,這的確是我的一個小小的秘密,此刻卻給你揭穿了。不過你用不著向我抱歉的。”


    說著聶小蠻站起身來,走到書桌麵前,把茶碗放在了硯台的邊上,隨即將他身上的那件青色曳撒脫了下來,他又將白色中衣的左袖口的紐子解開,他把左臂送到景墨的麵前,說道:“‘景墨,你幹脆看了看仔細。”


    景墨依舊處在不安狀態之中。因為聶小蠻的麵容和聲調,都顯得非常冷峻。景墨見他的左臂的近肘骨的部分,貼著一小塊白布,外麵用細布給裹住,分明裏麵掩護著什麽傷痕。


    景墨低聲問道:“小蠻!你受傷了?”


    聶小蠻點點頭,沉著臉地慢慢地將中衣的袖子重新舒展下來。


    景墨又追道:“什麽傷?刀傷?還是......一”


    聶小蠻接嘴道:“不錯,我受了這處刀傷。”


    景墨心中大唿:天啊!聶小蠻竟受過刀傷!自己卻絲毫不知!而且小蠻又明明保守著什麽秘密!這樣的事實怎能不引起自己的注意?


    景墨焦急地問道:“你怎樣會受刀傷?莫非作最近曾經曆過劇烈的案子?”


    聶小蠻又重新皺緊了眉頭,搖了搖頭之後,他將衣服重新穿上,重新坐到圈椅上麵去。


    “這是一件小小意外事件,說出來也有些慚愧,所以我才絕口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不料昨天馮子舟來了,竟被他瞧破。今天我的手臂已經鬆得多了。若不是馮子舟告訴你,我想你未必瞧得出。對不對?”


    景墨點頭應道:“是的,但這終究是什麽一迴事?莫非你得罪什麽仇人?”


    聶小蠻又搖頭道:“也不是。事情是很簡單的。今天是二十四日了。在本月初五日的早上,我照常出去散步,走到大方巷的轉角,忽睹見一件意外事情。我一時不忍,冒險上前去幹涉,就受著了吃了這一刀。”


    “什麽事?”


    小蠻長長地出了口氣道:“那是一樁綁票的勾當,那時我見轉角上停著一輛四輪封閉馬車,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被一個中年的女樸領著,從大方巷紅土橋出來。不料弄裏還有兩個強人埋伏著,這時突然上前搶奪那孩子,那女仆便大聲唿叫起來。正在這時,我恰巧走到轉角。那時我身上並不曾攜帶武器,但在這緊急關頭,我也顧不得太多了,便跑到那強人的背後,用力在他的腦後打了一拳。那人的身子晃了幾晃,幾乎站立不住,他的手頓時鬆了。可還有一個賊人,一見這種情狀,也立即放手,先自拔腳飛逃。”


    “哎呀!”景墨聽到驚險處不由得輕唿了一聲。


    “那被打的那個強人於是轉來向我瞧了瞧,也急忙逃到停著的四輪馬車跟前去。我當時正在自己慶幸,這樣一件危險的活動,竟想不到如此容易成功、然而就在這一刹那間,就突然前方有什麽東西晃動,那刀子早已飛到我的麵前。原來那賊人在開車的瞬間,從車廂中把一柄短刀朝我投來,目的是在報仇泄憤吧。幸虧我的身子偏向一麵,並不直對馬車,我下本能地抬起手臂保護麵部,傷了些皮肉流了點血罷了。否則,我此刻也許已經麵目全非了。”


    聶小蠻說了這番話,臉色依舊沉著,仿佛對這件事,他絕不願迴憶的樣子。


    景墨長吸了一口氣,又道:“那對賊人當時就乘馬車逃走了?”


    聶小蠻點點頭,並不答話,目光顯然還陷於之前的變故之中。


    景墨又問道:“你可曾瞧清那輛馬車有什麽幾號特征”


    聶小蠻重新拿起了茶碗,卻並沒有喝,向景墨凝視了一會兒。


    “這又何必追究?那孩子當時已然安全無恙,我也隻受了輕傷。況且這班人之所以鋌而走險,或許也是因為生活的逼迫。因此,我故意把這一頁小小的不幸篇章輕輕翻過,也是不想再多生枝節。況且......”小蠻說到這裏,突然就不講下去了,把身子靠圈椅的背繼續喝起茶來。


    景墨等得不耐煩了,又問道:“你還有什麽話呀?怎麽不說完?”


    聶小蠻皺著眉毛,答道:“這件事也不能不算是我的失誤。當時我真是太大意和疏忽了。這裏麵確含有一種“驕兵必敗”的教訓。總而言之,這一頁不幸的篇章,也就是我的失敗的篇章。我所以不願提起,這也是理由之一。“


    “那麽,那孩子是哪一家的,你可曾查明?”


    聶小蠻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反問景墨道:“這也有查問的必要嗎?


    我從中幹涉,完全是為了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罷了。我既不想報酬,又何必去調查這孩子姓張姓李?坦白告訴你,連這手臂上的刀傷,也是我自己迴來包紮的。我在這件事上犧牲了這手上的一點皮肉傷,卻換得了”驕兵必敗“的教訓,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說著聶小蠻換了一種腔調,問道:“現在我問你,你什麽時候遇見江馮子舟的?他的聚賭案結束了沒有?”


    景墨隻好答道:“我剛才在鼓樓附近遇見他的。他說那紅花地的賭窩案照了你的計劃大獲全勝了。他本叫我通知你一聲,過一會他自己也許會來通知你,現在他迴去睡覺了。我覺得這件聚賭案足以暴露當今天下的病態和聖人教化的衰落,並且......”


    聶小蠻突然從圈椅上坐直了身子,呆著目光向外麵傾聽起來,接著,他再次放下了茶碗向景墨搖了搖手。


    小蠻低聲道:“外麵有什麽陌生人來哩。你沒聽見衛樸正在向他要帖子嗎?”


    景墨定神一聽,院門口方向當真有一些說話的聲音。衛樸在向來客要帖子,那來客卻好像拒絕不肯,因此,才引起了爭執。不多一會,爭執聲音漸漸高了起來,跟著是雜亂的腳步聲,這嘈雜的聲音朝著聶小蠻的書房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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