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鬆本瞳和以往渡邊徹也那般省吃儉用,租住的公寓都是老舊的樣式,宮川露與黑澤亮介顯然對自己好了許多。


    哪怕沒有渡邊和紀子現如今的新家新公寓精美高級,但也是鬆本瞳(生前)的出租屋遠遠不能相比的,電梯裏的渡邊估摸著月租金起碼要十萬円。


    公寓四樓,最裏的兩套單人間就是宮川露與黑澤亮介的租房,他們一直都是鄰居,在優高各自工作一年後才發現彼此又都是同事,自那之後關係才突飛猛進。


    宮川有黑澤家的鑰匙,但現在單純成了擺設而已,有沒有都無所謂,因為根本打不開房門


    渡邊聽高橋說,黑澤在房門後拿東西抵住了。


    “那他這三天吃什麽?”剛剛路上的渡邊好奇地問。


    高橋歎氣:“誰知道呢?可能冰箱裏還有剩下的食物吧?但又能撐幾天?遲早還是會出來的,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也解決不了問題。”


    “黑澤要是能明白這樣的道理就行了……”


    他要是能明白就不是黑澤亮介了。


    站在黑澤亮介的公寓門外,渡邊徹也和高橋凜人都默契地沒有選擇破門而入,而是先禮後兵,給他先打電話。


    高橋的電話沒有被接通,完全無事了。


    輪到渡邊時,電話鈴聲響了四五下後傳出黑澤嘶啞的說話聲:“……喂?渡邊嗎?”


    “對,是我,渡邊。”


    “……有什麽事嗎?”


    “黑澤,我和高橋就在你的公寓門外,麻煩把門打……”


    渡邊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黑澤掛斷了,他看向高橋,對方也隻能擺手,無奈搖頭。


    這種情況,就算他們真的強行進去公寓也沒什麽用了,黑澤亮介自己沒有積極配合的態度,放棄了治療,扶著他站起來隻會浪費時間精力。


    渡邊有自己的辦法,他說:“高橋,麻煩你先按門鈴吧,我再給他打一次電話,再勸一勸他。”


    說著渡邊走到走廊盡頭的最光亮處,再次撥通黑澤的電話號碼,響了許久都沒被接通。渡邊也不著急,耐心等待,在即將超出撥號時間前,屏幕顯示為“通話中”。


    “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能不能不要來煩我!”手機揚聲器傳來黑澤亮介的低吼。


    渡邊有所準備,接通後沒有第一時間就把耳朵貼上去。


    “你問我想要幹什麽?你還讓我別煩你?”渡邊反將一軍,毫不客氣:


    “擅自覺得我遭受了不公平對待的人是你吧?沒有諮詢我又擅自為我出頭、打抱不平的人也是你吧?


    “現在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走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做縮頭烏龜,留下一大爛攤子事,全都堆在我臉上來了!


    “黑澤,你知不知道你究竟給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現在大家都清楚一件事,你是為了我、給我出頭從而淪落到如今境地的。就算大部分過錯都在你,他們心裏也會覺得,難道我就沒有錯嗎?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不來找你,如果我來找你連門都進不去,他們又會怎麽看我?


    “這種事你有考慮到嗎?你沒有。


    “自私的你隻顧著自己的肆意快活,什麽為了朋友而衝冠一怒,勇義雙全,活在自以為是的世界裏很開心嗎?


    “而且你真的隻是為了為我出頭、打抱不平嗎?又是抱著多大的覺悟去做的呢?明明自己就是一個十足的蠢貨,有辦法來為他人鳴不平嗎?


    “還嘴上高唿著友情啊、羈絆啊、朋友啊、村子啊什麽的,給別人帶來沉重的負擔……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啊!你對自己沒有清醒的認知嗎!?


    “說到底,你這個人,滿腦子都隻想著自己呢……”


    渡邊一連串的反擊直接將黑澤給問懵了,對麵許久都沒能反應過來,久久地沉默……


    而其實對外界、對於宮川露和高橋凜人他們幾人的看法,渡邊徹也幾乎是毫不在意的,隨他們怎麽想吧。


    他來找黑澤亮介,純粹是以朋友的身份,為他而考慮。


    但朋友也隻是朋友而已,他又不是對方的親爸,再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給臉麵,渡邊才懶得管黑澤是死是活。


    “我……那個,渡邊……我從來沒有那麽想過。”電話裏傳來結結巴巴的聲音。


    渡邊隻迴他:“你怎麽想、你想什麽不是關鍵,關鍵是你這麽做會讓別人怎麽想。


    “黑澤,你現在就給我鬧了個很大的麻煩知道嗎?


    “我才剛找到工作,現在忙得很,每天焦頭爛額,早上八點上班晚上六點才能下班。然後我妻子也懷孕了,我空閑的時間還要多陪陪紀子,現在又……


    “真是有夠讓人無語的。”


    “……對不起……是我的錯。”


    “現在道歉沒有用了,最起碼……讓我們先進公寓裏怎麽樣?好好聊一聊。”


    沒有迴應,渡邊徹也也不著急,隻默默地再次道德綁架:“不要讓我為難,黑澤……”


    最終,渡邊和高橋如願以償地進去了。


    看到大功而返的渡邊,高橋忍不住輕捶了捶他的肩膀:“還得是你啊……渡邊!隻是待會跟黑澤交談的時候,要不要把宮川老師懷孕的消息也告訴他?


    “說不定他聽到自己要做爸爸了,就能重新振作起來。”


    渡邊對於高橋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不抱有希望,他也沒否決,沉吟著道:“還是先問問宮川老師的看法吧,我去讓紀子問問宮川老師。”


    高橋也拿出手機發信息:“那我讓結愛也問問看……”


    可能公寓的房門口抵著的物件太多,渡邊和高橋有聽到大件沙發和桌子在地板上摩擦劃出的刺啦聲,他們在門外又等了好幾分鍾,公寓大門才打開。


    首先見到的是頭發亂糟糟、衣服髒亂,身上有著刺鼻香水味的黑澤亮介,他把門打開後打聲招唿就自顧自地轉身低頭弓腰往迴走。


    才三天,就算又髒又亂,能差到哪種地步呢?


    他們走進去。


    事實也如他們所料,並沒有垃圾成堆的不堪模樣,就連泡麵桶都因為數量稀少而擺放得很整齊。


    唯一讓人難以忍受的就是公寓裏刺鼻的香水味了,看來為了掩蓋房間裏的氣味而費了一番力氣,不用深想,記憶深刻,一聞就知道是宮川露經常用的香水。


    防止給黑澤帶來審問的壓迫感,渡邊與高橋選擇三角盤坐,三點連線構成一塊等邊三角形,互相麵對麵地坐著。


    高橋沒有直接開口詢問,而是借著以往工作的話題先聊了會兒天,緩和了一下氣氛,溫水煮青蛙,慢慢逼近目標。


    無意識地聊到鬆本瞳,高橋便又閉上了嘴巴,畢竟今天還是她的葬禮,死者為大,還是不做冒犯為好……


    硬生生地被攔截中斷,高橋隻能生硬地直插直入:“黑澤,我好奇的一點是,你是從哪裏了解到渡邊被人汙蔑的消息的?”


    渡邊沒有在這問題上過多幹預,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鬆本瞳。


    絲毫沒有意外,聽到鬆本瞳的名字,高橋凜人顯然大腦宕機了一瞬。


    他此刻內心甚至起了懷疑,難道正是因為鬆本瞳透露出這種消息,所以才被滅口了?滅口的可能是那個柳原奈緒,也可能是九宮櫻……


    想到之前渡邊拜托自己調查他的一位大學女同學的死因,再聯想到鬆本瞳的離奇死亡,高橋覺得其中越發得撲朔迷離起來,就連好友渡邊身上都籠罩起一層看不透的迷紗……


    高橋凜人暗暗下定決心,以後涉及渡邊徹也的事自己最好還是少插手為好,不然指不定自己哪天就出意外了。


    沒再去聊鬆本瞳,也沒就這子虛烏有的事深入交流,高橋凜人隻是說:“黑澤,振作起來,別悶在公寓裏了,無論是宮川老師還是我們幾個朋友,都很擔心你……”


    “如果你們隻是想說這些話,可以走了。”黑澤亮介盤腿玩著地上喝空的可樂罐,“啪嗒啪嗒”的脆響聲吵得人心煩意亂。


    “黑澤!你就不打算考慮一下宮川老師麽!?她這幾天也是心力憔悴得厲害!”


    黑澤亮介的神情有了一絲觸動,然而又平靜下來,隻對渡邊連說幾聲抱歉,打擾到他的生活了。


    “你的道歉應該給宮川老師而不是給我。”渡邊說:“不要讓我們看不起你,黑澤……如果打擊是被優高開除,以你的學曆,再去找一份薪水和待遇還算可以的工作完全不是問題。”


    “就算找不到好工作,我們高橋家的企業,黑澤你也可以來試試的,這又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我們是朋友對吧?”高橋凜人做出最誠摯的邀請。


    渡邊接著說:“高橋說得沒錯……反而像你這樣消沉下去,慢慢與社會脫節,才會一步步地滑向深淵。


    “你忘了三四個月前還一直跟我和高橋大倒苦水的事嗎?說自己沒有女孩子喜歡,以後恐怕連結婚都是問題……


    “而現在最喜歡的女孩子已經出現了且願意一直陪在你身邊,夢想著與你結婚,而你在做什麽呢?


    “黑澤,不要辜負了宮川老師……”


    不提宮川露還好,一提到她的名字,渡邊徹也就發現黑澤亮介變得越發地煩躁,也不撥動可樂罐子了,而是把它捏在手裏,最後猛地往地上一砸,似是在盡數發泄自己的不滿:


    “少給我提那個女人啊!誰要和她結婚啊!!啊!?”


    渡邊沉默地望著他,而高橋凜人屬實被嚇了一跳。


    兩人的手機在此時都各自傳來自己的新婚妻子和未婚妻的消息,內容相差無幾,宮川老師表示可以把她懷孕的消息透露出來,刺激黑澤積極進取。


    渡邊目睹現如今的情況,覺得宮川老師懷孕這則消息的確能刺激到黑澤,但至於是積極進取還是加速滑向深淵的節奏,真估摸不準了。


    他還在想要不要說出口呢,高橋凜人卻沒注意到神態變得失常的黑澤亮介,直接放了大招:


    “黑澤,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現在宮川老師可是懷了你的孩子!而你卻不想負責了嗎?”


    黑澤亮介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倒在地,雙手後撐著地麵,雙眼滿是不可置信:“……孩子?什麽孩子?又是……誰的孩子?”


    “什麽誰的孩子?除了是你的還能是誰的!”


    黑澤亮介卻好似完全沒有聽到高橋凜人的話,他愣愣地僵持在原地一動不動。


    高橋想要伸手把他扶起來,被渡邊給製止了。


    而黑澤卻好像將一切都串聯起來,構造出附和他的邏輯鏈後開始又哭又笑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扭曲著、嚎叫著。


    “……怪不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這突兀的舉動屬實嚇人,高橋不明白黑澤怎麽突然就失心瘋了。


    他猜出來黑澤是被宮川老師懷孕的消息所刺激的,但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黑澤亮介給了他答案。


    “你們滾吧!別再為了那個臭女表子來勸我,給她說話了!


    “嗬嗬,,嗬嗬嗬……還什麽懷了我的孩子……真是有夠可笑的!”


    “什麽意思?”


    渡邊總算是聽出來了,黑澤真正的心結所在。


    “既然懷孕了為什麽要瞞著我不跟我說,我看來是最後一個知道了吧?不要說什麽要給我驚喜之類的,拿去騙小孩子還行。


    “還有,她懷孕多久了?”事到如今黑澤亮介的腦子總算是好用了一次,但明顯沒用在正道上。


    高橋凜人有些後知後覺黑澤亮介的憤懣,下意識地迴應:“快兩個月了。”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兩個月前,那天給早乙女老師的歡迎會,聚餐後就在這裏,就在我身後的這張床上,我和那個臭女表子喝醉酒後,在意識迷糊的情況下上床發生了關係……


    “就隻那一晚、就隻那一次沒有做安全措施,之後這兩個月的上床都有做了保障……


    “然後現在她跟你們說,你們又來跟我說,就因為那一次,她就懷孕了?”


    黑澤亮介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忍不住倒在地上哈哈大笑,一刻也沒有停止,笑得渾身抽搐。


    “不然呢?還是說黑澤你認為……”


    渡邊也不得不出聲:“黑澤,你別多想,宮川老師是個好女人。”


    “讓我別多想!?我怎麽可能不多想!?”黑澤亮介怒吼出聲:


    “有哪個女人會隨便地酒後亂性,和還不是男友的男人上床!?


    “她都能幹出來這種事了,你們竟然還指望她是一個好女人!?


    “你們又怎麽能確認她之前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怎麽能確保她會潔身自好、不會隨便亂交男女關係?


    “又怎麽能保證她在那夜與我酒後亂性之前,沒有跟別的男人們玩嗨了懷孕,檢查出來後又來找上我這個冤大頭老實人來做接盤俠!!


    !


    “你們又怎麽能……”


    黑澤亮介這句話說不出口了,因為高橋凜人實在是繃不住了,他看著喋喋不休,肆意詆毀自己的女友、汙蔑宮川老師的男人,很難將其與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那個又呆又傻但無比純真的黑澤亮介聯係起來。


    忍無可忍的高橋凜人大步上前,一圈打中黑澤亮介的下巴:


    “你這家夥,少說些屁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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