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現在兩腿戰戰,卻依舊還堅持在第一位的儒望。


    海商仔細看了看旗艦,得出了結論:


    「他們應該是在禱告。」


    「禱告?」世子挑一挑眉:「都已經瀕臨戰爭,還想著禱告嗎?」


    「這是信仰的問題。」儒望有些不高興:「另外,光輝的騎士作戰也是堂堂正正,當然要在禱告上帝之後進行。」


    世子微微一笑,心想殖民主義還談堂堂正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隻不過海麵上略無遮掩,根本沒有埋伏偷襲的餘地;天下無敵縱橫已久,才容得下這般海軍從容自在,竟還能有餘裕滿足精神需求。不過嘛……


    世子輕輕開口:


    「信仰的事,我不好議論。但既然同樣信仰的是天父,到了現在,就看天父是喜歡這些葡萄牙人,還是喜歡他嫡親的二兒子了。」


    他抬手一招,一道煙花自袖中綻放,炸出明亮之至的光影。


    ·


    以常規而論,這一道煙花炸出之後,大概就是兩名軍號聲響,立刻就有伏兵滾滾殺出。但海麵顯然不可能埋藏什麽伏兵,儒望低頭向山下觀望,望了片刻一無所獲,直到聽到頭頂嗖嗖聲響,於是駭然抬頭張望,恰恰看到十餘條火龍從頭頂飛過,留下明亮之至的軌跡。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一片雪亮:


    「飛玄真君號!」


    大商人就是大商人,手眼通天消息靈活之至,僅僅看到這聲勢浩蕩的陣仗,立刻就想到了傳聞中威力無窮的什麽「火箭」!


    但世子卻搖了搖頭。


    「儒望先生博學廣聞,名不虛傳。」他淡淡道:「但這不是飛玄真君號,這是清妙帝君號。」


    儒望:……啊?


    他絞盡腦汁用力迴憶,記起了清妙帝君仿佛是中國皇帝那一圈長得能叫人頭暈的道號中的某一個,但是,但是——


    「這又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世子恬淡道:「你們外國人怎麽能懂我道家真義呢?當今聖上的每一個稱號,都各有巧妙不同。」


    這倒是真話。給皇帝選道號的道士也不是吃幹飯的,擬定的道號一定是最好最巧最合適,最能吻合老巨嬰的心事。譬如「飛玄真君」的要點在於「飛」,象徵皇帝成仙之後朝遊北海暮蒼梧,穿行宇宙略無拘束;所以飛玄真君號的射程一定是最遠,飛升距離一定是最大,非如此不能體現「飛玄」二字。而清妙帝君之「清妙」,則源自《太上老君說清妙經》,據傳能降服三千大千世界內一切邪火欲·火毒火,清淨玄妙通透無礙。所以,清妙帝君號的作用也就非常之顯然了——


    第一輪的清妙帝君號擊中了旗艦的舷首,隨後光焰騰飛白亮奪目,驟然炸開了一團藍色的火焰!


    ·


    特別磨製的高精度望遠鏡就是不同凡響,即使站在高處相距十裏之遠,依然可以清晰看到火雨下降時船隻上的景象——那就仿佛在螞蟻窩中澆下了一瓢滾水,整個甲板立刻就炸開了!


    當然,僅僅幾發原始的火箭還不足以殲滅這些團聚起來禱告的水手,很快就有細小的螞蟻從混亂的火場奔出,跑向甲板預備取水——木質的船隻定期都要刷油保養,因此行駛時最害怕的就是起火;如今遠洋行駛的船隻上隨時都備有水槽,用於儲備海水。而恰恰在這個時候,葡萄牙海軍的素質就體現出來了。雖然驟然遭遇了完全不可預料的打擊,居然還有人能想得起打開水缸,傾瀉出滾滾不斷的海水——


    「喔謔。」世子輕聲道。


    傾瀉出的海水並沒有吞沒火焰,相反,灼熱的焰光迅速擴散,沿著烏黑色的水跡一路蔓延過去,驚得水手連連後退,似乎是驚恐狂唿,不能自已——顯然,他們也從沒有遇見過連水都能點燃的火焰;而且焰光靛藍朱紅,高溫灼灼猛烈,比尋常的火場更厲害千倍百倍;即使船上四處漂泊吃苦耐勞的水手,亦斷難忍耐這樣的灼燒。


    ——看來趙菲苦心經營數年,還是很有收穫的嘛。


    隻能說這就是擁有國家機器的好處了,隻有自己掌握人力物力財力且不用看人眼色,才有資格試驗和提取這樣危險的玩意兒。至於穆祺嘛……無論是白磷、凝固燃油還是高爆·炸·藥,都不是他現在可以染指的東西,否則一旦控製不好燃燒起來,怕不是國公府都得嚎啕了。


    當然,簡單粗糙的一點土法自製□□,還不足以降維打擊到令古人完全崩潰。世子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炸裂的火光,當頭的軍官對天鳴槍,強行遏製住了火場混亂一片的局勢,然後指手畫腳的推出了幾個強壯的水手,讓他們在船艙中取出巨斧和刀劍,團團將火場圍住,一步也不許後退。


    這個做法還是很對頭的,因為原始火箭的裝彈量並不充裕,真正燃起來的也就甲板上那麽一小塊,隻要砍掉了沾染燃料的部分投入海底,還是可以保住船隻的。


    可惜,嗖嗖聲第二次響起了。望遠鏡中舉著斧頭和砍刀的水手如有所覺,呆呆抬起頭來,看到了天空噴灑猶如火雨的軌跡。


    大就是好,多就是美。窮則穿插埋伏,達則火力覆蓋;誠哉斯言。


    ·


    世子眯上一隻眼睛,仔細凝視著望遠鏡中熾熱的火勢,終於輕輕笑出聲來。他迴頭一掃,看到了儒望那張煞白而大汗淋漓的臉。


    「看來天父的愛已經區分出來了,是不是?」世子語氣輕快:「儒望先生,用中國人的說法,這就叫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當然,先生可能不太懂東方的詩詞。不過也沒有關係,我可以換個你能明白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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