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明楷道:“聶大人,你人雖然在金陵,卻遐爾聞名啊,就是老巧在這滁州城中也能不時能聽到大人你的傳聞,都你又破了如何機巧疑難的案子。”


    “是嗎,這都是江湖野談,不足取信。”小蠻拱手笑道:“不知道這些傳聞裏,有沒有說到我那一房子的貓兒?”


    “那倒是沒有,哎喲!”岑明楷說著,好像突然想起什麽要緊之事一樣,突然大急,問道:“聶大人,老朽硬生生把你請來滁州,那你家中貓兒,可有人料理?難道老朽竟耽誤了......”


    話還未說完,就被小蠻攔下了話頭,小蠻勸道:“老先生盡可放心,家中貓兒有老傭照料,這傭人在我家中多年,對應那些貓兒早就是輕車熟路了。”


    景墨在一旁聽了,心中不覺暗暗好笑,心說:“這老狸奴果然名不虛傳啊,一見麵先關心起別人家裏的貓兒來了。”


    於是,三人各自有了一番互相褒獎,當然也有一番互相謙遜。接著岑明楷請小蠻和景墨上了早已等候的兩乘轎子,前往他的府宅裏去。


    一路上兩旁燈火通明,終於,正前方是一堵築在水上的白牆,約兩米高,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一個月洞紅漆大門虛掩著,有琴音和著曲聲隱約傳來,門上黑色匾額上書“狸園”兩個燙金大字。


    天階夜色涼如水,窗內紅燭搖曳,窗外細雨橫斜,積水順著屋簷悄然滴落,在地麵暈開一圈漣漪,似歎息似挽留。景墨卻心中暗暗奇怪,怎麽這狸園裏一隻貓兒也看不見呢?


    眾人到堂屋裏分賓主落坐,有傭人送上香茶來,聶小蠻才開始問話。一旁又有女傭點了燭火,推開吱呀的窗,景墨抱著膝蓋坐在窗邊位置,凝視窗外飄飛的雨絲。


    岑明楷道:“這被害的牛以智的住所——硯影書齋——就在這裏的以北不遠,離我們所在這裏約有一裏多路。這牛以智以智喜歡打獵;和這位被抓起來的趙樂人也有同一的嗜好,因而彼此略略有些交誼。前天夜裏姓牛的不知被什麽人用鳥銃打死。昨天早晨,我這位朋友趙樂人就突然被快班的差役捕去,說他有行兇的嫌疑。這真是一個晴空的霹靂!這趙樂人乃是我老友,他的性情溫和,行為又報端正,從來不曾見過他和什麽人嘔氣鬥力。他怎會幹出這樣的殺人活動?可恨那班隻知道橫行鄉裏、欺負良善的差役,竟口口聲聲說他有行兇的嫌疑。這件事有關我這位朋友的性命,這班差人又無理可喻,因此我隻得來煩勞你了。”


    聶小蠻又問道這位被抓的趙樂人是什麽人時,岑明楷說:趙樂人是從前首輔夏言的外甥,原本是江西吉安人,後來為了躲避嚴黨的迫害躲到了滁州,算是半投奔自己。來滁州也因為有岑明楷這位忘年之交,來到這裏也算有個照應。


    可是,隻要嚴黨還把持朝政一日,趙樂人便無望科考上尋得出身。這樣一來,他也就不再存著登科高中的念頭,而是寄情山水,過起了閑雲野鶴一般的日子,倒也逍遙自在。他的嗜好,就是打獵和畫畫兩種,因為他性格的和藹,交際上也很活動。


    最後,聶小蠻又問到這案子的主題,他道:“差役們說趙樂人有行兇嫌疑,可有什麽證據?”


    岑明楷道:“據說樂人有一隻施釉的鼻煙壺,遺留在死者家裏,就算是唯一的證據。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這樣的話,那些差人有沒有說,他的行兇有什麽目的?”


    “這個——這個更不成活了!他們竟說趙樂人和死者的夫人發生了什麽關係,才有這個舉動。這一點對於樂人的名聲影響非小,所以還請大人必須盡力給他洗刷幹淨。”


    聶小蠻移轉目光,在景墨的臉上瞟了一眼。景墨已經會意,小蠻的意思是,這案子既然又牽涉一個女子,當真不能算怎樣單純了。


    聶小蠻轉頭問道:“唉,他們竟有這樣的指摘?但這種話應該是不能憑空亂說的。他們有什麽根據?”


    岑明楷怒道:“提起來,更教人生氣,那縣尉叫蒲椒仁,曾在趙樂人臥室中得到一張牛以智夫人的畫像,就認做是有曖昧關係的鐵證。但我已經和你說過趙樂人是歡喜畫畫的嗎?他給一個朋友的夫人畫了一幅像,因為某些緣故的話,這幅畫還留在自己屋中,不是很尋常的事嗎?”


    “正是,正是。但我想趙樂人大概還沒有成婚吧?”


    “是,還沒有……但你總不會也懷疑是……”


    聶小蠻忙嘴道:“當然不會。我問這句,隻是因為料想那蒲縣尉所以有這種推想,也無非因為趙樂人尚未婚配的緣故。但牛以智夫婦是什麽樣角色,老兄你可也知道一二?”


    岑明楷舉起手來,撫摸著他的胡須花白的下頷。他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視在他麵前書桌上的文書上麵。他這樣想了一想,才慢慢地答話。


    岑明楷搖搖頭說道:“我不很清楚。隻知道他們本來是杭州府錢塘縣人,到這爐橋古鎮來還隻七八個月。他們的那處房子,本是一個金陵商人所建築的別墅,造了也不到兩年。今年春天房主人因為貨船翻在了長江裏,這房子便出租給這牛姓夫婦。這牛以智據說難得出外,我不曾見過。據趙樂人說,這人也曾經是讀過書的,據說算有一點學問。他所以住到這鄉鎮上來,據說是想在這裏做些土產生意,止水重波。那女的姓華,生得很漂亮,從裝束上測度,可能從前是個唱戲的優伶。因為有一次她和趙樂人在那鎮口的石橋上走過,我曾見過她一次。”


    “趙樂人對於這婦人的交誼已到怎樣的程度?岑兄,平時可有什麽風聞沒有?”


    “我雖沒有聽到,但應該隻是平常的友誼罷了。聶大人,你決不可想到牛角尖裏去。”


    “是,是。等一會兒我希望和趙樂人見一見麵,這疑點總可以解釋。”


    “他應該還被押在監中,你當然可以見他。這件事你總須盡你的能力,尋一個水落石出。老朽在這裏拜托大人了,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先不必言謝,既然我已經來了,一定會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小蠻說著站起來,又道:“現在我們先到縣衙裏去,見識一下那位蒲縣尉。然後再到現場去察勘一下。假如有什麽發現,當隨時通告岑兄。”


    於是小蠻二人告辭出來,往鎮上行走的時候,景墨暗暗地向聶小蠻說道:“這倒真是一樁怪事。怪哉怪哉,當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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