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問道:“什麽怪哉?哪裏奇怪了?”


    景墨道:“我不是說這案情,我是說這個地方很是奇怪。”


    小蠻心領神會地一笑,說道:“你不必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景墨,你是想說這裏名為狸園,又是老狸奴所居,卻為什麽看不見一隻貓兒?”


    景墨點頭道:“正是,你不覺得有些奇怪麽。”


    小蠻依然笑道:“這岑明楷可是替當朝嘉靖爺飼弄過‘霜雪’的近侍,替皇上養過貓,大約就不願意喂一般的家貓野狸了,或者他也無法忘記那隻曾經身負皇恩的‘霜雪’吧。”


    景墨又把話題帶迴來,說道:“不過,這件事很難辦呢。這位岑老兄的成見似乎很深。”


    聶小蠻點頭道:“這就是他的忠厚之處。他一旦信任了人,便絕對不生懷疑。所以我們的頭腦應當完全客觀,決不能受他的成見的影響。”


    景墨不無擔心道:“可是萬一案子的結果,那趙樂人果然有可疑之處,我們又怎樣對得住這位岑老兄?”


    “查出事情真相,那是理所當然之事。朋友的感情又是另一迴事。咱們所追求的唯一目標,不過是‘真相’二字罷了,至於這個真相,能不能讓所有人滿意,那就不是我們考慮的了。”


    “雖然是這個道理,可你剛才不是已允許他了嗎?”


    聶小蠻迴過臉來,注視著景墨,反問道:“我允許他什麽?他叫我盡我的能力,查一個水落石出。我所允許的,原隻有是‘水落石出’而已。”


    景墨正要繼續說些什麽,突然一聲遠遠的招唿聲浪,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聶大人,蘇上差,您了二位來得真好!我正要借重二位,給我證明一下。您二位此刻不是從狸園裏來嗎?”


    景墨抬頭一瞧,看見一個矮矮的胖子,身上穿著縣尉的袍服,年紀還在三十左右,但他的厚厚的上嘴唇上,卻已留著些有些滑稽的短須。他的臉兒是圓形的,圍著兩顆的豐滿,更圓得像圓球一般,因此就使那短闊的鼻梁形成平陷。他有一雙小眼,卻顯得敏活異常。


    這個人的麵貌像極了《戲叔別兄》中的武大郎,若使細瞧起來,實在使人發笑。這縣尉迎麵而來,奔到小蠻麵前,便站住了發出那幾句招唿的話。


    聶小蠻稍稍拱了拱手,答道:“你是蒲椒仁薄縣尉?”


    那胖縣尉忙點頭作揖應道:“不敢,不敢,在下這不流入的未吏,不值一提。兩位大人雖不認識我,但我在那件黑地牢案中,卻曾一睹過二位的豐采,不過那時我還是一個小小班頭,二位大人當然記不得了。”


    他說著又深深地向景墨作了一揖,景墨覺得這個人麵貌雖然可笑,為人處事倒還算乖巧。胖縣尉繼續道:“剛才有人傳說,岑明楷已請了兩位來查案,並且你們已經到了狸園。因此,我專門趕來迎候。兩位大人,我如今的地位非常為難,不得不懇求兩位大人的助力。”


    聶小蠻答道:“你希望我們怎樣助你?”


    蒲縣尉道:“那是很簡單的。隻須請你們倆位證明一下,這案子立即可以了結。現在我們不要在這裏站著。硯影書齋距這裏不遠,大人還不如就去瞧瞧。”


    那蒲縣尉很殷勤地引導著行進,一邊又把他如何處置的經過說給小蠻與景墨聽。就這樣三人一路重新走向鎮口,要往北去硯影書齋,必須從鎮上經過。但那縣尉為了方便和小蠻二人談及案情,專門避去煩囂,從鎮後的那條碎石鋪砌的小徑上繞行。


    這樣一來倒是很合景墨的意思,因為從這小徑上進行,可以望見那田間的由青色而漸漸轉黃的稻稈,排列得非常規則整齊,映著那半空的朝旭,時時閃出一種彩光。


    石徑的兩旁接連著不少柳樹,疏疏的垂條寫出無限的秋意。遠處的三三兩兩的農舍,和那橋腳下暫告休息的水車棚子,也都饒有畫意。這裏各種景象當然遠勝那塵沙煩囂的市街了。


    那縣尉開始說:“這案子大約發生在亥時三刻左右。屋中本有男女二傭,那女傭才雇傭了一個月,不過前夜恰巧迴家去的。那老年的男傭睡在後排的小樓上,連開鳥銃的聲音都沒有聽到。不過直到死者的夫人驚唿起來,那老家人方才從後麵出來。”


    小蠻問道:“案發的具體位置,是在何處?”


    “這牛以智死在樓梯腳下。應該是他在樓上讀書的時候,聽到了樓下的異聲,走下樓來。那時那兇手必已進屋,伏在黑暗中埋伏著,等到牛以智走下樓梯,兇手便從黑暗中突然發射鳥銃。牛以智無從抵禦,立即倒地而死。因為室中的器物並無傾翻的異狀,便是一個明證。有一點必須注意:牛以智是被鳥銃打死的,傷在頸項之間,連下頷的牙床都已損裂,情狀很慘。至於兇手的進入路徑,是撬開了正屋的西窗爬進去的;事成後卻開了客堂的中門而出。所以這樁案子的案情原本是很容易明了的。”


    聶小蠻一邊聽那縣尉的報告,一邊慢慢地走著,等蒲椒仁說完,他才答話。


    聶小蠻問道:“你說的明了指哪一點而言?”


    縣尉答道:“我想必那岑明楷必已告訴大人了。他的朋友趙樂人現在就有兇手的嫌疑。”


    聶小蠻點頭道:“不錯,這一點我是早知道了。但你以著什麽理由逮捕他的呢?”


    那圓球形的臉頰上麵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兩粒烏溜溜的眼珠從眼角裏向聶小蠻瞟了一瞟,似乎在表示一種驕橫的得意。


    蒲椒仁有些自得地說道:“理由嗎?多著呢!第一點,牛以智是被鳥銃打死的,而這趙樂人卻是一個使用鳥銃的高手。”


    聶小蠻皺了皺眉,有些不以為然道:“難道你已經證明那取人性命的鳥銃就是趙樂人的東西嗎?”


    蒲椒仁道:“死屍旁並無鳥銃遺留。但我已到疑犯家裏去瞧過趙樂人的那支鳥銃,的的確確有新近放過的痕跡。還有第二件證物,死者房間中的地板上麵,發現一隻施釉的鼻煙壺,就是趙樂人的東西。”


    聶小蠻淡淡地問道:“你想趙樂人會不會如此行事?他在行兇的時候,還能吸一吸鼻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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