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宮。


    雕花殿門緊閉,撕心裂肺的叫喊透過門扉傳出來,在場的無不心驚肉跳。


    少頃,太醫滿頭是汗,拉開門衝到皇帝麵前,撲通一聲跪下。


    “陛下,鄭妃娘娘有血崩之象,恐怕……兇多吉少了!”


    李楷神色凝重,“皇兒呢?”


    “微臣可以為娘娘行針,但生產之事,需娘娘全力配合。人在生死關頭容易泄氣,臣鬥膽,請陛下賜下恩典!”


    “傳話給鄭妃,就說她若平安誕下皇子,朕即刻冊封她為皇貴妃,皇兒為皇太子!”


    梁妃聞言,身子頓了一下,扭頭看皇後臉色。對方神色如常,仿佛事不關己一般,雙手合十為鄭妃祈禱。


    她收迴視線,學著皇後的樣子,卻始終做不到心思空明。


    太醫謝過恩,進殿向鄭妃傳話。


    一炷香後,一聲響亮的啼哭衝破雲霄,李楷麵容鬆動,如釋重負般吐出一口氣。


    宮女出來報喜,“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李楷嘴角彎了彎,這才問道:“鄭妃如何了?”


    “娘娘得了陛下關懷,精神好了許多,太醫說有把握救迴來!”


    “哈哈哈哈好!”李楷大笑:“傳朕口諭,釋放大牢中刑期不滿三年的罪犯,加封鄭妃為皇貴妃,其子賜名為稷,立為儲君!”


    殿內,宮女拿著絹帕,擦拭鄭湘湘額頭的汗珠。


    床榻上的女人雖說虛弱,但和生死一線絕不沾邊,這一切,不過是幾人排好的一出戲。


    鄭湘湘有孕後,蕭縱便通過魏雪瑤,給她爭取了一次侍寢的機會。隨後又買通太醫,偽造懷娠之日,讓這個孩子完完全全成為陛下的子嗣。


    他為她做的一切,她感激不盡。


    不過,她想要的,可不僅僅是皇子這麽簡單。


    今日是蕭縱和蘇稚的大喜之日,她選在今天喝催產藥,就是要讓蘇稚明白,誰才是蕭縱最重要的女人!


    她要真心,也要權勢地位。


    她要把曾經失去的東西,統統拿迴來!


    於是,她買通太醫,為自己和兒子討來恩典。


    待有一日,皇兒成為九五至尊,她要那些曾辜負過自己的人,全部匍匐在她的腳下!


    宮女端著一碗湯過來,“娘娘,參湯好了。”


    太醫側身讓開地方,看著她喝完,恭敬地說道:“臣去向陛下複命,說娘娘已然大好!”


    鄭湘湘點頭,“去吧。”


    太醫剛走到門口,鄭湘湘忽覺腹部絞痛,淒厲地叫出聲。


    “啊——”


    “娘娘!”


    “娘娘你怎麽了?”


    眾人一時間亂作一團,太醫折返迴來,手搭在鄭湘湘的脈搏上,臉色越來越沉。


    活血之物,且寒涼無比!


    他一邊施針,一邊說:“剛才的參湯拿過來。”


    宮女急忙奉上,他低頭聞了聞氣味,神色一凜。


    就是它!


    “參湯都有誰碰過?”


    宮女戰戰兢兢道:“參湯是在小廚房裏熬的,太監宮女都能接觸到。”


    鄭湘湘身下血流不止,很快染紅了一床被褥。她抓著太醫的袖子,想不通他為何不盡力施救,反而跟宮女問東問西。


    “速速搭救本宮……榮華……榮華富貴,功名利……祿,要什麽,本宮都給你!”


    太醫垂眸,這樣的出血量,很難救得迴來。


    方才他對陛下說,娘娘有血崩之象,此刻真的應驗,說明幕後黑手給他留了一條活路。


    他完全可以說,娘娘氣色變好,是迴光返照。陛下看重皇嗣,隻要皇子無恙,不會過多責備他。


    下藥之人,旨在鄭妃,卻沒傷及皇嗣。多半,是哪位無子的嬪妃,想要撫養鄭妃的兒子。


    他若將此事捅出來,萬一皇子的身世被揭開,他縱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太醫有了決斷,不動聲色地扯迴袖子,警告殿內的宮女嬤嬤把此事爛在肚子裏,誰都不準泄露。


    之後,他找了個還算鎮定的小宮女,讓她出去報信兒。


    就這樣,鸞翔宮上下齊刷刷看著床榻,等著主子咽氣。


    鄭湘湘嘴巴堵著,雙腕被死死鉗住,瞪大了眼睛無聲地嘶吼。在最後一瞬,她拚盡全力扭頭,看向縮成一團的貼身宮女……


    李楷聽到鄭妃死訊,眼眶微紅,擬了諡號,著內務府安排喪儀,擇日下葬。


    看過太子後,他沒將其托付中宮,而是交由魏皇貴妃撫養,又指定了三位奶娘。


    事情發展到此步,眾人身心俱疲,沒多久就散了。


    宮人們撤掉滿是血腥味兒的被褥,為鄭妃梳洗,全了她最後一絲體麵。


    貼身宮女站在不遠處,看著同伴忙活,卻不敢上前幫忙。


    主子死前絕望憤恨的眼神,不停地在她腦海閃現,她連閉一下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宮外,蕭縱得到鄭湘湘死去的消息,震驚得久久不能迴神。


    他不明白,明明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為何還是沒能救下她。


    整整兩世啊!


    蕭從雲,你就是這般無能,連一個女子都護不住!


    竇昭急匆匆跑進來,“主子,杏兒確實被東廠的人提出來了,不過在我們動手之前,人被元嬪截下了。”


    蕭縱沉思片刻,道:“元家被抄,江柔由貴妃降為嬪位,再無任何倚仗。她將人截下,或許不是為了與我們為敵,而是示好。”


    竇昭腦子轉的也快,“確實,我們在宮中動手,勢必有暴露的風險。江柔以妃嬪的身份,跟東廠要個人,比我們要簡單的多。”


    蕭縱捏捏眉心,“給江柔遞個話,隻要她交出杏兒,任何條件,我都答應。還有,找到鸞翔宮內應,問問他們,今晚到底發生何事?鄭妃好端端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竇昭領命出去。


    沒一會兒,屬下進來迴稟,說鄭妃的貼身宮女傳了消息過來。


    “什麽消息?”


    “宮女說,鄭妃的參湯中被人下了藥,太醫見死不救,以致娘娘血崩而亡!”


    蕭縱一拳捶在桌案,竟是如此!


    “去,將殘留的藥渣帶出來!等張太醫出了宮,立刻將人綁來,我要親審!”


    蘇稚睡了一覺,醒來沒看到蕭縱,趿著鞋子出了門。


    走了一段,看到書房的燈還亮著,她推門進去,嗓音帶著沒睡醒的沙啞。


    “該上朝了嗎?”


    蕭縱答非所問,“鄭湘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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