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香說道:“姐姐,穆公子多體貼呀,你可要好好珍惜喲。”蘇沫茶沒有搭言,隻是捏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慢慢地吃了起來,一副所有所思的樣子。沒多久,馬車就停下了,估計是到了花果園。穆碩已經下了馬,走過來說道:“兩位姑娘,花果園已經到了。”惠香先下了馬車,然後扶著蘇沫茶也下來了,迎麵一個偌大的莊園已經映入了眼簾,占地足有幾十畝,四周圍了磚牆。


    莊園正門兩旁挑著兩盞燈籠,中間的位置掛了三塊圓形的木牌,上書“花果園”三個綠色大字。一名老奴早已經迎在門口。穆碩走在前麵引路,二人跟著他進入了園子。頓時各種五顏六色的花卉簇擁到了眼前,帶給人強烈的感官刺激。


    惠香忍不住“哇”的驚唿一聲,跑上了前去。蘇沫茶大略掃了眼,隻見整個園子呈圓形格局,一半栽植了各種花卉,一半栽植了各種果樹,當中間位置是幾間精致的小茅屋,想必是花匠、仆人居住的地方。


    蘇沫茶、穆碩二人並肩走著,穆碩一邊走著,一邊介紹身旁的各種花卉。它們的生長特點、習性、花期等等,一種種,一樣樣,分門別類,如數家珍。蘇沫茶不禁誇道:“穆公子對各種花研究得如此透徹,根本不像經營著那麽大一間商行的生意人嘛。倒像是一位醉心花圃的花匠。”


    穆碩笑道:“多謝蘇姑娘誇讚。在下有時候倒真想做一名花匠,整天守著各色的花兒。可惜身在塵世之中,終究是身不由己。”蘇沫茶聽他一番嗟歎,心想在這塵世之中又有誰能隨心所欲呢。即使是當今萬歲爺,貴為九五之尊,仍有許多無奈和彷徨。


    忽聽前麵的惠香喊道:“姐姐,你快來!這裏全是你喜歡的山茶花。”二人相視一笑,快步朝惠香走了過去。隻見滿眼望去都是山茶花,白的,黃的,粉的,紅的,有多瓣的,有單瓣的,一簇簇、一堆堆緊挨在一起,連成了一片山茶花的海洋。


    蘇沫茶望著各色的山茶花,說道:“枉我這麽喜歡山茶花,竟不知還有這許多品種。”穆碩道:“山茶花的培育最早可以追溯到蜀漢時期,距今已有上千年的曆史。光是《花經》上記載的就有好幾百個品種呢。我這裏不過才五六十種而已。”


    又欣賞了一陣,惠香拿起一個小竹筐和一把剪刀,說道:“姐姐,我們去摘鮮果吃罷。”蘇沫茶笑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惠香嬉笑了幾聲,向一排排果樹走去。穆碩遂遞給她一個竹筐和一把剪刀,說道:“我們也過去吧,這時節有水蜜桃和桑葚。”走了幾十步,就進入了果林。各種果樹分門別類的栽植了一大片。其中尤以鮮紅的水蜜桃和紅黑色的桑葚最為惹眼,其他的果子還發青,顯然還沒到成熟期。


    遠處的惠香已經爬到了一架木梯子上,伸手去摘樹枝上的桑葚,采了之後趕忙塞進了嘴裏,驚喜地道:“姐姐快來,這裏的桑葚好甜呢。”一邊采摘一邊就往嘴裏放。待蘇沫茶走到近前,她已經采了一大捧送了下來。蘇沫茶雙手捧在手裏,說道:“我可要拿去洗洗再吃,萬一吃壞了肚子,還是自己遭罪。”


    惠香哼了一聲,說道:“我才不怕呢。不幹不淨,吃了沒病。”自顧自地又吃了起來。穆碩已經接過仆人端來的一盆清水,放到了一個石墩子上。蘇沫茶笑了下,將桑葚放入清水裏,又撒了些青鹽,白蔥般的玉指插入了水中,開始一顆一顆地細心洗著,然後放進了旁邊的一個果碟中。


    穆碩捏起一粒,道:“趕緊嚐嚐吧,這種果子就是要趁鮮吃。”蘇沫茶嚐了幾粒,果然味甜汁多,味道極好。穆碩說道:“蘇姑娘,下午迴去的時候帶些迴去,這裏有冰塊,可以保鮮。”蘇沫茶說道:“如此就多謝穆公子啦。”不遠處的惠香已經下了木梯子,竹筐裏摘了好多桑葚和十多個水蜜桃,坐在一旁大吃了起來。


    二人又聊了會兒栽植山茶花的話題,剛才那名老奴走了過來,躬身道:“稟公子爺,午膳已經備好了。”穆碩道:“你看光顧聊天啦,不想已經該吃午膳了。”惠香咽下口中的水蜜桃,摸了摸肚子,說道:“隻怕我什麽都吃不下了。一連吃了三個水蜜桃。”


    蘇沫茶故意道:“那你這下就沒口福嘍!慕公子可是準備了好多美味佳肴呢。”三人進了茅屋,隻見小木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都是些夏季的時令蔬菜,中間放了一盆野雞湯,飄著誘人的香味。


    三人開吃了起來。穆碩說道:“我差點忘了,蘇姑娘掌管著尚膳監,必是全天下的美食都嚐過了。不知飯菜可合口味?”蘇沫茶道:“要我說,這味道比禦膳房裏做的好吃多了。宮裏的廚子過於重視各種調料的搭配,完全忘了各種蔬菜本身的味道。比如這盤青菜吧,就該是青菜的味道。而不應該強加上別的味道,否則也就失去了本真。”穆碩讚道:“蘇姑娘不愧是執掌禦膳房的,對烹飪一道頗有獨到見解。”


    吃過午膳,三人又在園子裏四處逛了逛,而後就開始原路返迴。穆碩騎馬一路跟著馬車,一直將二人送到宮門口,方才揮手告別。惠香望著眼前的一個木箱子,說道:“這穆公子還真是想得周到,用冰塊鎮著這些水果,很好地起到了保鮮的功效。”蘇沫茶將木箱子往自己這邊挪了挪,故意作聲道:“可不許你再打這箱果子的主意。我要留著孝敬義父他老人家的。”


    惠香說道:“放心,全都留著你去盡孝心吧。我已經吃夠了。”迴到院子裏,蘇沫茶收拾了一下,將水蜜桃和桑葚分揀了一些出來,然後提著竹籃往梁九功的偏房裏走去。到了門口,蘇沫茶輕聲扣門:“義父!我來看你老人家啦!”敲了幾聲,不見有人迴應。奇怪!都這麽晚了義父還在禦前當值麽?


    等了一陣,還不見梁九功迴來。蘇沫茶正要返迴,迎麵卻撞見梁九功表情嚴肅地走了過來,一把拂塵別在身後。蘇沫茶趕緊上前,嗔道:“義父,你再不迴來,我可就迴去了。”梁九功一見是她,表情緩和了許多,開了門將她讓進房裏,看到她手裏提的竹籃,開心地說道:“乖女兒,又給我這糟老頭子帶什麽好吃的了?”


    蘇沫茶故作神秘,說道:“暫時保密,等下揭曉。”將水蜜桃和桑葚洗幹淨,然後端到了梁九功麵前。梁九功望了眼,捏起一顆桑葚歎道:“這不是桑樹果子麽?倒是個稀罕物,算算有四十多年沒吃過了。記得小時候老家的村東頭河沿上長了一棵桑樹,足有一抱來粗,每到果子成熟季節,我和村裏的小夥伴就爬到樹上去,不吃飽根本舍不得下來。”蘇沫茶嘻嘻笑道:“義父,原來你老人家小時候這麽頑皮。既是愛吃,那就多吃點。”


    梁九功麵露追憶之色,像是迴憶起了兒時的往事。蘇沫茶問道:“義父,怎麽這麽晚還在當值?萬歲爺還沒就寢麽?”梁九功輕歎一聲,放下手中的一顆桑葚,說道:“太子爺最近不知怎麽了,火氣大得很,在多個場合當眾訓斥朝中大臣。不知被哪個好事的傳到了萬歲爺的耳朵裏。萬歲爺於是斥責了太子爺。父子倆都生了悶氣。今兒晚膳,萬歲爺一口都沒嚐,一直在乾清宮裏批閱奏折,義父也就隻能在一旁伺候著。”


    蘇沫茶“哦”了一聲,心裏卻犯起了嘀咕。皇太子一向待人謙和,有時候連奴才都敢跟他說笑的,怎麽會突然之間性情大變了呢?猛然間,她想到了小順子失蹤事件,難不成是皇太子也察覺到了什麽?所以才會肝火旺盛?


    梁九功取下禮帽,說道:“小茶,義父最近正要找你呢。蘇家滅門冤案最近有了條新的線索,說給你聽聽。”蘇沫茶立時聚精會神起來,梁九功說道:“最近十三衙門外省的屬員發來了一封密函,說是當年那股勢力為了滅門蘇家,專門從江湖中找來了‘天罡十三鷹’來執行滅門行動。行動結束後,那股勢力又對‘天罡十三鷹’進行滅口,不料卻出了個岔子,讓這個殺手組織的二當家‘灰鷹’僥幸逃出升天。‘灰鷹’逃出去後,為了保命隱姓埋名,江湖上再也沒有他的任何蹤跡。”


    蘇沫茶聽得暗暗驚心,問道:“義父,那股勢力是誰?是不是隻要找到了‘灰鷹’,就能揭開我家滅門冤案的真相?”梁九功道:“這個義父也不清楚,朝堂裏向來都是派係複雜,很多事情也隻是斧聲燭影,沒有確鑿的證據義父也不敢胡亂猜測。至於這個殺手‘灰鷹’,一定是領教了這股勢力的毒辣手段,所以才把自己雪藏了起來。隻要找到他,相信所有的謎團都會解開。”


    蘇沫茶在心裏暗暗發誓:“灰鷹”,無論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把你挖出來。梁九功望著她那決絕的目光,頓時麵露欣慰之色。是啊!她不能永遠是那個與世無爭、長不大的小丫頭,她應該逐漸學著去承受一些事情。自己百年之後,她終將一個人去獨立麵對今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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