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指著遠處風煙茫茫中的萬裏城牆,道:


    「長安就在眼前,我都要見到他了,還有什麽時候沒到?!」


    「你告訴我,什麽時候可以打開?」


    可鄒雲卻始終不語,而是肅然地收起了無奈的神容,這會兒沉默得更久,頭垂得更低。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一絲不祥漸漸湧上,朝露心頭遽然一顫。


    她明麗的眉眼間已沒了方才又好氣又好笑的神色,麵色開始一點一點地發白。


    俄而,她朝他攤開掌心,聲音極為平靜,平靜得像是死寂的潭水沒有一絲波瀾:


    「拿來。」


    鄒雲呆呆地望著她濕紅的眼角,朦朧的瞳仁,登時泄了氣。他從胸甲的深處,取出最後一隻錦囊。


    這一隻與前麵兩隻不同,錦囊上繡得不是普通的卷草紋或是流雲紋,而是一枚小小的繩結,柔腸百結一般,落在她眼底,繞在她心頭。


    朝露雙手顫抖,緩緩接過錦囊,從中取出一段長長的錦帛。


    上麵的字跡與之前不同。落下的每一筆都極為有力,收筆時甚至在絲線間暈開了些許墨跡。


    帳中的燭火不知何時已悄然黯淡下來,絹絲上的一字一句落入她潮濕的眸:


    吾妻朝露,見字如晤:


    汝閱此書之時,吾已笑往九泉。


    長安萬民吾所欲也,汝亦為吾此生至愛者也。


    世間無兩全之法,吾難捨眾生,亦難捨汝,隻得以此身為祭,奉為犧牲,但求眾生與汝,此生安樂無憂。


    吾半生修佛,當以天下眾生為念,唯有心之所思所牽,在汝一人爾。


    念昔年烏茲初遇,一舞驚鴻,一眼萬年,一世為劫;莎車王寺,相知相伴,高昌王城,生死相許。雖知浮生不過夢幻泡影,吾亦甘願為淪。


    朝露可知,吾此生極樂之時,莫過於與汝,跪於佛前,結為夫妻,祈求生生世世,永為姻緣。


    人生天地,俯仰之間,已為黃沙埋骨。萬望汝毋以為夫為念,此生此世,圓滿自在。


    吾曾於高昌得一靈秀庭院。後院親手所植十株疏勒國的石榴樹,豢養數匹大宛國的汗血寶馬。屋中,有大梁江南的團茶餅盈香。又以於闐的暖玉砌為書案,擺滿昔時吾為國師之時,所授汝之萬卷詩書。


    汝可春日窗前烹茶,夏日草原縱馬,秋日剝食石榴,冬日寄情詩書。


    若得某日,有風自在,有雨濕衣,便是吾魂兮歸來。


    此生,為夫無愧於天地君親,獨負吾妻一人耳。


    然,亦吾心之所向兮,雖百死尤未悔也。


    但求來世,生生世世,與吾妻看盡天下風光。


    夫襄絕筆。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絹絲上,將大片的墨跡暈開來,字跡變得模糊不清。


    朝露呆立許久,潸然淚下,直至眼眶全然被水霧所覆,再難視物。她僵硬的手指將柔軟的絹絲一點點攥緊在手中。


    她忽然明白了前兩個錦囊所引出的疑點了。


    她知道他去長安做什麽了。


    雪白的帳布被大風鼓起,來迴洶湧地拂動。


    四下無聲,鄒雲已在她看絕筆信的時候默默退了出去。


    朝露抬首,很快地拭去麵上的淚痕,將絹絲小心翼翼地捲起折好,重新放迴錦囊之中,一併抽緊了繩結,封得一如從前。


    她喚來了鄒雲,將錦囊交還給他再度收好。她淚中含笑的眸清亮無比,比漫天星辰更為璀璨。她嫣然一笑,令道:


    「立即啟程去長安。」


    ***


    長安皇城腳下。


    繁華的街道蕭瑟不已,散落的紙屑多日無人掃撒。商鋪門門閉戶,百姓家家關門,人心惶惶不定,偶有路人穿過,亦是行色匆匆,不敢久留。


    隻因城外三路浩浩蕩蕩的大軍已將城門圍了起來。晉陽王和定襄王的軍旗在最前頭,在烈風中如怒濤狂湧。後麵是承義公主的隴西軍,都是勇猛有力的邊將,烏泱泱的一大片鎮守後方。


    千軍萬馬在陣前等了一個晌午,主帥卻遲遲未有發令攻城。


    眼見日上三竿,性子火急火燎的定襄王李奎再也耐不住,一踢馬腹,縱馬朝洛襄而去,問道:


    「侄兒打算何時攻城?」


    洛襄鬆了鬆手中的馬韁,淡淡道:


    「不急。需等。」


    李奎心知他這侄兒足智多謀,如此做派,定是有謀劃在身,瞭然於心。他張了張口,最後硬是將一口氣憋了迴去,


    李奎還未迴到自己軍陣前,便聽到長安城樓上一聲掐尖了嗓音的高唿:


    「陛下有旨!」


    是來傳旨的宮中禦前內侍。


    李奎迴頭一看,看到洛襄古井無波的麵上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他便知道,這就是他今日在等的人了。


    未等旨意宣讀完,李奎扯動韁繩,緊皺眉頭,大手一揮,道:


    「不可。絕對不可。此必是請君入甕之計。侄兒不可上他的當。」


    皇帝是要請洛襄一人,單獨入宮一敘。


    洛襄麵無表情,隻道了二字:


    「我去。」


    晉陽王李亙冷笑一聲,道:


    「侄兒好膽色。莫慌,此行在宮中,皇帝確實不敢動他。」


    李奎「為何」兩字還問未出口,卻見李氏已行馬過去,與洛襄在一旁低語,旁人都避退三舍。


    無人處,李氏與洛襄並馬而行,咬牙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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