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別提殿試當時驚鴻一瞥的陌生模樣。


    今安撫他眉尾,想起昨夜他換下濕淋淋的那一身,入夜前似乎已經洗晾幹淨,被阿沅疊進了衣櫃裏。私密物什一應都是阿沅打理,這間屋子也進不來旁人。


    打開櫃門,果不其然在滿是玄紅灰色的衣裳堆裏找見了,絳紫袍服摻在裏頭格外顯眼。


    拿著衣裳往虞蘭時懷裏放,今安說:「物歸原主。」


    衣裳上頭沾滿她的味道,虞蘭時抱著笑開了花。他一路跟在今安後頭轉,轉去窗邊榻擠著她坐下。


    剛剛坐下,懷裏衣裳袖口裏掉出塊硬物,哐啷掉在腳邊。是枚紅玉,新換了斷繩,今安撿起,認出是廣寒樓裏撿到的那枚。


    廣寒樓前令人失望生厭的一幕談話,無意間想起,就成了某人口是心非的見證。


    今安拎起玉佩丟去虞蘭時胸口,問:「好玩嗎?」


    她問得沒頭沒尾,虞蘭時卻聽明白了,迴道:「不好玩。」


    今安重新拿了案幾上的摺子翻開,願聞其詳:「哦?」


    「玉佩是我故意掉的,繩子是我故意扯斷的,我太想見你。見到了,卻口不擇言。」虞蘭時盯著她在燈火下的側臉,隨手捏玩手中玉佩,說著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我說的是實話,若不是他愚蠢到無可救藥,信什麽人定勝天……」


    「你現在就不愚蠢嗎?」今安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從眼前紛雜的墨跡轉向他,「若你當真有長進,虞蘭時,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虞蘭時怔怔看她眼睛,無可奈何地笑起來,說:「是啊。」


    「那麽,你還問什麽是以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這樣的蠢話——」未竟的言語消失在眼前人傾身過來的親吻裏。


    二人在窗邊榻上交頸接吻。


    疊得齊整的幹淨衣衫被貼近的身軀擠去一邊。


    夜雨不歇,枯燥地敲打著窗戶簷鈴,叮叮鈴鈴,風絲推著縫隙湧進來。


    虞蘭時抵著今安額頭,嘆息一般說:「我太想你了,也知道你不會迴來找我,永遠不會。你太狠心,有什麽辦法……」


    從一年多前在裘安城冰封至今的寒冬,在今夜這場轟轟烈烈的春雨下,終於迎來復甦。侵略庭院的藤蔓見風瘋長,劃界據地。


    今安嗅見虞蘭時身上的味道,與其說是難聞,不如說是使人墮落。很難說清,是梅花夭在枝頭快要腐爛的香氣,還是什麽。


    有點太頻繁了,這些親密接觸在今夜,擠占了今安本就無多的時間,現在更時不時打斷她看摺子的心神。今安在虞蘭時的糾纏中脫開身,外麵的叩門聲已經響過兩遍,是阿沅在催。案上的摺子隻翻開了第一麵,前頭幾行寫了什麽,今安一時想不起。


    目光從案幾倒下的燭影挪去虞蘭時滿是無辜的臉上。


    「寅正到時本王就要出門,虞蘭時,你從現在開始離我遠一點。」


    第130章 開局棋(一)


    寒食祭時。


    這一天的晨曦來得緩慢,臨近卯正仍是一片漆黑。


    沉甸甸雲靄堆積的黑天底下,鍾鼓敲破沉寂長夜。


    祭台地形首尖尾鈍,如同臥下的山丘,黑黃兩色的旗幟沿著迴型而上的階梯、將整座祭台重重包圍了起來。旗幟裏的最外圈是文武百官,再上一層平台,是各州諸侯,上東州、魯番四洲、連州……諸侯們華衣重冠威勢赫赫,站立的位置涇渭分明。


    祭台最頂端,人群仰望的最中心,是攝政王,紅妝金冠,耀眼奪目。


    攝政王出行,向來不吝於女裝示人。祭祀官勸過幾迴,說皇家禮儀未見先例,女子踏入已是破禁忌,更不應脂粉服飾過盛,帶入重地。


    聽聞那位祭祀官被賞了十杖大板,現今位置上已是換了人,餘下所有事宜都是在攝政王首肯下進行。這樣的舉措難免在百官中多起嘈雜異議,至今仍有諫言不斷,在祭祀的此刻中,周圍左右時不時就有難掩不滿鄙夷的聲音出現,壓得低,傳不到上頭去。


    以大司徒付襄為首的一眾紫色官袍中,抑或扼腕,「古禮從來不允女子涉足朝堂,即是真章。一朝得勢,渾然忘本。」


    「這兩年新政為她立下多少威勢,天底下就要被蒙蔽——」


    付襄輕咳一聲,道:「慎言。」


    猶有人憤憤:「我等亦不想在這關頭遞話,可大司徒如何不知,臣下的府邸內早不知教賊子設下耳目幾迴,除也除不盡。數到頭,竟沒有個說話的地方。」


    一眾附和聲,高台上擊鼓隆隆,一切都在肅穆的氛圍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站在最後的盧洗今日也不敢插科打諢,低聲說,「最近的天真是邪門了,天天倒雨,這會也不見亮光。」


    虞蘭時應得散漫:「夏未立,是要亮得晚一些。」


    這句話沒什麽出奇,卻引得盧洗側目。前頭點起的燈火照在虞蘭時臉上,這人本就長得姿色出眾,平日裏也常惹得路人駐足,聞說三甲高馬遊街當天,三人中獨獨虞蘭時被砸了格外多的花果帕子,盧洗也是見識過的。


    可是今天,今天的虞蘭時穿著一身平常的綠袍官服自東廂推門而出,襯著背後黑夜,宛若橫劈濃雲出世的月光,差點把盧洗眼睛晃瞎。人還是長這副模樣,眉眼也還是這副眉眼,可就是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像此時,虞蘭時側目看來,那些聚在他瞳孔的光也順著勾起的眼尾遊了出來,多情得很,可惜唇鋒漠然:「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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