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禮貌的輕聲叫了句。


    “喲!這哪門子吹來滴風哦,居然把你這尊阿彌陀佛弄起來噠!”


    大娘故作驚奇的嚷嚷,滿臉的斑點也跟著大幅度觸動的麵部肌肉抖動起來,看上去甚是滑稽。


    我卷手成拳的扶在嘴上輕輕咳嗽,眸光落在淩亂的一角,懶得搭理大娘的譏諷。


    “是青兒來了嗎?”內堂的樓道裏傳來清脆柔細的聲音。


    “堂姐!是我!”


    我偏向聲音的出處,答。


    “快,快上來,好久都沒看到你了!”


    樓道裏再次傳來堂姐急切又蹩腳的普通話。


    我應了一聲,平靜的迴頭對著旁邊的大娘附了一句,“大娘,那我先上去了!”


    她一言不發的瞟了我一眼,目光充滿了不屑和嫌棄。


    ……


    樓道裏刷滿曾經風靡一時的綠漆,現已經斑駁闌珊,二樓,這還是我第一次上去,堂姐的房間更是從未見過。


    剛爬到樓梯轉彎處,就看見堂姐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站在梯口等候著。


    “快上來啊!”


    她見我發愣望著她,笑盈盈的催促道。


    我淡笑踏上樓去,堂姐親昵的挽著我的臂彎,帶我直接進了她的房間。


    這是個充滿懷舊風的房間,牆麵上粘著不少七八十年代的港星海報,老式的實木家具也擺放在各個相應的位置。


    “來,看看你的侄兒!”堂姐扯著到處亂看的我來到床邊。


    實木床中間裹著一個熟睡的嬰兒,粉嫩的小嘴巴微微張合著,細嫩的眉眼間頗有堂姐的影子,我不經意的讚道:“很可愛!”


    “娃是生了,可是……”堂姐忽然惆悵的跌坐在床邊。


    見她憂愁的神情,我彎腰跟坐在身邊,瞅了眼熟睡的侄兒又瞅了瞅堂姐苦惱的表情,淡然的牽過她搭在膝上手,問:“怎麽了?”


    這一問卻把堂姐的眼淚問了出來,她抽泣的說:“娃是生了,可沒錢養啊,今年的收成不好,魚也賣不出好價錢,大娃下半年的學費都是借的。”


    聞聲,我沉默了半響,還是遲疑道:“既然生活如此艱難,又為什麽要再生個孩子?”


    堂姐被我問的一怔,頓了幾秒才說:“政策開放了,村裏各個又揣了個放肚裏,所以我也一樣,而且……婆婆想要個男娃。”


    聽到這,我竟然無言以對,腦子霎時冒出一個疑問,現在生孩子都是隨波逐流?


    “姐夫呢?”我並不知道堂姐生孩子的細致過程,便岔開的另問。


    “天天窩在縣城的茶館裏打牌呢!”堂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


    堂姐出嫁時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她的婚禮和大娃的出生我都沒有參加,那時的我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無心知曉這個姐夫到底是何物種,今日聽得堂姐隨口一提,想必定是個玩物喪誌之徒。


    我拍著堂姐的手背以示寬慰,縱然起身去插好房門栓子,隨後從衣服內兜裏掏出那捆垃圾袋,悠悠的揭開裏麵的現金,我數了一千塊錢塞進堂姐的手裏,小聲囑咐:“這錢你收好,千萬別讓大伯知道,不然又被挖去貼補堂了。”


    堂姐把錢推迴到我的手中,拒絕道,“你賺錢不容易,照說爹這些年在你身上摳了也不少,我哪能再要你的錢!”


    “堂姐,拿著吧,小時候要不是你給我偷偷送吃的,也許我……”


    痛心的話卡喉嚨裏,久久無法說出。


    “青兒,終歸是我們家虧待了你……”


    說到這堂姐的眼淚汪汪流了下來。


    我把錢硬塞堂姐的手裏,瞅著睡的正香的小可愛,講:“全當我給侄兒買吃的呢!”


    堂姐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不在堅持的點點頭。


    看著她艱難的模樣忍不住多了句嘴:“這兩千塊錢是隨份子的,到時候你記得要大伯分點出來均給你,這樣多多少少能緩解點經濟壓力。”


    堂姐點點頭,口中的“謝”才吐了一半,就被貫穿耳膜的拍打門聲給打斷。


    “開門,快開門!”一個粗暴的煙嗓聲憤然興起。


    “弟來了,快把錢收好。”堂姐焦急的掩著嗓子說。


    我們快速收拾好後,堂姐才打開房門,一個瘦矮的男人穿著一件花裏胡哨外套,染著一頭黃毛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眼神不停的在我身上打量。


    他夾著煙蒂的手伏在嘴角,眯著眼,深吸一口吐了下去,隨之鼻孔中冒出一圈圈的煙霧,“娘打電話來,說青兒姐迴來噠我還不信咧,沒想到還是真滴!”


    我冷漠的瞟了一眼他,咳了咳說:“房裏有小孩,把煙掐了。”


    “喲!不虧是大城市迴來滴,講究還挺多咯,今兒老子就吸噠,你想麽搞?”他蠻橫的挑釁。


    我犀利的看著他默幾秒,扔下“隨便”二字就起身繞過他往外走去。


    “鄉親們都說青兒姐薄情寡義,果然滴哦!陽子(沈陽)為啦你跳樓自殺,你都要他死快滴嘎,咧個可是把村裏傳了遍咧!更不說這個沒得滴嘎血緣關係侄兒子嘍”,他譏笑的追了出來。


    我聞聲頓下腳步,冷著臉迴過頭繼續呲眼瞪他,陰森的挑了挑眉,說:“哼!你這堂弟我都敢一把淹死你,其他?又算得了什麽!”


    他很清楚這樣的事我是幹的出來的,聽到我一字一句的出說來,還是免不得發怵。


    瞧著被唬住紙老虎不在發威,我便打算轉身走下樓去。


    這時,堂姐喚了聲“青兒”讓我頓住身。


    她欲言又止的臉上使我疑惑了片刻,想必是有隱秘的話要說,我領悟的換上鋒利目光射向堂弟,隱隱的威脅道:“若你再不走,我不介意幫你重溫垂死掙紮的記憶!”


    說到這,堂弟肅然恐慌,畏懼又怨恨的眼神瞬時躲閃著我,識趣的他在離開時還不甘心的對我爆了句髒話。


    等樓梯間沒了腳步聲,堂姐走到我跟前,歎息道:“弟弟,還是怕你的。”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他怕的不是我,他是怕死。”


    “小時候要不是他作弄在先,你也不會誤把他推進河裏,那……”


    “堂姐,就此打住,別說了”,我擰眉打斷了堂姐的憤然講訴。


    堂姐哀歎的低下頭,不在言語。


    “有話要和我說嗎?”我淡然提醒道。


    “哦!對了,你最好抽個時間去趟縣醫院,你外婆的狀況不是很好!”


    堂姐的話頓時讓我心髒一怵,默了半響才勉強擠出,“謝謝!”


    我咬緊牙關,強作鎮定的轉身下樓。


    剛邁下第一檻台階,堂姐速的問了句多餘:“明天的正席你會來嗎?”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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