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水可以兩兩相望,日與月可以毫無瓜葛。那時候隻一個人的浮世清歡,隻一個人的細水長流。


    可歎如今偏生添了許多事出來,她倒是也成了那多愁多病的身,灌愁海怕亦是不能消得。


    誰,卷書成章,歎人間世事無常?


    原這是作大家之儀教養,本該是些性情淑賢的,然則世事不與人同,亦有些心思深沉,且今兒個,她連那劉氏的心思也不能猜透。


    前番見她是個小家碧玉的貌,又是帶著目的入府,自是懷揣著不一般的心思。


    因此一番,就勾出多少陰謀鬼祟,傷情損心之事,也是怪哉。


    蕭青婉亦是清楚明白,這番話明裏是讚耀,實則是暗諷她連附庸風雅都不能夠,卻是裝作有些學識,她豈能讓她就這般傷人。


    “哪裏就能稱作才女,我這半斤八兩的學識,擔不起那名聲。但瞧林孺人這般脫俗的人兒,想來定是不一般,況且是為那鍾靈毓秀之地而來,也必是不能俗氣。”


    蕭青婉睨她一眼,如是說道,怎麽也得來誇誇她,況且來而不往非禮也。


    此番說辭,亦是有根由,說這林清夢早先便不在長安,不久前方從那揚州富庶之地接了來。


    真實情狀如何,誰又能知曉?況那般端著清高貌,誇人聽似句句得體,卻又能無形之中窺得絲貶損之意。


    隻見那林清夢眉眼含羞逐嬌顏,朱唇輕啟,便開口道:


    “王妃可是謬讚了,何期過譽如此。妾身自那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而來,身上倒是沾了不少嬌奢之氣。較王妃一比,可是太俗了。”


    蕭青婉心內失笑,這倒愈發有意思啦,竟是未曾動怒,那副皮囊之上還掛著想來是真心之語,但卻有些言喻她身為王妃過於樸素,也是個有趣的主兒。


    此便為迷津,設如按著她的套而下,必為其所製,反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如今該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妾身少時便極慕大漢衛子夫,如今觀王妃身上便有這等子深明大義,心內可是歡喜得不得了。日後定是要來多多請安,所謂近朱者赤,亦是可沾染些好脾性。”


    她還未說話,那林清夢便又開口了,有道是客隨主便,如今倒像是她的主場,搶了便利,可不一般。


    那劉氏一旁坐著,低眉順眼,瞧著是不爭不搶的性子,也不知將她們的話語聽進了幾分。


    將她與衛子夫作比,這番也不知存的什麽心思,是誇她,還是寄予她落得那一樣的下場。觀那談吐之間像是極為不凡,整個一心思剔透之態,誰又知不是裝作這番模樣。


    “林孺人這番便是高看了,我這既不賢明,亦無才氣,何敢與那大漢賢後作比。


    要說我可是更稀罕一曲漢宮秋月寄情癡的陳阿嬌,旁人再好終脫不開一個假字。”


    說罷,遞了個眼神於皎月,那丫頭會意,又給他添了杯新茶。


    金爐焚香繞蘭閣,畫梁繪,雀兒過罷,護花鈴自響。亦是難得見兒的,想如今氣節,早該飛往該去的地方。


    抬眼望,卻是已覺秋窗秋不盡,倒有涼氣在順道襲來。


    可怪哉焉,到底沒有她那時的冷淒,古時現世,本就有許多不相同。按跡尋蹤,造曆幻緣,她於這般,怕是許多事物亦是未能全集,且乃慢慢落塵,看是何故。


    “陳皇後倒是招人憐憫,此皆悉嬌養出來的人兒,況有勢可倚,自可肆無忌憚。


    旁的貧苦人出身,當是要學得圓滑,方能保命。如今這世間真真假假,猶不能全參透,王妃可說是否?”


    蕭青婉執起茶盞,以蓋子撇去浮沫,以袖掩住,便呷了一口,才端著態故作正經道來:


    “本妃早說了,林孺人這見地自是不凡,你還全做推脫之詞,如今到這份上了,可是不能夠。


    雖說真真假假不能全參透,但亦是要秉持本心,方才最好。”


    那劉氏這會兒亦是插了一句嘴來:“王妃這話,妾身可是十足十地讚同。如今方聽得,亦是受益頗多,再兼當時的點撥,方能作壁上觀,不負你從前諄諄教誨是也。”


    這又是怎麽說,她這番來莫不是示好,這兩次插嘴,全為蕭青婉唱些好詞華腔,難不成是怕了她,到底也不能夠呀。


    這倒讓她想起那句:甚荒唐,到頭來為他人作嫁衣衫,她自己又能得些什麽好處呢?


    “人皆道七竅玲瓏心,你倒是多了一顆。隻望你是真正洞悉明白,稍可免了些沉淪之苦。”


    這廂蕭青婉剛道完,林清夢尚未及說,忽聽外頭有腳步聲傳來,幾人皆是警惕,也不知會是何人。


    誰知帷簾掀起,走進來的竟是吳王,一身紫色圓領官服,襆頭帽作冠,淡淡的麵容,蕭青婉還未起身相迎,那林清夢已然上前。


    含羞帶怯,是性情溫貼,且多了些話語纏綿之感,偏是星眼微餳,本一般人見之是神魂早蕩,今著對著吳王,這般姿態自是不頂用。


    “殿下怎得來了?”


    “這王府都是本王的,什麽地方不能來。”


    吳王卻都未正眼瞧她眼,隻這般語氣淡淡迴話,殊不知將人可氣的夠嗆。


    縱是性子再好的,此番怕亦是受不住,何況是她,眼見著那麵上神色愈發難看,她這會子倒是生生將氣壓了去,轉而又是一臉笑意。


    前前後後皆未有旁人何事,凡事的過場皆被她一人占了去,如今又是揚自己之所在。


    “殿下可是誤會妾身了,這般隻是些尋常的問候罷了,並未有旁的意思。此言不可謂不嚴重,可足足傷了妾身的心。”


    說著竟還抹起淚來,這番場景仿若重現一般,竟在腦海中閃過另番,吳王卻始終想不起來,且愈想愈有些頭暈,索性也就這般了。


    吳王手撫上頭部,輕輕拍了一下,方才眉眼擰在一處說道:


    “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林孺人莫不是連些規矩都不懂。”


    這廂從身上拿了一個油紙包裹著的糕點,本是想送到蕭青婉跟前,卻不料被那林清夢給攔住了。


    她舒展鼻端輕輕一聞,便是喜逐顏開:“殿下怎知妾身饞芙蓉糕饞得緊。如今可真是心內感懷不已,當不知作如何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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