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哐當坐在凳上,「蘭花草……那、那蝴蝶是何人?」


    「老夫人莫急,且問這家中小廝丫鬟可都是近些年入府的?」


    「院子裏的都是親近信任之人,自小在薛宅長大。我家後宅也從不找人伢子做買賣。」


    謝義山聽罷皺眉沉默,內裏傳音於三人。


    「幾月前琉璃花才有動靜,那是不在薛少夫人院裏?」


    身側江千念迴他:「你忘了阿珍姑娘!」


    「阿珍姑娘也是幾月前出事的。」是斐守歲。


    「若如此,不光要看北棠娘子,還是得藉口找阿珍姑娘才行。」


    謝義山授意,緩緩開口:「老夫人,這少夫人身邊可有貼身丫鬟,這幾日裏臥病在床的?」


    薛老夫人一聽此言,神色略有躲閃之意。見她拿著手帕的手微微顫抖,身後大丫鬟上前一步俯身在她耳邊細語。


    似乎在猶豫什麽,竟連手帕子都捏皺了。


    大丫鬟站直身子,薛老夫人這才下了決心。


    「倒是有個丫鬟,不過是瘋了,並非道長說的臥病。」


    謝義山見魚兒已上鉤,不慌不忙在拋下一個餌:「隻怕那個丫鬟的生辰八字與少夫人沖了。」


    「這不可能!」薛老夫人搖頭反駁,「親家怎會讓這樣的人送來陪嫁……」


    是阿珍無疑。


    謝義山笑道:「老夫人啊,那些個求生之道,您還會不懂嗎。」


    「這……」見她鬆下手帕,無力地靠在座椅上,「可道長有所不知,那個丫鬟已經被我打發出門了,眼下也不知尋不尋得到。」


    魚兒終於上鉤,無處可逃。


    拂塵如謝義山臉上並不存在的長須,他一捋又一捋,做成老謀深算的謀士。


    「老夫人,我的徒弟就擅長追蹤之術,隻要她出手,那人定能給你找迴來。」


    說著,謝義山賊兮兮地轉頭看一眼江千念。


    拂塵在江幸麵前晃了晃。


    「乖徒兒,你可聽見?」


    第47章 異香


    江千念本注意著內屋中人的動靜,被謝義山一點,倒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愣過片刻,這才拱手應聲。


    口內傳音:「謝伯茶,你又給我取什麽諢名!」


    「這是愛稱,乖徒兒~」


    江幸斜一眼伯茶,不理調侃,轉向與薛老夫人:「追蹤之術需要那位姑娘的貼身物件,若沒有怕是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


    默然。


    薛老夫人嘆息一氣點點頭,身側兩位丫鬟便走上前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江幸起身作揖道一句「有勞」,跟在丫鬟們身後出了屋子。


    屋外的光漏進來,將遠走的三人倒影剪在紙窗上。


    是江幸傳言落入斐守歲與謝義山耳中:「我去找阿珍姑娘,薛宅的少夫人就交給你們了。夜半三更我若未歸,勿念。留一份冷茶潤喉即可。」


    想著下半句是給謝伯茶聽的。


    送走了江幸,謝義山仍舊不放棄再誇大其詞,他已將茶盞喝盡,揣手靠著座位。


    目之所見乃是安安靜靜的內屋,偶有一兩個黑森森影子落在簾子下,窺得丫鬟小巧的繡花鞋。


    裏屋還是靜悄悄的。


    謝伯茶笑道:「不知少夫人是在歇息?」


    「想著兩個時辰前吃的藥也該醒了,」薛老夫人輕聲,「月星,還不快去看看。」


    打扮漂亮大丫鬟叫月星。


    月星姑娘挪著小步子,走到內屋門口,俯身側耳。


    「環兒妹妹,少夫人可醒了?」


    不過片刻,內門微移,入眼是個高出月星一個頭的姑娘。那姑娘家高瘦身子,長發墜腰,用手帕子捂著嘴。一雙桃花眼藏在眼睫裏,臉色暗沉,似是不滿之情。


    她厭厭地說:「醒了。」


    謝義山一撫拂塵:「可方便否?」


    環兒一掃外屋的人兒,她的視線落在斐守歲與陸觀道身上。


    「夫人正在更衣,約莫一刻鍾就好。」


    說著,環兒這才向薛老夫人頷首。


    不等家主反應,她就匆匆把門關上,又是一片寂靜。


    薛老夫人訕訕地打趣:「環兒就這樣的脾氣,別看她冷冷的,這做起事來可比誰都利索呢。」


    謝家伯茶跟著笑了聲,與那薛老夫人扯一些風水的皮。


    說了好一會,裏屋才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須臾,又是環兒開的門。


    白簾子撩起,推開兩扇雕海棠花的木門。那環兒站在一側,畢恭畢敬地弓背垂手。


    薛老夫人見狀立馬喚月星上前領著眾人。


    踏入門檻,屋內比外屋昏沉。明明一樣高的屋頂,可裏屋就是要壓人一些。幽幽的角落,有幾根淡黃的蠟燭。一陣溫暾的香味繞在人群裏,從屏風後頭傳來,伴隨香味的還有女子平穩的唿吸聲。


    斐守歲抱著陸觀道往床榻處走,除卻香味,先前在側院中聞到的異香愈發濃烈。


    老妖怪總覺得這香在何處聞過,卻一時間想不起來。


    幾步路,到了一香爐前頭。


    在裏麵些就是宅子主人的床榻,不過此時被拉上一層層珠寶簾帳,隻能窺見模糊的身影。


    斐守歲率先用妖身的瞳透過簾帳一看,床上倚著靠枕的富貴女子臉色煞白,淡紫色的唇瓣,應是北棠娘子。


    北棠娘子未著一隻髮釵,她懶懶地靠著,長發遮掩耳垂,眼皮子垂在苦澀的藥碗裏。但也隻是臉色不好,斐守歲看到代表人生魂的那盞燈,在北棠的肩膀上並無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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