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不一定隻有一路人馬,正麵六千,加上沒有看到的兩翼,說不得過萬人。」


    「這麽多人馬入關肯定不是隻為了拿一座小型關口,鳴穀的糧草儲備也不足以支撐萬人級別的軍隊。這支騎兵絕不會固守鳴穀關,要向關內進發,缺少補給,自然會選擇劫掠沿途百姓。他們一動,蒼州地縣首當其衝。」


    賀易津眉頭緊鎖,在蒼州腹部平原上的城池標的插了一支小旗,「光這支騎兵,蒼州衛就不能敵。」


    當即有將領請命道:「末將願即刻率軍支援蒼州!」


    賀易津沉吟片刻,叫他帶一萬的兵馬去。


    王義先正好忙活完,特地囑咐:「一定要省著打。」


    軍隊一動,消耗的就不止平常那些,打一天就燒一天的錢。朝廷不撥錢下來,他們西北軍是燒不了多久的。


    那將領黯然應下,但想到軍情緊急,又很快振作起來,大步離開。


    眾人繼續商議一陣,有將領說:「這西涼人著實可恨,若是能把鳴穀關拿迴來,對進入蒼州的這支西涼騎兵,就是甕中捉鱉。」


    賀易津道:「破關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兩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王義先點頭:「這支騎兵極有可能就是開路的先鋒,後頭還有大軍在路上,不知趕到沒有。」


    如果是他自己,必定在夜襲之時,就做好了跟進準備。


    賀易津對先前的將領說:「你帶五千人馬,沿業餘山前往鳴穀,切記要先行打探清楚虛實。若是西涼大軍已到,沒有奪迴關口的可能,就退至佛難嶺,進行增防。」


    業餘山高大猶如平地拔起的屏障,與西涼接壤的邊境上隻有佛難嶺一處關口,可以容軍隊大規模通行。眼下已讓西涼人占據一座關口,絕不能讓他們再占一座。


    他盯著沙盤上業餘山西麵的廣闊戈壁,順著葉河的河道一路劃到葉辭城,再次下令:「盯著這條線,一旦發現有西涼行軍蹤跡,即刻來報。」


    王義先明白他的意圖,搖頭:「不好攔啊。」


    若能抓到西涼大軍行進途中的薄弱之處,固然是很好的伏擊機會。


    但業餘山對西涼與大宣來說,既是屏障,也是阻礙。不論誰貿然進入對方那一邊,都要麵臨極大的風險。


    「能知道動向就夠了。」賀易津也沒想此時出關,又與眾將商討著布置了幾處增防。


    最後說:「手下的弟兄們操練如常,不能停,也不要讓他們太過驚慌或者激動。能放探親假的就早些給人放假,家書能寄的就幫人寄了。戰鬥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大家都要做好隨時出戰的準備。」


    王義先也加派了一些插到蒼州的探子。暫且事畢,他又開始寫摺子,將今日一應明麵上的軍事安排全都匯報給朝廷。


    寫到最後,轉眼去看賀易津。


    殷侯一臉愁容,嘆道:「軍需緊張,這錢,必須得要。」


    第227章 四十九


    天化十七年,三月初六,傍晚。


    太陽不出現的日子,天色老早就陰沉下來。


    蒼州的西城門還有一刻就要關閉,此時已經沒有出入城的百姓。


    天邊黑乎乎的,煙塵亂舞,看樣子是起了沙暴。


    蒼州春日常常遭遇這種天氣,幾個城門吏都有經驗,準備退到門洞裏,再稍微躲一會兒就可以關上城門,迴家去了。


    大家都轉身往迴走,其中一個守吏又多看了一眼,就見那旋風越刮越近,分成許多道影子,在最後的天光裏折射出寒芒——戰馬和盔甲?


    他揉了揉眼睛,聽到一聲極細的尖嘯。


    「走啊,看什麽……」同袍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見一支利箭射進自己胸口。


    鋪天蓋地的箭雨隨之而來,倒下的不止這幾個城門吏,還有城樓上值守的官兵。


    那日阿親自扛著一桿紅蓮大纛,百丈距離不過幾個唿吸便至,戰馬一躍,旗杆橫旋,將欲關城門的宣人劈作兩半。


    麾後連弩射罷,甚至不需弓箭銜接,便隨他攻進城門。


    他早將州城布局熟記於心,直往州府而去,身後騎兵則分流向各條街道。自西向東,全麵而迅速地侵蝕這座城池。


    手無寸鐵的宣人平民,比之鳴穀的士兵,更加脆弱。他們一支小隊就能輕易收割一條街。


    與西城門隔了半座城的州府衙門外,茶鋪一角坐著幾個樵夫打扮的男人。叫的一壺茶水沖了好幾迴,味兒都白了,旁邊州府裏的官吏還沒散衙。


    其中一個低聲罵罵咧咧:「這他娘的天都黑了,當個知州不抓緊享受,這麽拚命幹活能多撈幾兩銀子還是咋地?」


    此人二十多歲的麵相,右眼一道顯目的疤痕,身材能抵左右兩個心腹,正是去歲栽在衷州衛手裏、拿錢買命逃脫後又捲土重來的牧野鐮。


    左手邊是他新「請」的舉人師爺,比上一個功名高也更沉得住氣,隻道:「再等等。」


    他們此來是要盜取知州印信,給自己造堪合與通關文牒。


    牧野鐮吃一塹長一智,再也不圖人數,不招那些有雀蒙眼的夜瞎子,隻準有真本事的兄弟入夥。他這一支響馬到現在也就一百多個人,隊伍精簡許多,負擔也小了不少。


    但不知怎地,這西北就是越來越不好混。冬天一年比一年冷,能劫掠的富戶也越來越少,坐吃山空,這馬匪就快當不下去了。


    他聽取師爺建議,決定盡早跑路去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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