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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新啟聽罷,一口濁氣堵在嗓子眼裏好久才吐出去,很為難地表示:“那我帶給你的另一個消息,恐怕是會令你感到雪上加霜呀。”於是,便帶歎帶說地把今天早晨故意氣走了蔣憶瑤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厲鳳竹。


    “為什麽?”厲鳳竹聽了此事,心頭便是一跳,倒把精神頭給跳了出來,也顧不上頭疼了,人立刻就站了起來,“不拘你是不想她冒險,還是怕她完不成任務,騙著她就是了,幹嘛要使激將法把人逼到連滬館都不願去的地步呢?”


    黑暗中,徐新啟聽見衣服悉索作響,聲線又在升高,忙也隨著她起身。卻不用大段道理來自辯,隻是四兩撥千斤地問了一句“你忘了電話被監聽的事嗎”來提示厲鳳竹。


    “怎麽會忘,那還是密斯蔣查出來的呢!”厲鳳竹急躁地踮著後腳跟,漸漸有了一點理解徐新啟做法的思路。


    “我想了很久,覺得這事揭發出來,帶給我們的教訓若隻是增加一點警覺,恐怕還遠遠不夠。”徐新啟說了一半,卻又留著一點神秘,“辦公室裏的門道我比你懂些,我這次要采用的辦法說穿了也不過是個用爛了的計謀。我這裏先交代你一句話,你知道也隻能是心裏知道,不要去送行,你想說的話,我心裏自然清楚得很,到時候我和我太太會出麵代轉的。”


    話說到這份上,是絕對禁止厲鳳竹去和蔣憶瑤碰麵的。厲鳳竹估摸著這招棋是為了做成一個徹底與舊人割裂的局麵,在大局上於計劃有利。至於別的目的大約也是有的,隻是徐新啟暫時不願說破。因之,厲鳳竹隻好先應承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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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早,徐新啟幾乎是被徐太太強拉帶拽地硬拖至火車站。買了兩張月台票,又在蔣憶瑤坐的那趟車子麵前小小地鬧了一場。


    徐太太是個小巧纖細的南方女子,除了臉上有幾處皺紋而外,單看她的身形,是不容易猜到她的年歲的。隻見她把右手往腰間一叉,左手伸了一根指頭出來,果然戳到了徐新啟的臉上去,口裏高聲嗔道:“你可真是別扭,咱們兩家都是客居在此,幾年相處下來,那就跟一家人沒什麽分別了。我也不知道你們這一向鬧的是一樁什麽公案,最後竟然會是這樣一種局麵。”


    蔣憶瑤微張了嘴,剛預備勸他夫妻二人早些迴去,卻見鄰座的乘客正偷眼看著這邊。臉上一熱就不自在起來,想著說些什麽話遮掩這段尷尬。因此,幹笑著扯了謊解釋說因為大公報社今年剛有一項重要的成績——出版了《中國的西北角》一書。社員們自然是首批讀者,大家在讀完這本見聞錄之後,對於廣袤而神秘的西北大地,都揣著一份好奇,蔣憶瑤便說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可真要去到大西北,沿路有重重阻力,非普通力量可以辦到。如此攜家帶口,雖然心馳神往,但也隻好忍痛放棄。但她依然準備退而求其次,多出去見見世麵,因此買到了輾轉抵達長沙的火車票,預備先在那裏遊曆幾日,再慢慢地定下一個長遠的規劃。


    徐太太趁機會趕緊擠過半邊身子,半蹲在車座邊緣,拖過蔣憶瑤一隻胳膊,搖撼著咋舌道:“啥子?去長沙還隻是暫住呦,那太辛苦咯!”


    蔣憶瑤見她幹脆要坐下,自然而然往裏一挪。可蔣憶瑤帶著一家老小出行,身邊行李自然不少。如此一讓,腿磕碰著由車座底下露出來的木箱一時無處安放,隻好踮著腳尖全身都縮了起來。瞥了眼看去,徐新啟杵在那裏半分表情也無,可見來這一趟並不情願的。加上,蔣憶瑤這時對於徐新啟之前演出的戲碼早已深信不疑了,當然更不願領這送行的情。就借了要照看全家老小的托詞,胳膊從徐太太那裏一抽,扭過頭先問老太太喝不喝水,又問小孩子吃不吃餅。想著如此冷待,徐氏夫婦總該知趣走開的。


    最後,還是蔣家老太太站出來說了一句:“這孩子,怎地不知好歹起來!送行的人還在這裏,又是起個大早來送的,這份心意該有多重!你倒好,給人家來個穩坐泰山。你當了我的麵這樣慢待人家,知道的說是你不知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老婆子不會教孩子呢,你叫我的老臉往哪兒擱呀?!時候還早,你快下車去,請徐主任、徐太太到候車餐廳裏喝杯茶。”


    徐太太自然樂得拍手,直道好極了。


    蔣憶瑤不便在此地發作,因就忍了一肚子不情不願的話,扭捏著步子,慢慢走下車廂。站到他夫婦對麵,首先喊了一聲“徐太太”。


    徐太太急急迎上前兩步,一把就箍住了蔣憶瑤的胳膊,生怕她這時還會跑似的。口內就“哎呀”一聲嚷了出來:“你這一叫真讓我覺得時間倒轉迴去了,那時候我臉上還沒有皺紋,拖著個剛出世的乳娃娃,就在這個車站。老主編很看得起他,待我自然就很客氣。當時,接我的人裏頭就有你,你那時也就是這樣喊了我一聲‘徐太太’呢。轉眼呢,娃娃大了咱們卻都上歲數了。倒是這月台,一直是這迎來送往的樣子,看著讓人好不感傷呢。”


    雖然徐太太的嗓門幾乎提到了最高,但火車月台畢竟是人多的所在,在離情的陰雲籠罩下,就有許多人會在不知不覺間抬高調門。一個人聲高了,另一個人為了自己的聲音不被淹沒,自然得更加賣力地喊出自己的心裏話。如此一來,徐太太在此地的表現看去卻又是很平常的了。


    蔣老太太的提議是讓他們三個去餐廳坐坐,可徐太太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就偏了腳步,往僻靜處突然疾走起來。


    蔣憶瑤的下意識,自然是立刻便要糾正這個錯誤的。可是,一直表現得不情願前來送行的徐新啟,這時忽然也緊趕慢趕地一路小跑,貼上前低聲說了一句:“快,去那沒人的地兒說話。”


    原來,在這一小段路上,徐新啟還不忘前後觀察著動靜。蔣憶瑤是個聰明人,這時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三人跑到開闊而鮮有人跡的角落裏,蔣憶瑤不等站定,就掄起拳頭照著徐新啟的肩膀捶了一記,道:“你……你也太氣人了,一有要事就私自決定撇開我,我就那麽不配當個外勤記者嗎?!”


    徐太太見狀,眉心便是一蹙,轉而又眯著眼微微笑了一笑。


    徐新啟依然很謹慎,把五官皺緊在一處,巴掌一揚,毫不留情地把蔣憶瑤的小臂給打開了。這時,他的手又握緊了,唯有一根食指伸得筆挺,氣憤憤點在地上,麵色雖是怒然,卻隻是低聲作答而已:“當然配當,因為配,所以我必須把你氣走。你得按照車票上的行程,一路到長沙。下了火車先觀察觀察,要是沒有跟隨的人,你就偷偷地轉道迴去上海。等你到了那裏,一切謎團都會揭曉的。但我希望你一路上務必隱忍,不要使小孩子脾氣。”


    徐太太見自己的先生已然到了開闊不能藏人的所在,卻依舊做足了表麵文章,生恐自己掉鏈子,趕緊拿起帕子遮掩著笑意。又伸手在眼角上揩了幾下,深吸幾口氣,好讓那些從遠處看過來的人,隻覺她是在啜泣。


    見這夫婦二人把戲扮得十足,蔣憶瑤也就隨之努力起來。方才徐新啟衝她手臂打過來的一下雖然真,卻沒有使出十足的力道。她卻是故意地身子後仰,左腳趕忙一退,在右腳後頭絆了絆。站定之後,又趕緊衝上前,推著打著徐新啟的肩膀,問道:“你的葫蘆裏究竟賣了什麽藥?求求你,做迴好人,先讓我知道知道吧!我買的票子呀並不能直達,如此來去長沙就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我什麽性情你還不了解嘛,要我一路上都焦著心去猜,我可哪裏受得了呢?”至於說話時由兩腮落下的幾行淚,那可是千真萬確的。


    徐新啟衝了自己的太太眨眨眼,兩個人同時擠到蔣憶瑤跟前去。徐新啟是揮動著拳頭,表現出言語不和的樣子。徐太太站到兩人當中,在一番勸架的假象下,實則把兩人的臉各擋住一半,使外人連他們的唇形都偷看不著。


    “特務監聽了我們的電話,可監聽器是怎樣放進來的呢?津館不惜血本,甚至冒著被讀者戳脊梁骨的危險,也非要改版,為的正是要麻痹這個人,方能一舉拿下!”


    “難道有我在就拿不下來嗎?”


    “行也行,但代價一定不小。有你參與,狡猾的日本特務遲早會盯上你的。”


    “我不怕死!”說到這裏,蔣憶瑤臉上現出無比堅韌的表情,腳往地上重重地跺著,心裏早起了反悔的主意,真想立刻撕了票子留在津門。


    “你當然不怕,但我怕!”徐新啟看她臉色,便知她此刻動著什麽念頭。


    昨日之所以下決心要把戲演到徹底翻臉的地步,為的正是防止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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