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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障,還不散開!”


    那道士大喝一聲,隨手一揮,一大蓬赤紅的的粉末被他灑了出來,化成煙霧,向著水猴子們迎頭罩下。


    猶如水滴進了油鍋,水猴子群驚恐萬分,一哄而散,紛紛鑽進淮水裏不敢露頭,“噗通”聲接連不斷。


    餘下了幾隻膽大的水猴子,依然不肯退縮,對著小船發出淒厲的尖叫。


    道士不緊不慢,再次一揮手,一道白線脫手飛出,釘在了其中一隻水猴子的額頭上,那水猴子立刻仰天倒地,抽搐不止。


    餘下的水猴子再也堅持不住了,紛紛逃散,原本喧雜的河灘轉眼一清而空,隻餘下一隻水猴子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我看得目瞪口呆,揮手之間就趕走了那麽多水猴子,這道士也太厲害了吧!再想想汪雲峰那個半瓶醋,和人家完全不能比,這才叫高人!


    “我的天爺啊!這是遇到了神仙不成?”麥香嫂子說話都哆嗦了。


    道士輕輕跳下船,迴頭揮了揮手,那艘渡船立刻調頭駛向對岸。


    道人看著我們,微微一笑,朗聲道:“此地不祥,幾位還是快迴家吧,我要在這裏做個法。”


    我連忙把已經軟成爛泥的月嬸子背起來,轉頭就走,那道士顯然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要做法,不願我們看見,哪裏敢偷看?


    剛跑出幾步,我想起來什麽,迴頭大聲喊道:“道爺,咱們是烏頭村的,就在前麵,有空請您一定要去一趟!”


    我想起來,咱村正在一個接一個死人,大家夥都生活在恐懼中,如果能把這道士請去,他這麽大本事,應該可以幫咱們解決。


    道士很和藹,對著我拱了拱手,笑道:“定當拜訪,請迴吧。”


    得了道士的承諾,我心頭大定,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來大救星了!


    “小希,還是你們讀書人聰明。”麥香嫂也喜滋滋的。


    月嬸子有氣無力歎道:“咱們快迴家吧,在這裏我害怕……”


    當下,我們背著月嬸子,興衝衝迴了烏頭村。


    村子中央,許多人正在焦急等待,村長郭家柱也在。看見我們背著月嬸子迴來,立刻將我們圍住,詢問發生了什麽。


    路上我們三個已經商量好了,扯了個謊,就說昨晚月嬸子出來打水的時候,看見有秦嶺上下來的野豬進了高粱地,她情急之下進去趕,結果天黑崴了腳,沒法自己迴來。


    她失去了昨晚的記憶,沒法解釋清,未免不必要的恐慌,還是撒個謊的好。


    聞聽解釋後,村民們紛紛責怪,大晚上的趕什麽野豬?就算是要趕,也得叫人陪著一起。不過村民們也沒起疑心,這一關就算是過去了。


    村長開始吩咐人去通知大家夥,麥香嫂扶著“瘸了腿的”月嬸子迴家。


    等到人群散了後,我拉住老村長,興奮地給他講起了剛才遇見道士的事,這下咱村有救了!


    然而,出乎預料,老村長隻是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並沒有很興奮。


    也許,他隻是不相信那道人真有本事吧?我這樣想,辭別了老村長,急匆匆迴家。


    其實出門的時候我就心神不定,家裏藏著一具女屍,汪瞎子那家夥不太靠譜,可別出什麽事。


    一路急匆匆趕迴家,推開大門,看見汪瞎子正伏在竹床上睡覺後,我鬆了一口氣。


    一股酒氣傳來,這老家夥大清早的居然就喝酒,我也是醉了。


    “瞎子,我娘怎麽樣了?”我迴身關上大門問。


    汪瞎子被我吵醒,吭哧吭哧坐起來,睡眼惺忪伸了個懶腰,不耐道:“屍體還能怎麽樣?你還怕她跑了不成?”


    不過我依然不敢放鬆,迴到房間,掀開蚊帳,隻見女屍依舊維持著我離開時的姿勢躺著。


    看見女屍,我鼻子發酸,忍不住又想哭,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我娘了。當初她抱著我來這裏,送人後,不知是糟了誰的毒手,竟然被鎖在了淮河底。


    我一直以為就算有親人再世,也遠在天邊,卻不想她這二十年一直默默陪在我身旁……


    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害了我娘,我絕對會殺人!為她報仇!


    “節哀吧。”汪瞎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迴頭看他一眼,我點了點頭。


    接下來,汪瞎子坐在床沿邊,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女屍眉心,閉目探查起來。


    稍傾,他睜開眼,歎了口氣道:“看來,我所料不差,這……你娘的魂魄已經離體,現在可以下葬了。”


    聞聽這話,我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原先多多少少還保有一絲希望,現在全都幻滅了。娘沉冤河底這麽多年,母子剛見麵,就是永訣……


    “現在天這麽熱,魂魄離體後,屍身會很快腐爛,耽擱不得,得要盡快埋了。”汪瞎子絮絮叨叨勸說。


    我越哭越傷心,哀歎我們母子倆命苦,隨即又犯了愁。棺材蒼山鎮就有,問題是,我上哪弄買棺材的錢去?


    親娘隻有這一個,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她連棺材都沒的睡。


    “你……借我三千塊?”轉向汪瞎子,我可憐巴巴哀求。這老家夥孤老一個,聽說也是個寅吃卯糧的主,不過他剛收了人家三千塊,還沒來得及花,身上恰好有錢。


    汪瞎子被我盯得一陣陣肉痛,臉皮抽搐,不過最終還是長歎一聲,掏出了那遝錢,“就先借給你盡孝吧,誰叫我倆有緣;對了,將來你可一定得還!”


    “放心吧,連本帶利還你。”我保證道。


    這可是借來埋娘的錢,不還等於連我娘都坑了,老家夥的擔心純屬多餘。


    接過汪瞎子的錢,叮囑一番後,我就出了門。


    現在天色還早,我打算今夜就把棺材拉迴來,然後趁天黑埋了。娘的屍體來曆不明,我不想被村民們看到,有我這個兒子為她送終也就夠了……


    我去了一趟月嬸子家,一來是看看她可好,二來,找玉荷嬸子借大車。


    玉荷嬸子開著小賣部,需要定期去蒼山鎮進貨,所以家裏有一套驢車,驢牽去了月嬸子家,大車還在家裏。


    月嬸子已經完全沒事了,我到的時候,她正在和玉荷嬸子做飯,倆人親親熱熱聊著天。說明來意後,玉荷嬸子二話沒說,把家裏的鑰匙給了我,連用途都不問。


    牽上驢,又去玉荷嬸子家裏套上車,我揚鞭上路,獨自離開烏頭村,趕去蒼山鎮買棺材。


    蒼山鎮在烏頭村東南麵二十裏,位於水陸通衢大道上,有幾萬戶人家,是個大鎮子,當年我初中和高中都是在這裏讀的。


    早年間,官糧北上,必走蒼山鎮渡口,不過現在這功能已經不存在了,鎮子也隨之漸漸破敗。


    下午時分,我趕到了蒼山鎮,老街上行人稀少。


    這裏還保留著早年間的風貌,房子都是青磚砌成,經年累月,爬滿了青苔。街上的道路鋪著青石板,上麵有深深的車轍印,那是幾百年官糧馬車壓出來的。


    現在這裏除了應季來收山貨的外地客商,幾乎看不見外鄉人,給人的感覺破敗又充滿了滄桑。


    汪瞎子家就在這裏,老街最後一家,隔壁就是附近唯一的棺材鋪。他叮囑過我,報出他的名號,鋪子裏能給優惠……


    老街最裏邊,我找到了汪瞎子家,大門緊閉,掛著一杆驅邪算命的旗幡。門邊有個石墩子,上麵坐著一人,正抱著膝蓋悶頭睡覺。


    這是一位年輕姑娘,看上去比我還要小一些,頂多十八歲的模樣,濃眉大眼,生得挺俊俏,皮膚略微有點黑,呈現健康的小麥色。她穿著一身水紅色的短褲短褂,帶荷葉邊的那種,腰間圍著一圈金屬片,好像漁網,金燦燦的,包住了小巧的臀部,我不由多看了一眼。


    “你找誰?”姑娘先開口問我,外地口音,我見識淺,聽不出具體是哪裏人。


    我是來買棺材的,不想節外生枝,指了指隔壁的棺材鋪,道:“我不找誰,去那裏買東西的。”


    那姑娘不再理我,繼續抱著膝蓋睡覺。


    拴好驢車,我走進了棺材鋪大門。


    迎接我的是胖胖的店掌櫃,由於前段時間剛來過,他還記得我,連忙滿臉沉痛走上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小夥子,節哀順變,逝者已矣,活著的還要好好活下去。”


    盡管知道人家隻是職業習慣,我還是承他的好意,默默點了點頭,啞聲道:“老板,我買一具壽材,安葬我娘的。”


    本地習俗,棺材是分男女的。


    掌櫃的走到一旁,拍了拍一具白木棺材,道:“女眷壽材店裏隻剩這一具了,上好的柏木!咱也不浪費時間,一口價,四千塊。”


    四千塊我是買不起的,連忙說:“先別急著開價,話還沒說完,我是汪雲峰介紹來的。”


    話音剛落,身邊黃影一閃,再看,那具棺材上憑空出現了一隻兩尺長的小豹子,一雙藍寶石般深邃的眼睛,幽幽盯著我打量。


    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縮,順手抄起一把凳子戒備。


    老板也被嚇壞了,大唿小叫鑽迴了櫃台後麵。


    一片雜亂中,那小豹子絲毫不驚,冷冷與我對視。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熟悉的女聲,“幽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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