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背影和側臉都與漫畫咖啡屋的女仆桃香醬極為相似的女人迴頭,渡邊徹也心髒都快漏跳了一拍。


    即使如此,他的腳步也絲毫沒有停頓,將眼神移開,扭頭與身旁的紀子隨意地說了一兩句話,隻用餘光瞄著迴頭的那個女人。


    不是漫畫咖啡屋的女仆,是一個渡邊從未見過的中年女人,讓他鬆了口氣。


    渡邊與紀子穿過稀疏的、偶有交談的人群,與高橋凜人和加藤結愛匯合,輕聲說了幾句,抬頭望向鬆本瞳微微笑的黑白相片,三人都感到一股被命運裹挾的無助。


    “鬆本老師還這麽年輕啊……”


    “對,也太可惜了……”紀子疑惑,“聽說死因是什麽心髒麻痹?”


    “沒錯,心髒麻痹帶來的突發性心髒休克。”加藤小姐也覺得太過奇怪,不過想到其它知曉的信息也隻能這麽認為:


    “我看過鬆本老師的資料,她年幼時,父母也是因為心髒麻痹而英年早逝的,看來是家族遺傳了。”


    “真可惜啊……宮川老師在哪?希望她不要受太大的影響。”


    “但願吧……欸,我們去看看她。”


    對和尚們和附近神社的神官們正在舉行法事鞠躬,渡邊與紀子她們來到靈堂前,看見了香霧繚繞下穿著純黑喪服的宮川露。


    鬆本瞳沒有任何的親人,與她關係最親近的是宮川露,也隻有宮川露有資格主持葬禮,選擇是否為鬆本瞳通夜。


    靈堂前隻宮川露一人,跟在各自的妻子與未婚妻後麵的渡邊徹也與高橋凜人對視一眼,心中無奈,滿是對黑澤亮介的失望。


    就連渡邊都不得不承認,故意泄露給黑澤消息、刺激他做些衝動行為的鬆本瞳,做法雖然畜牲,但出發點還是好的。


    也不得不承認鬆本瞳看人真準,她是第一個看出來宮川露和黑澤亮介在交往前當朋友時互相暗戀還算可以。


    而她們一旦真正交往,對未來人生有規劃和目標、頗為進取的宮川露與散漫無事、肆意虛度光陰的黑澤亮介是極為不相配的,交往越久、矛盾積壓得越多越嚴重,隻會互相不斷地內耗彼此,最後爆發後一發不可收拾,也無法挽迴……


    出於對好友今後人生的考慮,不願讓宮川露越陷越深,鬆本瞳快刀斬亂麻的選擇是極為正確的,渡邊徹也佩服她的果斷。


    渡邊也能猜出來她預設的計劃——


    刺激黑澤去莽撞校理事會和九宮櫻她們後,被逼辭職,然後借九宮櫻和柳原奈緒的地位和權勢狐假虎威、發號施令,讓他在東京找不到工作、舉目無望,跟當初對渡邊一樣的套路。


    最關鍵的是,鬆本瞳看出來黑澤亮介內心是一個軟弱怯懦而又無能、隻想著逃避的男人,看出來他會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好友的幫助和勸誡,恐怕也看出來他想借此逼迫宮川露與她分手,不想承擔責任、隻顧自己快活,是個離人渣隻差最後臨門一腳的貨色。


    原本這種過程與發展到進度條可能至少需要三年、五年,也可能需要八年、十年……


    漫長到足以毀掉宮川露為數不多的青春與今後的整個人生,從自己的這雙眼睛看到今後未來的鬆本瞳怎麽可能親眼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已經跳進火坑了但卻什麽都不做呢?


    所以她在宮川露與黑澤亮介的戀情交往之間猛添催化劑,試圖加快這一進程。按照鬆本瞳的預想,有了她的摻和,大概隻需要三個月就能走完原本需要三到十年才有可能發生的事,也能讓宮川露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微小的損失看清、剖析出黑澤亮介的整個人,徹底讓自己的好友死心。


    隻是令鬆本瞳沒想到的是,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她的計劃雖然有提前規劃好、種下了種子,但她自己卻連同不可告人的計劃一起被渡邊扼住了喉嚨,扼殺在搖籃中搖搖欲墜。


    如果要說還有誰能精準無誤地猜出鬆本瞳的設想,恐怕隻有此刻站在她的靈堂之前、黑白相片之下的渡邊徹也了。


    但與鬆本瞳不盡相同的是,渡邊徹也還對黑澤亮介抱有一絲絲的希望,期望他經曆了人生中的重大挫折後,在命運的交叉路口前能做出改變。


    不過看到靈堂前形單影隻的宮川露,渡邊徹也覺得黑澤亮介沒救了,真的沒救了,最後一絲絲的希望也要被消磨殆盡。


    渡邊徹也不認為黑澤亮介不知道鬆本瞳的死訊、今天是她的葬禮,然而他不僅沒有出席,還漠視了自己的女友拖著疲憊不堪、孤獨煎熬的身軀一人獨自支撐著整場葬禮。


    就算他大前天才遭遇了一生中最大的挫折與坎坷也不是他的理由,由此可見,鬆本瞳識人的準確。


    之前曾聽到她私下裏這麽評價黑澤亮介和其與宮川露之間的交往,順便還試探起他的看法,渡邊徹也不置可否,沒有明確表達出自己的態度。


    至於現在……渡邊徹也隻會給黑澤亮介最後一次機會,截止到明天與高橋凜人去他的出租屋找他。


    黑澤亮介若是願意見他們,肯聽他們的勸誡,代表他還有改過自新、破而後立的可能與機會,倘若……


    渡邊徹也會接替鬆本瞳的遺願,完成她所未完成之事。


    其實那時的渡邊徹也什麽都不做也足夠了,鬆本瞳這輕輕一推簡直就是再猛踩油門狠狠地加速,他隻需靜靜等待結果就是了……


    而看到跪坐的宮川露,渡邊太太與加藤小姐小心翼翼地上前攙扶起她,似是埋怨又在勸慰著


    “宮川老師可不要一直跪坐著呀,要多多注意肚子裏的寶寶呀!”


    “鬆本老師在天有靈,也不願意見到宮川老師這麽糟踐自己的身子和孩子吧?”


    不願讓兩位好友為難,宮川露起身隨她們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眼神裏毫無光彩:“懷孕不懷孕的又怎麽樣呢,孩子不孩子的也無所謂了……”


    完了,聽到宮川露這麽一說,渡邊太太與加藤小姐覺得她大概率是哀默大於心死了,對視後又再勸道。


    “孩子怎麽能無所謂呢?最起碼……這孩子也與鬆本老師有關係啊!”


    渡邊紀子使眼色給加藤結愛,後者會意,連忙附和:


    “對的對的!我是相信輪迴轉世的,說不定……嗯!宮川老師肚子裏未出生的孩子就是投胎而來的鬆本老師呢!?”


    這話是加藤結愛硬著頭皮說出來的,因為宮川露是女性,兩個男人不好來勸慰,所以就隻有她與渡邊紀子兩女一唱一和地寬慰著宮川露。


    穿著純黑喪服的女人臉上終於露出淺淺的笑容,她知道兩位好友在安慰自己,也知道她們都說的是謊言。


    最起碼的一點是,時間對不上啊,她已經懷孕快兩個月了,怎麽可能會是瞳醬的轉世投胎呢?


    宮川露雖然純真到看起來又笨又傻的,但她大事可一點都不糊塗,哪裏看不出來這是紀子與結愛在哄騙她呢?


    不願讓兩位也懷著胎兒的好友費心思費精神來勸慰自己,宮川露便裝傻笑著應下來……


    從宮川露的手中拿到了出席葬禮的名單,遞給丈夫徹也君後,渡邊太太見她的眼中恢複了些神采,便鬆了口氣問:“今晚也是露醬一個人為鬆本老師通夜嗎?”


    她們是真怕宮川露熬不住又倒下了,這要是再暈倒,流產不一定,胎兒今後肯定長不大也保不住了。


    “瞳醬沒有任何親人,隻有我一個關係最好的密友,除了我也沒人能為她通夜了……”宮川露害怕她們自告奮勇地留下來,叮囑道:


    “渡邊太太和高橋太太不要說什麽留下來陪我這種話,這樣子隻會讓我的心理負擔更重,還請多擔待一下我。”


    “欸……好!”


    “嗯,那個,,隻是……”


    她們都欲言又止,隻能求助似地各自看向自己的丈夫與未婚夫。


    看完葬禮出席名單,確認那間漫畫咖啡屋的女仆桃香醬沒來,上麵沒有她的名字,渡邊徹也放下了懸著的心。


    按理來說鬆本瞳的人際關係這麽簡單,那位女仆看樣子與她的關係極為不錯的模樣,她不應該沒受到邀請也沒來啊……


    渡邊徹也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發出的邀請中途被攔截,然後又被偽造拒絕了,而能做出來這件事的隻有早乙女、星見遙和九宮櫻她們三女中的其中一個。


    大概率是早乙女了,葬禮名單上有她,雖然她現在不在現場,而且渡邊猜出來這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將可能會暴露的隱患提前扼殺。


    不是指殺了那個女仆桃香醬,而是扼殺了她會指認渡邊、透露出不妙信息與情報的隱患。


    現在有了紀子的眼神暗示,渡邊清楚看來明天去找黑澤亮介的計劃泡湯了,他說:“我現在就跟高橋去找黑澤,盡量趕在午飯前迴來。”


    “是的,黑澤也太不像話了!我見到他絕對要給他一拳給宮川老師出氣!”


    “好呐,徹也君快去快迴叭~!”“凜人,不許動用暴力!”


    宮川露也隻是淒淒一笑:“謝謝渡邊老師和高橋老師了……”


    看來她委實沒有抱什麽希望,或者說對黑澤亮介已然失望透頂了。


    沒有耽誤時間,渡邊和高橋轉身就走,離開前渡邊有聽到自家妻子紀子在問:“奇怪……葉月醬呢?她不是說要來嗎?怎麽沒看到她人?”


    “早乙女老師很早就來了,她剛剛出去幫我聯係殯儀館了……早乙女老師是個好人呢……昨天要是沒有她,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恐怕都不能坐在這裏和你們說話了……”


    渡邊徹也有聽到她們的聊天……


    去黑澤的出租屋,渡邊沒有開車,坐的是高橋的奔馳。


    車上氛圍奇妙,渡邊與高橋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高橋隻加緊油門趕往目的地。


    路過母校早稻田大學時,渡邊徹也不由得向窗外看去,這次他驚訝得發現,路上到處都是組隊舉旗、搖旗呐喊的大學生。


    有幾個領頭的學生在鮮豔的紅色橫幅下舉著喇叭和擴音器在演講,具體內容渡邊聽不清,因為團團圍住的學生猶入蠕動的蟻群、蜂群,唿聲一浪高過一浪路上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沒有一個人、沒有一輛車敢靠近,隻最外圍有圍了一輛輛閃爍著警示燈的巡邏車……


    “很震撼是吧?”開車的高橋凜人放緩了車速,感慨道。


    “……是的,沒想到才幾天不見,外麵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渡邊徹也嘴上這麽說,其實早已預料到了類似的事會發生,島國的社會已經壓抑、撕裂到常人難以忍受的地步了,從他自己的身上可窺一斑。


    原本他認為起碼還需要三年或者五年多的時間再積蓄、爆發,隨後迎來徹底的毀滅與了結。


    成功?


    癡心妄想罷了。


    這可能隻是他們最後壓抑下爆發的狂歡。


    隻不過渡邊沒想到預計的事會來得這麽快、又是這麽地猝不及防。


    “渡邊知道他們在幹什麽嗎?”


    渡邊徹也沒有暴露自己的猜測,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高橋凜人也不信渡邊徹也不知道,他隻自顧自地說:“反戰吧……反正他們打出的旗號是這樣的。


    “不過真是這樣嗎?隻是為了這樣嗎?誰信呢?反正我不信,幕府也不會信,那些人更不會信……”高橋凜人接著說:


    “現在整個東京的大學一夜之間好像全都亂套了。


    “不……怎麽能說是亂呢,這群大學生可太有組織性和目的性了。


    “東京大學那邊從昨天早上就開始示威遊行,逼迫幕府,想要阻止戰爭的發生……


    “真是可笑……這是幕府能決定的事嗎?他們為什麽不敢說真話?又在怕什麽?


    “欸……東京其實還算好的了……京都和大阪那邊才是真的一團糟。


    “已經有明確的消息在傳出來了,今早淩晨兩三點時,京都大學的學生甚至直接開衝京都的xxxxxx………


    “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要是真讓他們成功了,戰爭的進程隻會加快……


    “不過幸好沒有成功,幸好失敗了,幸好……”


    聽著高橋凜人的描述,渡邊徹也心中震驚,覺得還是盡早去【天禦中町】為好。


    如果說全島國有一處地方不會被戰爭的陰霾所籠罩,那就隻可能是高天原下的【天禦中町】,無論是東京還是京都,亦或是背後棋手的博弈,都不會選擇去招惹【天禦中町】的兩大神社,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渡邊徹也心中思慮著,打算明天就去找星見遙,學生們的群情激憤被行駛的車輛遠遠甩在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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