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珣手裏把玩著匣子,漫不經心道,“自然是因為無聊。元盈要過來,我便隨她一起來玩兒了。”


    “……”宋琰聲扶額,殿下你不要這麽任性好嘛,坐著輪椅來玩兒?


    方匣子在他手裏翻轉了一會兒,最後自是沒難住他。端珣往匣中一看,抽了張紙來,“這是……藏寶圖嗎?”


    這是春生琢磨的連環套,這匣子解開來才隻是一個開始,匣中的紙頭是下一關的題麵,紙上的文字也需要再解。


    “原來是個連環套。”端珣輕笑一聲,放了紙頭,鳳目一轉看向她道,“總共多少關?”


    “十三關,玩下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


    “最後是個什麽寶貝?”


    “唔,一個玉雕小兔子。”宋琰聲笑著眨眨眼,“春生那時候刻了十來隻,等著十來人來解。雨生陪他玩過一次,後來就不大有人能解到最後了。”


    端珣想起元盈寶貝似的掛在腰間那玉雕,原是個闖關成功了的獎品。他搖頭道,“那是算了,我不要小兔子。”


    嗯?


    宋琰聲下意識應了一聲,卻聽他迴道,“要這兔子是六姑娘刻的,我還有興趣解一解。”


    這人……大意了,現在拿她逗趣兒的本事也見高了,不把人說得兩耳通紅霞上兩頰是不肯罷休的。


    端珣笑意盈盈地打量了一圈房內的陳設,人坐輪椅上靠著窗邊,一抬眼就是日暮細雨,一低頭就是蔥翠綠色。


    “方才進來就想問了,這地方的布置,都是你的主意?”


    宋琰聲搖頭,“不全是我,我表哥才是個智囊。這京門生意,如何經營,他比我了解通透得多,點子更是一出一出的。”


    端珣不置可否,淡淡一笑。他不說話時鳳目微斂,因著眼中頗是深沉剔透,睫毛一垂下便給人一種在思量謀劃些什麽的感覺。端珣對沈芳之的印象還是來自於宋琰聲煞費苦心給他謀來的那株金沙龍膽,其次,這沈芳之是沈肅家的獨苗苗。


    想到這裏,他端起方才雨生送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隨口問道:“如今你表哥的寒疾,應是沒什麽大礙了吧。”


    宋琰聲點頭,這人離京門三年之久,但京門中該知道的大小消息也逃不去他的耳朵,這點她毫不奇怪。


    兩人一坐一站,才說了一會兒話,宋琰聲還摸不準他為什麽來的時候,景雲從下頭上樓來,輕輕叩了叩門扉。這三樓沒人走動,他們兩人說話也沒防著誰,門是開著的。景雲走路向來是沒什麽聲音的,宋琰聲下意識隨著叩門聲朝他看去。


    “主子,時辰到了。”


    端珣“唔”了一聲,“知道了。”


    她看著主仆二人,就知道這人定不會是隨性所至,他另有事情要做。端珣輕輕拂了拂衣裳上的折痕,看她一臉好奇,便笑起來伸手要摸她的頭,被她一閃躲開了。


    “沒什麽大事,迴京了總要進宮見一下我父皇和母妃的。”


    端珣沒來得及看焰火兒便走了,下了樓,元盈正巧從海棠軒裏出來找她。端珣進宮她是知道的,也沒有多做留意,拉著宋琰聲下去,要試一試從春生送她的鳥銃。這東西連珠可射,爆破力極強,櫳翠山的水榭荷塘被她一頓掃射已經慘不忍睹,平江山人人不可忍,早奪了她這寶貝武器,今兒也不知她是怎麽拿到的。


    宋琰聲扶額一歎,“阿盈,你快饒了我這兒的荷花吧。”


    元盈嘿嘿一笑,硬拉著人下去了。到了底樓茶室的時候,兩個人走得太急,一不小心,迎麵撞上了兩個人。


    這一下兩方都有些蒙了,宋琰聲最先反應過來,下意識福身道歉。倒是元盈在旁邊愣了好一會兒,才匆匆一抱拳拉著她趕緊走了。


    被撞到的樓瑆:……


    宋琰聲看她腳步不停,很是古怪,奇怪道,“你怎麽跑這麽快,那兩人……怎麽了?”


    一路跑到了鷺水河邊,元盈大大喘了口氣,“這兩個人,少招惹才好。你可看見那個穿道衣的,這人就是樓瑆!”


    樓瑆樓瑆,一姓樓,二來……是個不太正經的道士。沒想到今兒在冶春台遇到這人了。


    “原來……就是他啊。”宋琰聲聽過這人的名號,京門世家也大概沒有不知道他的。這人出身不低,乃是樓氏嫡係,正兒八經的公子哥兒。但為人向來放浪紅塵,誇口要賞遍這世上美人,家裏無一人能管束得了他,大成男兒風流些倒也不成什麽大過,隻是這人……還有些不能言說的審美癖好,喜好結交的全是長相清秀或俊美的少年人。


    樓家不複昔日輝煌已久,兒子還不是個好德性,這樓瑆他老爹將人毒打了一頓,父子倆誰也壓不下誰,最後樓瑆頭一硬離家出走了,為了再氣他老爹一把,割了一縷頭發,穿上了一身道士服,氣得他信道的老爹果真是七竅生煙。在飄渺絕跡幽隱山林不多久,人實在憋不住又迴來了。他家嫌丟人,又扯著人迴去好好教訓了一頓。在這之後,才稍微收斂了一點點。


    樓瑆是個奇人,抓迴家後還穿著那身道袍四處晃悠,有空沒空煉顆稀奇古怪的丹藥送他爹那兒,差點將這樓大人氣得“羽化登仙”。


    這樓氏父子關係能差成這樣,還真是前所未聞。


    既是樓瑆,宋琰聲知道元盈為什麽避著了。


    “那另一個呢?”


    “另外這一個……”元盈皺起眉頭,“這人是丹穆送來的質子。”


    “你三年前大病養了些日子,所以錯過了他進京的消息。本來也不是他來,早前京門中有個送過來的丹穆質子,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怎地,人病故了這才又送了他來。”


    “丹穆?”


    丹穆曾經是大成的心腹之患,這個北疆族群生來驍勇好鬥,屢屢挑撥進犯邊境安寧,狼子野心,不讓人喜歡。大成曆來和親過數位公主,除了明德年間的睿陽長公主無一生還。如果不是十來年前全力退敵大勝,可能還會有更多的悲劇發生。


    “雖說丹穆已然投誠歸順,但想起來多年前犧牲在北疆戰場上的元家將士,我就恨不能早生些年衝過去將這些丹奴喀喀喀全殺了幹淨。”


    她脾氣來得急,還沒說完便嗆咳起來。宋琰聲迴想著方才樓瑆旁邊那人,一時倒是奇怪,“這人看著,倒不像丹穆人。”


    丹穆人長相粗獷,身形高大,眼神如大鷹。那人長得倒像個大成人,相貌可以說是很符合大成的審美了,一眼看去絕不會想到他出身丹穆王帳。上一任的丹穆王喜好美色,在邊線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倒說不準這人有些大成的血統。


    “像不像的,反正跟樓瑆混在一起,能有什麽好東西。”


    宋琰聲看她說話聲音漸大,不由拉了一下她提醒,“好了,我都知道了。這冶春台人來人往的,你別說著說著被有心人聽了去。”


    元盈脾氣來得及也去的快,鳥銃射擊了幾發,過了把癮,興頭就又迴來了。日頭完全落下的時候,第一朵焰火兒綻開在冶春台的上空,接著一發連著一發,火光衝天,像層層疊疊的花朵,銀光閃閃炸在天空,在鷺水河上映出亮晶晶的倒影。


    從冶春台迴到府裏,時候也不早了。橫波挑著燈籠,一邊興奮道,“今晚上這焰火兒比上次櫳翠山上看到的還要好看,姑娘沒瞧見那些客人,一個個目不轉睛盯著呢。”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們喜歡就好。”宋琰聲打了個哈欠,走到葳蕤軒門口,就被沈氏傳過去了。


    宋琰聲瞧了瞧弟弟,剛剛被乳母哄著睡著。沈氏見她進來,招招手喚了一聲,“坐來這兒,阿好。”


    她問了聲安,便聽她娘低聲道,“今兒你祖母發了好大的火。”


    “因為五姐姐的事情?”


    “這個五姑娘,性子太縱了些。總是教也沒個好時候,怎麽都改不了那脾性,早晚得吃大虧。”沈氏歎了口氣,“一迴兩迴的還能原諒,這屢教不改,一個不好,壞的便是宋家的臉麵。”


    宋琰聲對宋琴聲的脾氣早已摸透了,“祖母那兒呢?”


    “你祖母自是饒不了她,連帶著還有宋棋聲。”沈氏按了按太陽穴,“這兩個姑娘,我看不能放一塊兒去。”


    “就今天這事,老太太也把那點對羅二姑娘的好感都消磨盡了。”


    她聽到這兒倒是想起來還有一茬,“不光是老太太,大哥哥也是。”


    “這親事,我看是結不成了。”沈氏歎口氣,“老夫人挑來挑去挑中了羅家,結果還鬧了這一出,真是……”


    “娘,我看,羅二姑娘不成,不還有個羅大姑娘嗎?”


    “這是怎麽說?羅大姑娘?”


    “若祖母看中了羅家,娶妻娶賢,這羅大姑娘是倒是最合適的。”宋琰聲便將今日冶春台裏種種說與了沈氏聽,這羅大姑娘是個明白人,比之二姑娘羅沁心顯然更明事理。


    端珣:今日我出來打了個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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