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宇繞過大坑看去,當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那黑影之中,有個人影盤坐在一座石台之上。那人影身形枯槁,片片破布覆蓋在其上。臉上四個空洞,森森白牙裸露在外。


    竟是副骷髏。


    小狐狸端坐在一旁,正衝著厲宇嘰嘰叫喚。厲宇安撫了下小狐狸,便小心查看起了骷髏。


    這骷髏作盤腿端坐狀,身上衣物早已腐朽。露著根根慘白骨頭,左手小指骨上套著枚玄黑戒指,低著頭顱視乎正凝視著麵前地上。


    厲宇順著骷髏雙眼位置看去,隻見那地上似乎寫著一排文字。那些文字字色深褐,幾近墨黑,竟是一排血字。


    厲宇照著火光,細聲讀道:“吾乃穹元,後輩見者,當罵三聲,無極狗賊!”


    “啊!?”厲宇頓時大驚。直愣愣地看著麵前骷髏,心中驚駭萬分。想不到眼前這副枯骨,竟然就是兩百年前失蹤的摘星派開山祖師,穹元上仙。


    厲宇麵色凝重,滿心的困惑:“這失蹤的穹元祖師,為何會死在了這座隱秘山洞裏?”


    厲宇又細細看了遍那排血字,猶豫想道:“這祖師爺似乎是讓見到他的後輩弟子張口罵一個人。也不知道這叫無極的到底是個什麽人物?竟招祖師爺這麽記恨。不過既然是祖師爺有令,我作為後輩的當是遵循才是。”


    當下,厲宇清清嗓子,大聲罵了三遍“無極狗賊”。那聲音響亮,在空空山洞中迴聲不斷,似是罵了千遍萬遍一般。


    厲宇罵完,等山洞中迴音消失,便對著骷髏拜了一拜。心想:“雖然不知道祖師爺為何會死在這裏,但總不能就這麽把他放在這裏。”


    於是對骷髏言道:“祖師爺有靈,弟子厲寰宇恭請祖師爺入土為安!”言罷,便要去搬那骸骨,打算抗出去找個好地方埋了。


    可誰知,就在厲宇剛湊近骸骨,那骷髏卻突然抬起頭顱來,空洞的眼眶似乎正盯著厲宇打量。


    看著麵前近在咫尺的骷髏臉,厲宇頓時一聲驚叫,跌坐到了後麵,連手上火球都差點散了。


    “哢哢,”骷髏頭下頜張動,竟然說起話來:“摘星後輩,吾乃穹元殘留神識,莫要驚慌。殘存神識微弱,不要吱聲,你且聽我說來。”


    厲宇見此,心中稍有安定,心道這祖師爺似乎是留有什麽遺訓,要囑咐後人。當下便安靜仔細聆聽了起來。


    “吾曾為一介海外散修,名聲不顯。一日路過此地,見這山勢怪異,便覺古怪。仔細查看之下,發現此山勢乃是一天外隕石所造成。吾便四處尋找,終於在這山洞坑內發現一枚天外隕鐵。吾是萬分高興,以為得一珍奇礦材。遂在洞外築起土窯,以助煉隕鐵。哪知這隕鐵卻堅硬非凡,真火不熔。吾想盡辦法亦不能損傷這隕鐵分毫。便無心以神識探之,竟發現原來其中另有玄機......”


    骷髏說到這裏,竟停了下來,似乎僅存的神識即將潰散。厲宇便要起身去查看,忽然撇見領口滑落出來的黑石,頓時心中一動。言道:“這黑石形狀似乎正好與那坑中土包上的凹痕吻合,難道......”


    正在厲宇疑惑的時候,那骷髏又接著說起話來:“吾發現其中另有秘密,此隕鐵並非其他隕星一般。此乃是天道載道之書,其中記載有天道自然之律。自然之律者,日月交替,鬥轉星移,四季變化等等都在其中。其珍貴程度遠超先天神物,乃是與當年神皇太虛創道之物一般。太虛之物名為‘造化天書’,而此隕鐵便是‘星河圖書’。吾幸得無上珍寶,日夜參悟其上奧妙,終有所感悟。便將自創功法《日月同輝譜》加以改變,成為獨特功法《浩瀚星辰訣》。然而天道之律玄奧非凡,吾參悟時日太短。吾之體悟隻是堪堪皮毛,這《浩瀚星辰訣》便隻是粗糙之作。但僅是如此,吾亦是受益匪淺。修煉此功法竟一路暢通無阻,日進千裏。不多時日,吾便達到了破天境圓滿,需受天罰。為免有失,吾便在此山開山立派,創建摘星派。收得兩名弟子,分傳兩門功法。然而吾發現,若是沒有‘星河圖書’輔佐,這《浩瀚星辰訣》便無那般神奇,弟子修煉之速與《日月同輝譜》並無太大差別。吾心知原因在於那‘星河圖書’,便打算日後再對功法做以改進。之後,吾受過天罰,便遇百年論道。吾以仙人修為獨領風騷,令摘星派一時風光無限。吾便因此驕傲自大,不知韜光養晦,更是忘卻了那懷璧之罪。”


    說到這裏,厲宇似乎也聽出了骷髏言語中那深深後悔之意。不由更加好奇後來發生的事情。那小狐狸亦是聽得入迷,依靠著厲宇坐在了其身邊。


    “吾以為,當年太虛得道,慷慨相授,令五洲修士獲益良多。如此仁德之士,其補天派後人該是不差。吾便上門求教參悟之法,從而認得了那掌門無極狗賊!”骷髏說到這裏,滿是恨意。


    厲宇聽聞這話,猛然想道:“這祖師爺口中的無極狗賊,莫不是那當今神皇,司空無極?!”


    就在厲宇驚愕之時,骷髏又說道:“那無極狗賊竟對星河圖書起了覬覦之心。假意與吾交好,卻乘吾不備出手暗算,意圖奪取星河圖書。所幸吾當年偶得一保命法寶‘遁影戒’,這才遁入虛空,負傷逃走。雖是逃脫,但無奈吾受傷極重,已是無力迴天。吾心知無極狗賊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定會來我門派搜尋。未免殃及門派,吾心一橫,將‘星河圖書’丟入了山澗溪流。又乘弟子不察,便躲入了這早年改建的洞中之洞。吾獨自在這洞中,滿心懊悔,痛恨自己輕信他人。心知不能就此讓真相埋沒,吾便在坐化之前,留存了一絲神念,以三聲痛罵作為激發,來明示後人此事。現吾以摘星派開山祖師身份命令,不管汝為何人,都將得吾親傳,當謹記吾之教訓。若是在山中尋迴‘星河圖書’,絕對不可聲張。不可將今日之事告知他人,不可透露吾之行蹤。更不要為吾報仇。他日若摘星派有變,汝便以吾左手‘遁影戒’為信,號令門派弟子,全力護得門派周全。如此,吾便能安心去也!”


    骷髏說完這些,便沒了動靜。厲宇心知骷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神識,不禁為穹元感到悲涼。如此一派之祖,竟落得了如此下場。


    厲宇摘下胸前黑石,仔細打量了一番。又想了一下,便起身滑入那大坑裏,對著那土包上的凹坑,將黑石放了上去。


    嚴絲合縫。


    厲宇雖早就想到,但也不禁難以置信。暗想穹元將這黑石丟入了山澗溪流,卻竟然被衝迴了摘星派院後水池,還讓自己無意間獲得,更帶著黑石迴到了穹元麵前。這莫不是冥冥之中天意使然?


    厲宇又想起穹元最後的囑托,不由感覺身上責任重大。爬出了大坑,厲宇來到穹元遺骸麵前跪下。三跪九叩之後,厲宇說道:“弟子厲寰宇謹遵祖師命令。”


    隨後厲宇起身,摘下枯骨左手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剛戴上戒指,那枯骨就“嘩啦”一聲垮塌,化作了滿地塵土。


    厲宇看著那滿地塵土,不由又是一番感慨。再看了看四周,見這洞內沒有什麽特別了,便招唿上小狐狸,從入口向外爬了出去。


    剛從供桌底下探出頭來,厲宇便看見了一雙水靈大眼正滿眼驚奇地望著自己。


    “師...師姐?!”厲宇驚道。


    正是那雲霄丫頭。


    本來雲霄見厲宇被宸遊派往祖宗祠堂燒炭,不由心中有些不樂意。但一想大師兄內傷剛好,二師兄剛能走路,小師弟也才傷好沒幾日,這活也就厲宇能幹,如此便也釋懷了。又想到厲宇要日夜看著炭窯,怕是隻帶了些幹糧。便想偷偷瞞著眾人,帶些熱菜飯來給厲宇吃。


    哪知這崖壁山路陡峭,雲霄還不會禦空,便一路提心吊膽地一階一階往下邁。從中午一直走到了傍晚,這才來到了平台。找了一圈沒見到人影,剛想放下食盒,便看到了厲宇從供桌底下鑽了出來。


    “小宇...你這是去哪了?”雲霄奇怪問道。


    見厲宇和小狐狸從供桌底下爬出來,雲霄低頭看去,就見到了那暗道洞口。


    “咦?這裏怎麽有個洞?往年我和爹娘來打掃怎麽沒發現?”雲霄驚訝道。


    “呃,這...這...”厲宇心想怎麽這麽倒黴,剛在祖師麵前領命,這還沒出洞就被抓了個現行。一番冥思苦想,也沒找著什麽借口。


    雲霄見厲宇那抓耳撓腮的樣子,便故意板起了臉來,說道:“老實交代,不然我就告訴爹娘去!”


    “啊?這...”厲宇為難。


    哪知雲霄轉臉又堆起笑來說道:“如果你告訴我,我便保證不說出去。嘻嘻。”


    “呃...”厲宇看著雲霄那忽閃的大眼睛,不由說道:“那我就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連師父師叔也不行。”


    雲霄收起笑容,鄭重說道:“我雲霄發誓,今日之事絕不告訴別人。不然...不然...”看著厲宇的眼睛,雲霄接著說道:“不然我就嫁不出去!”


    嘴上雖這麽說,雲霄心裏卻想:“嫁不出去,我就嫁給你。嘻嘻。”


    厲宇奇怪師姐怎麽發個誓臉還紅了,但聽其都發毒誓了。便也就放下心來,當下將洞內之事盡數地告訴了雲霄。


    雲霄聽聞整個人都傻了,隻是愣愣地看著厲宇。直到被厲宇搖晃了幾下肩膀,這才迴過神來。


    “小宇,這...這也太離奇了。那不就是說,你現在就是祖師親傳弟子,比我爹爹輩分還大了?那我豈不是要叫你師祖?”雲霄說道。


    “嗯,話是這麽說。但這是說不出去的,所以不必在意。我還是師父的徒弟,也還是你師弟。”厲宇笑著迴道。


    “哦,那,這就是那所謂的‘星河圖書’了?”雲霄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厲宇胸前的黑石,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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