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快,就不能不狠。他隻要錢,不動鹽政,清一座鹽場,就把帳目銀兩往京中送,也算是給自己留後路,並不是想走絕路。」許輕名叫他也看看。


    「原來是小賀大人的信。」康琦年先看落款,笑道:「小賀大人這心擔得太多了些。」


    先是太平大壩,又是廣泉路鹽稅,說不得時刻關注著朝局。


    「身在西北邊陲,心裏裝著天下九州,很好。」許輕名評價道,從前老師對這少年的栽培沒有白費,「他的擔憂不無道理,這一迴清稅絕不能半途而廢。正好我能幫上忙,那就幫一把,也不耽擱什麽。」


    他喚來一名前年在禹州收的長隨,一番交代,便讓對方親自迴一趟廣泉路。


    隨後寫了封迴信當日寄出去,叫人暗中照應著致仕迴江南的謝老大人。


    賀今行收到信的時候已是二月末。


    謝靈意在廣泉路九死一生,帶著肩傷巡查到江北。


    南疆依舊沒有使團的消息。


    天河開化,淨州東部又起了幾迴淩汛,流入雲織的流民與來往的商人又增加了些。


    百姓們都忙於春耕,雲織縣衙將流民招來修城牆,進度竟也沒有落下多少。


    轉眼就進入三月,東部因清兩稅而風起雲湧之際,整個西北好似剛剛醒來。


    仙慈關外數百裏,上個月離開葉河的幾名斥候重新進入葉辭城,帶迴了自北黎境內探查到的消息。


    三日後,在此囤練一整個冬天的騎兵便整裝開拔。


    他們騎著馬,戴著鋼盔,披著皮甲,背著弓箭,握著長矛,馬背上挎著彎刀、短斧與鐵棒,成群列隊地從城堡中走出。


    人馬之間,暗紅色的旗幟密密麻麻,猶如一條紅黑交錯的巨蟒出洞,亦或沸騰的岩漿自山石縫中溢出。


    這支整整一萬人的軍隊沿著斥候探過的路,遠遠地與業餘山平行著北上,然後進入北黎境內。


    一支數百人的北黎騎兵在此等待他們,而後帶著他們再往前百餘裏,抵達業餘山最低矮的一處山口。


    翻過這座山,就是宣人的蒼州。


    第226章 四十八


    「這座山口,宣人叫做鳴穀,駐紮有大約三千人,都是那個女人的兵。」


    西涼騎兵停留在山口二十裏外,北黎人向他們的將領介紹。


    業餘山主體呈南北走向,越往北越往東斜,進入北黎境內後拐了個彎兒。整條山脈的相對高度除去仙慈關,就以此段最低。


    山脈再往前一段就換了個名字,叫做牙山,呈東西向,一直綿亙到北黎東境,與青阿嶺相連。


    大宣與北黎相接的整條邊防線,皆由長公主嬴追掌率的北方軍駐防,這鳴穀關自然也是她的人。


    西涼一方早就打探清楚了,否則不會花費巨大的代價借道於北黎。他們還知道,牙山這條邊境線上有一關兩口十七隘,比此處低矮更加容易翻越突襲的隘口多得是。


    但北黎人不肯再讓他們深入腹地,他們也不宜跋涉太遠,此處就十分合適。


    地勢足夠大軍翻越,不在賀易津的西北軍掌控範圍內,而又距離雩關十分遙遠,能夠最大限度地延長宣人的反應時間。


    怒月太子選定此處,那日阿毫不懷疑,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選擇。


    距離日落約摸還有一個時辰,他派出一支斥候小隊,前去摸清道路,並伺機與山口的「自己人」接頭,打探軍情。


    宣人貪婪,那日阿收買他們並沒有費多大力氣。但收取迴報的時候,卻並不會因此手軟。


    大半個時辰之後,兩名斥候迴返,帶來意料之中的好消息,還在休憩的騎兵盡皆為之一振。


    太陽已經有一半墜入西天,戰機將至。


    那日阿傳令下去,騎兵們降下旗幟收起,給馬蹄纏上軟布,檢查好馬鞍、韁繩與武器。


    他們逆著餘暉,向東方地平線上的山脈進發,斥候隨之移動在前放哨。


    即將抵達山腳的時候,黑夜全然來臨,巍峨的業餘山沉默如深淵。


    那日阿所領的中軍停下來,左右兩翼卻片刻不息,分別從兩個方位先行上山。


    今夜並不晴朗,山間卻沒有一支火把,全靠數量足夠多的斥候在前探路留標。


    人馬行進如幽靈,隱匿於夜色中,隻有在足夠近的距離才能聽到沉悶的聲響。


    一支軍隊在行軍時,右翼通常負責開路,左翼則負責收尾。


    但那日阿要翻山夜襲,馬匹適合衝鋒耐力卻有限,必須速戰速決。所以他選擇分三路包抄,勢必一口氣拿下這座關隘。


    半個時辰後,他率領中軍開始登山,連他在內的所有西涼騎兵都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埡口越來越近,仰頭已經能看見深淺明顯的山口輪廓。


    先鋒應當已經解決崗哨。


    那日阿按捺住心中激動,下令全軍備戰。


    突然,一側山脊上亮起一簇微弱的火苗,緊接著像是被風吹開一般,沖天而起。


    烽火點燃,映照出一旁點火的軍士。他站在台沿上,扔了火把,拽起掛在腰間的軍號,就要舉到嘴邊。


    那日阿當即張弓搭箭,自下而上跨越近五十丈,一箭正中此人心口。


    鑲了鐵片的銀灰色棉甲被穿透,軍士頓時全身凝固。


    那日阿將弓放迴馬背,卻見應該被他射死的人硬生生低下頭去就號管,吹出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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