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起身將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說道:“小蝶,你剛才要說什麽?”紫蝶方才想起正事,急道:“我已經查到小順子的個人檔案了。”急忙將書紙掏了出來。胤禟拿在手中仔細看了,握拳道:“如此太好啦!這個小太監骨頭硬得很,一連審了這麽多天,他愣是一個字也沒吐露。這下把他一家五口活生生的人押在他麵前,我倒要看看,他到底開不開口?”


    紫蝶憂慮道:“隻是有一件事,我有些不解。我第一次前去盜取檔案時,被魏珠碰見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事後他竟然絕口不提有人夜闖執事大堂的事,也沒有任何人追查。這一點讓我感到頗為蹊蹺。”胤禟思考了一下,說道:“此事先不提。我看河陽村還是由你親自去一趟,讓外人去我也不放心。好在離京城不遠,動作快的話兩天之內就可以打個來迴。”


    紫蝶說道:“好,我收拾一下明天就出發。”胤禟提醒道:“此事要嚴格保密,我看就不要帶尚方監的人了,直接從我府中派十幾名好手協助你。記住!抓人的時候一定不要鬧出太大動靜。畢竟是一大家子人,萬一被其他村裏人看到了,容易引起懷疑。”紫蝶點頭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的。”說罷就要起身出門,胤禟將剛才藥箱裏的一個葫蘆狀的小瓷瓶遞給了她,笑了下道:“我還是不放心,你明日黃昏時分再敷一次,以確保無虞。”紫蝶也跟著笑了,拿過小瓷瓶說道:“我記住了。那我先迴去了。”即閃身走了出去。


    待紫蝶走後,胤禟打了個哈欠,正要返迴臥房,猛然間想起了什麽,順著一條碎石小路來到後院的一間房裏。隻見房中一燈如豆,看樣子房中人還沒有歇息。胤禟正要扣門,發現門竟然是虛掩著的,他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隻見誇洛盤腿坐在一塊方形地毯上,上身隻圍了一件抹胸。抹胸正中間用金絲線繡了一隻栩栩如生、騰飛而起的鳳凰,凝脂一般的肌膚若隱若現地露了出來。胤禟一時看得癡了,忽聞一股處子特有的體香飄飄悠悠地傳到了鼻孔中,登時心神皆醉。隻見她雙眼緊閉,睫毛偶爾閃動一下,兩隻手攤開放在膝蓋上,口中念念有詞。


    麵前的方幾上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銅鼎,一尺來高,裏麵黑乎乎的,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麽蟲子在翻動。銅鼎旁邊放著一個香爐,燃著線香,隱約可見一縷縷暗紅色的輕煙緩緩鑽入了銅鼎之中。看來她正在修煉巫蠱之術!饒是胤禟見多識廣,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一時聚精會神地瞧著。


    不多時,隻見那銅鼎中也騰起兩股黃煙,飄飄悠悠地對著誇洛的兩隻鼻孔鑽了進去。盤腿而坐的誇洛忽然神情一變,登時高度緊張起來。白皙光潔的額頭上不時有汗珠子滴落下來。胤禟立在一旁,嚇得一動不動,自己也跟著緊張起來。


    過了好一陣子,那兩股黃煙才緩緩消失不見。銅鼎中也沒有了動靜。誇洛方才緩緩睜開眼睛,猛然見到一人站在自己麵前,正要彎腰施禮。胤禟趕忙伸手示意:“免禮!”見她一副香汗淋漓的樣子,隨即遞上了自己的手帕,又將身後的窗子打開,一陣清涼的夜風徐徐吹了進來。


    誇洛道了謝,用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九皇子此時前來,可是有事?”胤禟說道:“也沒什麽事,就是過來看看你。在府中吃住還習慣麽?你是苗疆人,乍然來到天子腳下,怕你生活得不習慣。”


    誇洛點頭致意:“多謝九皇子關心,兩名丫鬟伺候得很盡心。雖然身在京城,遠離故土,卻可以吃到苗疆的飯食。”胤禟在椅子上坐下了,說道:“那就好。你父王將你當作禮物送給了我,我也不能薄待你。改日有空我帶你滿京城逛逛吧。”誇洛說道:“多謝九皇子。誇洛雖是苗疆首領之女,卻自幼隻對巫蠱之術感興趣。很小的時候就拜了我們那裏最有名的草神婆為師父,多年修煉巫蠱之術,已經養成了好靜不好動的性子,所以天生不喜熱鬧。”


    胤禟恍然道:“是這樣啊。那你跟我們京城的女子還真不一樣。尤其是我那些皇妹們,他們巴不得天天出宮耍玩呢。”誇洛難得地露出淺淺一笑:“九皇子,那位姑娘最近如何了?”胤禟知道她問的是紫蝶,滿意地道:“你做的很好。她隻怕是真的已經癡戀上我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包含深情、愛意濃濃。而且辦差也越來越得力。”


    誇洛補充道:“她隻要繼續服食藥酒,癡情之蠱在她腹中待的時間越長,功效就會越大。隻要隔幾日見不著你,腹中的癡情之蠱就會撕咬她的心子,讓她疼痛難忍。”胤禟點了點頭,頗為滿意地道:“很好。隻怕是已經二更天了,你早點歇著吧。明日我就去見八哥,讓他給湖廣總督下一道手諭。我答應你的事,自然不會食言。”誇洛叩首施禮:“誇洛拜謝九皇子。”


    待對方離開後,誇洛起身將銅蓋輕輕地合到了銅鼎上。然後幾步來到了門旁,倚門而立,望著偌大的王府,一種陌生的孤寂之感油然而生。父王、母後、阿哥你們最近過得好麽?幾個月前,誇洛被自己的父王當作一件禮物獻給了朝廷裏權勢熏天的八皇子胤禩,不知什麽原因又來到了九皇子胤禟府中,從此就住了下來。


    起初,她是不情願的,可父王卻執意如此,她又毫無他法。或許這就是身為首領之女的宿命吧。在九皇子府中待了一段時間後,她也就認命了。能夠以一己之身為自己部族成千上萬的族人做點貢獻,讓他們的日子過的好一點。她覺得自己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還好,整日幽居於九皇子府中,也無人打擾。她正好可以好好修煉自己鍾愛的巫蠱之術。望著滿天晶晶亮亮的繁星,她不禁有些孤單,落寞。有時候她內心裏倒渴望那個九皇子來看看自己,陪自己說說話。心裏生出這個念頭時,誇洛渾身嚇得一顫。


    日光正好,有淡淡的微風一陣陣地吹來。蘇沫茶和惠香坐在一輛寬鬆、舒適的馬車裏,麵前的小木幾上放著茶和幾樣精致的糕點。惠香拿起一塊紅豆酥塞進口中,輕輕地咬了下,頓時一臉的滿足感,晃動著腦袋道:“就是這個味兒!一嚐就知道是東石條街祥瑞齋出的。他們家的糕點絕了!連後宮的娘娘們都經常打發奴婢出宮去買呢。”


    蘇沫茶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噘嘴道:“惠香,人人都說我貪吃,我看你才是十三衙門裏的貪吃鬼。京城裏好吃的糕點鋪子隻怕你都如數家珍吧。”惠香舔了下嘴唇上沾的紅豆酥,略一抱拳道:“監正大人謬讚,惠香愧不敢當啊。”


    蘇沫茶沒去理她,從簾子的縫隙中看到了馬車前麵騎在一匹白馬上的穆碩,今日他穿了一身白衣,隻腰間別了一根碧玉色的笛子。人和白馬渾然一體,越發顯得風姿特立,光彩照人。惠香手拿一塊芙蓉糕正要去吃,看到了她專注的表情,順著她的眼神望去,故意說道:“姐姐,我幹脆迴去算了。”


    蘇沫茶一時不解,問道:“你不是吵著嚷著要跟來麽?怎麽花果園還沒逛又要迴去了?莫非是有公事沒有料理好?”惠香輕輕地咬了點芙蓉糕外層的薄皮,陰陽怪氣地說道:“我是怕幹擾某人跟她的心上人談情說愛、互訴情話。這種時候,自然是兩個人獨處才好開口嘛。”蘇沫茶一聽她又在打趣自己,抬起胳膊欲打。惠香趕忙拿手指了指前麵,威脅道:“姐姐,你若是敢打我,我就高喊‘穆公子,我家監正大人日日想著你,已經是夜不能寐。連做夢都喚著你的名字呢’。”


    被她這麽一威脅,蘇沫茶的胳膊倒真的垂下了,別過臉去,不再說話。惠香扳了下她的胳膊,說道:“姐姐真生氣啦,那我不說了。”蘇沫茶看了她一眼,臉上現出淡淡的憂傷:“我沒有生你的氣。隻是想起有一次出宮時,找了一位盲眼算士算命。那個盲眼算士說我這輩子的姻緣是‘鏡花水月,雙鳥離飛’。”惠香截口道:“呸呸呸!姐姐千萬不要聽信那些江湖算士的話。他們就是每每口出驚人之語,好像不這樣就顯不出他們的能耐似的。人一生的姻緣僅憑他們口中的三言兩語就能決斷嗎?這些跑江湖的算士,我早就把他們看透了。真本事沒有,就愛冒充神機妙算的諸葛亮。”


    聽她這麽幾句勸慰,蘇沫茶憂鬱的神色緩和了許多。抬頭一看,穆碩騎馬靠近了過來,說道:“兩位姑娘乏了吧,還要差不多兩刻鍾就到了。”惠香笑道:“穆公子,你這話問的有意思。你騎著馬,我們坐在馬車廂裏。你反倒問我們乏了麽?”穆碩笑了笑,猛一夾馬肚,又跑到了馬車最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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