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夏大軍被白青所破的消息,當然傳遍了唿蘭山。北夏皇帝李德兆首先解除了對李元玨太子地位的質疑。之後立刻做了另一件事,捉拿國師!


    要知道這位國師數月前,將白家眾人帶到王庭,當著王族所有人的麵,逼得眾人自刎而死,才有了北夏攻擊東宋的計劃。


    然而太子率數萬軍於潭淵城親眼見到生龍活虎的白青,還被其逼著退軍。


    如此國師欺君大罪,就算是坐實了。除此之外,李德兆還定要問他個煽動國戰之罪。


    可惜,國師應是早已聽到風聲,不知去向了。再命人去自刎的“白家人”陳屍之處,發現那屍首也是不翼而飛。


    好一番搜尋,竟亦是無功而返。李德兆大怒,但也無可奈何。


    迴到太子大帳之內半晌了,李元玨還在為其父皇講出的秘辛震驚不已。說什麽也很難接受,那個曾經救過自己的少年,竟然是神女所說的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的預言,在唿蘭山可是古今盛傳。傳說中的天命之子手握星星,擴天改地,娶聖女而得二子。


    隻不過從古到今依然隻是廣為流傳,人盡皆知的預言,不曾有任何線索。


    因此當代聖女見到吉星爆閃時也是有所遲疑,若非聖物也同時有所感應,還不知如何確認預言。


    也是因此,當聖女走下神山,向北夏皇帝說起時,李德兆也是不可置信。若非白青一番作為,這才漸漸相信。


    然而輪到李元玨,雖心中已有定論,卻還不願相信。畢竟身為太子,北夏儲君,將來的北夏皇帝,自己便是一位天選之人!


    但任誰都明白,他的天是北夏的天。而神女所講的天,豈是北夏可比?!


    這種高下立判的感受,對這位生就便是高貴王族的李元玨,可不算好受。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敬仰萬分的父皇,居然能坦然接受。


    可當他想到自己在潭淵城的遭遇,又頓生無力之感。除此之外,他在進入宋境之後也常聽到一些傳聞。陽平關白青一拳破城,蜀英城萬兵魂祭,皆是一清二楚。


    時間推移,北夏太子自潭淵城歸朝之後,一直鬱鬱寡歡。試想,其實也是常理所在。


    本是一位心比天高,誌向高遠的王子。卻有朝一日,聽聞天有限高,地有禁止,自然生出頹然心思。


    皇帝李德兆也看在眼裏,但並未幹涉。在這位北夏皇帝來看,這也是對自己最喜愛的這個兒子的心性磨煉。若能過關,北夏王朝交給他便更是放心!


    其實,單說這位太子性情,算的是能屈能伸。自身英武高絕,又繼承了李德兆擅合縱連橫之,。本就應是這普天之中蓋世英豪。


    因此天命之選,雖另有其人。但對李元玨,也是另有安排,必將成就另一個不凡。這都是後話,待機緣聚合,自然會有分曉。


    草原上的格桑花開了,北夏無戰事,王庭自然又平淡清閑了起來。


    每日便是炊煙嫋嫋,孩童們策馬牧羊,青年男女們嬉鬧歌唱。就好像這裏住著的,隻是一眾安居樂業的牧民一般。


    王庭以東不足5裏,是牛羊牧場。這裏生活的多是為王族放牧的平民和奴隸。


    和王庭儀仗相較,這裏的生活條件顯然差遠了。低矮的帳篷,多為氈布拚接而成。這裏的人甚至茹毛飲血,生存習慣原始簡陋。


    此處唯有一人,與這環境有些不睦。


    首先此人雖是穿著與他人相似,卻不盡合身,顯然衣物並非自有。


    其次雖衣物汙穢,卻整日裏發髻高盤,麵目清理得整齊幹淨。


    另外,其破爛不堪的外衣之內,穿著東宋的服飾。而懷中,始終揣著一個油皮紙張包裹的東西。


    曾有人見過,像是通關文牒之類的書文信箋。在草原遊牧毫無用處之物,此人卻視若珍寶。


    被扔在這個牧場七八個月了,每日和奴隸們同吃同住,幹著最為卑賤的活。就這麽渾渾噩噩地活著。


    可是幾天前,太子班師迴朝,也帶迴來了一些消息。北夏戰敗,上至王族下至奴隸,皆有些低落。而此人卻一反常態,成天變得精神爍爍手舞足蹈。


    本就是一個不合群的怪人,所以突然失常,周遭眾人隻是短暫驚奇,便也沒更多理會了。


    “太子數萬大軍,被白青所破!被白青所破!這是真的,白青沒死!太子和數萬大軍都見過白青!”


    到了單獨放牧之時,怪人又開始手舞足蹈。


    “白家還在!白家還在!主公啊,白家還在!”


    怪人哭喊著,宣泄著自己的喜悅。當初,他自汴京出,策馬向蜀英狂奔。卻在中途遇到“白家眾人”跟隨一名方士模樣之人。


    趕緊現身上前一番述說,“白家眾人”不曾答複,像是以那方士馬首是瞻。心中疑惑,卻又因忠主,最後卻被方士巧言騙去了北夏王庭。


    到了王庭,陳安驚恐地見到主公一行人自刎而死。至今一直自責難消,自感罪如深淵,不得豁免。


    而今數萬大軍目睹白青,那方士謊言不攻自破,這才讓陳安稍微心安,有了這解脫。


    “白家雖在,我亦是罪人啊,若不是我半途聽信了那妖人謊話,定會早早迴到蜀英城,一切也許便不同了。”


    說著說著,怪人頹然跌坐下來。從懷中摸出牛皮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取出內裏之物恭敬擺在身前,五體投地,隆重一拜。


    “主公,聽聞白家尚存,我願已足。不敢奢求它望,讓我在此謝罪也罷。”


    夕陽中,怪人膜拜的身影拉出長長影綽。黃昏,草原上的微風吹過,吹得水草如浪。吹過怪人身前書章,將書頁翻轉開來。


    通關文牒中一個名字,被風翻來覆去地展現。


    陳安!


    片刻,怪人起身,仔細將文碟再次收好,納入懷中。最後的餘暉照在他的臉上。


    的確,他便是陳安。那個從汴京逃離迴蜀英報信,卻未能如願的陳安。仍是那張清秀書生模樣,還梳著那往返蜀英和汴京時那般發髻,隻是眼角多了些滄桑。


    陳安將羊群趕入牧場圍柵,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居住的窩棚。


    ”來人可是陳先生?”


    陳安一驚,這才發現門前坐著一人,銀盔銀甲。看那腰間馬刀質地,便知此人在北夏王庭地位不低。隨即躬身應是。


    那人大笑起身,走到陳安身前。


    “我乃李元玨,和你家主公之子白青算是朋友,贖我先前不知先生在此,多有怠慢,先生贖罪啊!”


    北夏太子爺少有來到此地,本就眾人驚詫。再一見這高貴儲君居然上前與那髒兮兮的怪人勾肩搭背,更是驚異。


    “先生乃白家使臣,怎可住在此處,我的大帳旁有個住處,先生若不任嫌棄,便搬去那裏,平日裏我有事也好請教一二。”


    說著有人牽來駿馬,陳安就這麽稀裏糊塗被帶到了新的住處。


    李元玨又召來侍從,裏裏外外伺候陳安洗漱幹淨。又奉上了幹淨舒適的衣物,更換上整潔的床單皮席,便退下了。


    精致的帳篷裏,隻剩下陳安一人。直到現在,陳安還並未明了北夏太子的動機。


    不過現在躺在清香舒適的皮毛床榻之上,看著這整潔的一切。很快便睡了過去,他太累了,今天,這數月都是。


    不知過了多久,陳安被鑽入皮毛蓋被的兩名女子吵醒。左右貼身的溫柔滑膩,讓朦朧睡意的陳安很是舒適。隨著兩女腰肢扭動,口吐鶯燕之聲,帳內升起雲雲旖旎。


    “父皇,對一個陳安,是不是。。。”


    李元玨收迴看向陳安營帳的目光,有些不解。


    “值得的!難不成你以為你的兩位姐姐能被白青納去嗎?”


    北夏皇帝有些黯然,想來都是東宋嫁公主前來,如今李德兆開了個先例。而且公主還不是嫁給王子,而是陳安,一名白家文書。


    “陳安此人亦非常人,就憑他忍辱負重蟄伏牧場還束發潔麵,可見其高潔。而早知白家不存,還供奉通關文牒,可見其忠貞!”


    李德兆拍了拍兒子肩膀。


    “我能見此人特質,相信白家再見此人,定亦會如此。相信我,到了關鍵時刻,陳安能救我北夏!現在你說,兩個公主算什麽?”


    李元玨再次看向陳安營帳,想到兩位從小玩到大的妹妹在那帳中,心中始終有些芥蒂。但他是儲君,親情救不了北夏,但陳安也許真的如父皇所言。


    “兒臣懂了,兒臣知父皇何意!”


    李元玨一躬身,抬手抱拳。


    “父皇見諒,元玨輕狂。若是讓我抉擇,這定不會是首選之策。”


    第一次聽到兒子反駁,北夏皇帝一愣。再次看向兒子堅決的麵色,李德兆放鬆下來。


    對於王族首座來講,也許為了王族存亡,什麽都能犧牲。但曾幾何時,自己又何嚐不是正直不阿?


    “便隨你吧。”


    在李元玨詫異的眼神中,這位年近六旬的父皇少有地露出欣慰之色。


    國之儲君,遲早是君臨天下。李元玨登太子位已有數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就在剛剛,父親欣慰笑容中,竟然包含了一起驕傲!


    最是無情帝王家!


    李元玨很幸運,因為:


    他是儲君,至高無上。


    他是兒子,父親為之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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