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起頭得用三根或四根對摺,編麻花似的。


    留一根尾巴再接六七根麥稈進去,如此反覆,一味貪圖快就會留好多結頭,薑青禾編的很仔細。


    她手很巧,以前她每次被大伯罵心情不好就編東西,來讓自己不至於太過生氣。到春山灣後她也想編點東西,來的太突然,結婚後沒長過的凍瘡被冷得又犯了,又癢又疼,啥也做不了。


    想著事編完了一條帽辮,等帽辮散落在腳邊,盤成好幾圈後,門外終於響起了動靜。


    徐禎在外頭想散散身上的酒氣再進來,今晚他沒喝多少,其他人開了兩罐用軟黃米釀的渾酒,一罐甜滋滋的,他喝了些。


    另一罐就很烈,他沒沾一口,全程就盯著桌上的燒雞,熬到他們都喝不動了,趴桌上了。


    才假模假樣地問,「雞不吃了吧,不吃我就拿了。」


    人都喝懵了,哪裏還管啥雞不雞的,那半隻沒動的燒雞他就連盤拿過來了,到門口才發現勁上來自己也有點醉醺醺的。


    就兩手端著盤被撕扯開隻剩一半的燒雞,直愣愣看著薑青禾舉著油燈開門出來。


    他說話有幾分傻氣,把盤遞過去,「苗苗,來吃雞。」


    「你咋把人家盤也拿來了,」薑青禾一手舉著燈,一手接過,語氣無奈,徐禎老實跟在她後頭,「不知道,隻有盤。」


    徐禎其實喝不得酒,他一喝酒就醉,醉了就是一本正經說不過腦的話。


    薑青禾絞了巾子給他,徐禎很慢才伸手接過,對著頭擦了起來。


    「下次找你喝酒別去,」薑青禾把灶台上放涼的鹽水拿過來,家裏也沒有蜂蜜,晚上喝茶喝薄荷水好像也不好,幹脆灌苦鹽水。


    徐禎灌了一口就被苦得坐直身體,想呸又咽下,倒是清醒了,他把巾子蓋臉上,悶聲悶氣地道:「不喝了。」


    「苦鹽水也不喝了。」


    主要是又苦又澀,比濃茶咖啡中藥都還難喝。


    薑青禾給他剩了點的羊肉湯,放在砂罐裏爐子煨熱,聞言笑道:「咋就請你喝酒了?」


    「找我打個大軲轆車,」徐禎還挺高興,咧著嘴笑,伸出手比了個數,「他們給不起錢,說拿五鬥麥子,三鬥糜子來換。」


    他說到這徹底清醒了,「糜子你不愛吃,我就說要六鬥麥子,剩下兩鬥換黃豆。他們說黃豆給一鬥,剩下再摻點其他的。」


    「我就應了,」他轉了個身看向薑青禾,話語問詢,「沒虧吧?」


    「木頭誰出?」薑青禾盤算起這筆帳來,打輛大軲轆車至少得要兩根粗木。做做也得小半個月多,要是再去山裏砍木頭,有點虧。


    「他們出,明天搬過來。」


    「那可以,」薑青禾滿意點頭。


    徐禎鬆口氣,本來他迴他們說要迴家問問媳婦,結果他們鬧著不行。說他咋啥都聽婆娘的,非要給個準話,他就估摸著要了。


    開口後又後悔,怕虧了,薑青禾倒是不會說啥。可他心裏虛,對外他總沒有那麽硬的口氣。


    「這個燒雞他們從鎮上買的,我嚐了點,味道很好,」徐禎聲音壓得低低的,他知道蔓蔓早就睡了,跟薑青禾說:「就給你吃,別叫蔓蔓了。」


    以前沒談戀愛的時候,他就知道薑青禾愛吃雞,在食堂裏有雞腿雞翅都會點一份。


    他們兩個人是從同村裏唯二上縣裏重點高中的,每次一起迴村,對彼此的家庭心知肚明。高中畢業談戀愛,大學畢業結婚,到了這裏還是漫長人生中彼此的慰藉。


    徐禎以前總給薑青禾買各種雞吃,到了這裏囊中羞澀,隻吃過一次。


    這次他虧點心,不叫蔓蔓了。


    「你吃個翅膀,」薑青禾忍痛割愛,比起雞腿她更愛雞翅。


    賀旗鎮的燒雞其實是鹵出來的,他們把滷雞叫做燒雞。


    味道同她吃過的滷雞很不相同,她吃過的滷雞皮肉色澤油亮。仿佛是薄薄一層掛著肉,一扯就露出飽滿的汁水,她最愛吃透著焦黃色的皮,總覺得那裏最入味。


    而鎮上的滷雞皮色澤是褐紅的,鼻尖一股香,老湯加新湯熬出來滷汁的香。


    不知道是不是散養的雞,肉特別嫩,雞腿裏沒醃好就會柴,這卻沒有,汁水橫流。放進嘴裏一嗦,肉就脫離骨頭,肉絲也沒留下一點。


    吃的她手上都是汁水,兩個人還跟做賊一樣,不敢大聲吃。就著點微弱的油光,連平常覺得難聞的膻味都被燒雞的香掩蓋了,你一口我一塊啃完了這半隻雞。


    兩個人像是幹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湊在一起洗碗的時候還偷笑。


    擦過身子換下衣服,今晚兩個人挨著睡覺時,都覺得鼻尖還有那股好陳好地道的香味。


    第二日起早,薑青禾奢侈地蒸了一籠饅頭,炒了韭菜鴨蛋,幾人坐下來美美吃了頓早飯。


    徐禎不好意思地去把盤還給人家,又被打趣幾句,順道將木頭也運了過來。


    薑青禾則又開始掐帽辮,還盤算著過幾天到了初伏,該種蘿蔔了,到時候後麵的菜地也該曬透了。


    菜地可以隻種胡蘿蔔,白蘿蔔是春山灣過冬必備的冬儲菜,她要在開墾的荒地上種兩畝的白蘿蔔。


    她一邊想著去哪戶換菜籽,就聽見院外有很粗重的腳步聲,沒等她抬頭,一道穿透耳背的聲音傳來,「妹子,俺來了。」


    薑青禾嚇得差點沒抓穩麥稈,好懸沒全撒了。她深吸口氣,抬頭看去,隻見虎妮用草繩綁著三隻肥兔子,那兔子還在使勁蹬著後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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