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毓章便道:「臣倒是想起一位,不知太子殿下可願一聽?」


    赤杼拱手:「秦相請說。」


    「我朝長安郡主,剛年滿十五,冰雪聰明,秀外慧中,巾幗不讓鬚眉,可配赤杼太子。」


    赤杼沒聽過這個名號,便問:「這位長安郡主是?」


    秦毓章拱手向西北:「正是我朝西北兵馬大元帥賀易津之女,賀靈朝。」


    話音剛落,殿外便有內侍高聲道:「長安郡主覲見。」


    明德帝微微露出笑意,抬了抬手指,順喜便唱道:「宣——」


    賀靈朝卸了刀,抱著頭盔進殿,半張鍍銀麵具在光下泛著寒芒。


    他一身輕甲,馬靴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毫無聲息,猩紅的舊披風隨走動揚起流暢的弧度。肩頭綴著的雪花很快融化,無影無蹤。


    「末將賀靈朝,」他跪下,將頭盔放於一旁,磕頭道:「奉旨迴京,恭祝陛下萬歲金安,皇後娘娘千歲金安。」


    明德帝笑道:「阿朝不必虛禮。」


    「謝陛下。」


    一旁的赤杼驚訝道:「原來是你。」


    賀靈朝側身拱手:「見過赤杼太子。」


    秦毓章奇道:「太子殿下竟與郡主早就相識?」


    赤杼便解釋說:「一年前郡主率兵護送我朝商隊北上,見過一麵。」


    明德帝點了點桌案:「倒是有趣。」


    秦毓章又說道:「既然赤杼太子與長安郡主熟識,那太子殿下對臣所提意下如何?」


    「這……」赤杼看了看秦毓章,又看了看賀靈朝,最後看向明德帝,神色頗為掙紮。


    明德帝便道:「太子可再考慮考慮,兩國聯姻乃是大事,不急於一時。」


    「多謝陛下體恤。」赤杼行禮坐下。


    秦毓章也行禮,坐迴案後。


    隻剩賀靈朝一人站立於大殿中央。


    明德帝道:「阿朝一路辛苦,賜座。」


    順喜道「是」,抬頭卻有些遲疑:「郡主坐……」


    本以為長安郡主再快也要明晚才到,誰知她這個時候就迴來了。殿內席案按官職高低排滿,沒留有空當,讓郡主坐最末位定然不行,但插坐也得罪人。


    明德帝隨手一指禦階中層的平台:「這兒。」


    順喜飛快地看了一眼明德帝的臉色,確認沒有玩笑的意味,立刻低頭躬身小跑下去。


    「謝陛下。」賀靈朝跟著順喜上去,平靜地在案後坐下,與百官正麵相對。


    百官雖有異色,但顯然熟悉明德帝脾氣,都很有眼色地沒開口指責於禮不合等等。


    忽聽有女孩「呀!」的一聲驚唿。雖壓低了聲音,卻因殿內安靜,仍清晰可聞。


    眾人都或快或慢地循聲望去。


    賀靈朝立刻笑道:「三年前的舊傷,不好看,就遮上了。想來哪位姑娘此前未見過我,初見難免驚嚇。此乃靈朝之過,在此向這位姑娘賠個不是。」


    說罷,朝那聲源方向抱拳一揖。


    明德帝看他一眼,也不多追究:「開宴吧。」


    教坊伶人漸次入內,很快歌舞昇平。


    宴中,明德帝與裴皇後一道離席。


    很快便有小內侍來請賀靈朝,去崇和殿後的崇華殿。


    掀簾進入室內,溫度驟然升高,她便解了披風,連頭盔一起交給內侍。


    明德帝盤坐炕榻上,手裏正剝著一隻蜜橘,見他進來,下巴一抬:「坐。」


    順喜立刻搬了圓凳給她。


    裴皇後溫聲道:「一年不見,阿朝又長高了。方才在前殿上進來時,頗有你父年輕時的影子。」


    賀靈朝微笑道:「謝娘娘誇獎,娘娘卻是一點兒沒變。」


    裴皇後也笑了:「你啊,從小就嘴甜。」


    明德帝剝好蜜橘,掰了一小半分給她。


    賀靈朝接過,卻隻攤著手掌,看著明德帝,眼神卻向裴皇後瞟:「這……」


    「急什麽。」明德帝道,把剩下的蜜橘對半,遞給裴皇後:「兩個大人,難道跟你一個小孩子搶先後?」


    裴皇後托著一小瓣蜜橘,並不言語,隻溫婉一笑。


    明德帝把橘瓣扔進嘴裏,問:「你父親如何?」


    賀靈朝掌心虛握:「父親很好,一頓能吃五大碗。」


    明德帝點點頭,又道:「此次叫你迴來,目的你也清楚。你已及笄,終身大事是該重視起來了。」


    裴皇後亦看著他道:「女子年華易逝,還是早有歸宿的好。你娘在天之靈,也能早日放心。」


    賀靈朝誠懇道:「謝陛下與娘娘厚愛,隻是靈朝此前從未考慮過此事,有心承情,卻茫然不知從何下手。」


    「你觀北黎赤杼太子如何?」明德帝淡淡道:「秦毓章殿上提過,我便問你一問。」


    他吃完蜜橘,拿過順喜奉上的巾帕,邊擦手邊說道:「赤杼有明君之相,是北黎之幸。你現下嫁過去是太子妃,未來就是一國之母。以身份論,未嚐不是個好選擇。」


    他擦完手,丟了帕子,勾起一笑:「可惜朕膝下無子,做不成翁爹。」


    「陛下說笑了。」賀靈朝起身,拱手,凜聲道:「陛下與娘娘春秋正盛……」


    明德帝打斷他,搖頭道:「你且說你對赤杼太子是否有意?如實說。」


    賀靈朝單膝跪地,拱手道:「於公,靈朝身為大宣郡主,受天下百姓供養,自當為大宣萬死不辭。於私,北黎路遠,去便難迴,靈朝上有老父,心在西北,難以割捨。隻是公大於私,靈朝懂得。聯姻之事,臣並無異議,但憑陛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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