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迴過頭,靜靜地看著眼前。


    縱使知道自己無法阻擋,也要一試。


    “大師兄,”許察察道,“你的救命之恩,隻有來世再報了。”


    清曇淡然道:“不必。”


    北戎騎兵列陣而上。


    一時之間隻聽到馬蹄聲、唿喊聲、叫嚷聲,還有凜冽的北風。


    小覓鎮城破。


    許察察最後的記憶,是清曇驚慌失措的看著他。


    那雙一向溫柔的眼睛,第一次有了心疼和擔憂。


    小覓鎮的火,燒了一天。


    金日閑滿意極了,他終於可以向母親證明自己。


    許察察覺得自己全身都很痛。


    全身痛,具體是哪兒好像也不知道。


    這是在閻府?


    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香氣,怎麽地府還要焚香?


    許察察腦海中的記憶不斷更迭。


    有在麵對北戎大軍的時候,有與清曇一起在城樓前的時候,還有她們一群女子瑟縮在城牆下的時候,還有在那個廢棄的烽燧裏,那天的雪花極大,飄飄然落下的樣子······


    其他人呢?


    小覓鎮應當不在了吧,她那天看到鎮上最好的漫沙酒樓也被一把火燒了。


    馬楠、宋宋、珍珠、雲環、錢如月、老樊、趙娘子······


    她們都在哪兒,還有張小草,是不是也在閻府?


    為什麽沒看到他們?


    小草,我來找你了。


    察察隻覺得一口痰卡在喉嚨處,憋的她好難受。


    她輕輕動動手指頭,還好,自己的身子還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她想睜開眼睛,卻覺得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像是夢魘一般。


    漆黑一片。


    有腳步聲傳來。


    許察察側起耳朵,努力聽著。


    來的人氣息平穩,步履輕盈,應當是個高手。


    一聲長長的歎息。


    這個聲音怎麽有點耳熟?


    那人伸手輕輕在察察胳膊上摸了摸,許察察心中一動,立即起身捏住那人的胳膊,那人反應極快,立即向前一步將許察察按倒在床上。


    許察察覺得自己身子僵硬,不然不會讓人這麽輕易就按倒。


    “看來是好了,都能動手了。”一個渾厚的男聲道。


    許察察聽到聲音,歡喜極了,連忙道:“阿戰阿戰,你快放開我。”


    她怎麽現在連阿戰都分辨不出來,看來不僅是趙娘子遲鈍許多,就連她自己都變得遲鈍。


    崔戰麵色黝黑,身材健碩,臉上卻是一副慈愛的神情,他鬆手放開察察,道:“你終於是醒了,你知道你躺了多少天?”


    許察察還未答話,隻聽見門外又傳來一陣聲音。


    許察察看了崔戰一眼,崔戰對她點點頭。


    察察立即從床上下來,跪倒在地。


    很快,一個人出現在察察麵前。


    許察察垂著頭,看到那人黑色的衣服下擺,腳上穿著一雙精致的羊皮靴子,那人慢慢踱到察察麵前,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感受到他的目光,許察察如芒在背。


    那人抬腳走開,崔戰連忙搬開椅子讓他落座。


    那人坐定,方才慢慢開口道:“其政悶悶,其民純純。其政察察,其民缺缺。你這個名字,起得好啊。”


    那人說話聲音甚是好聽,溫柔磁性,像是如沐春風。


    許察察聞言卻是驚出一聲冷汗,這是在怪她?怎麽語氣這般溫柔,讓她好不習慣。


    察察的頭又往地上磕了一下,道:“迴太子殿下,不敢。”


    來人正是大夏太子,衛卿池。


    聽到她的迴答,衛卿池哂笑一聲,道:“不敢?什麽不敢?還有你不敢做的事?抬起頭來。”


    許察察怯怯的抬起頭。


    坐在椅上的衛卿池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清霽月、眉目如畫,他的母親正是大夏皇後,當年被譽為“天下第一美”,衛卿池的容貌自然是生的好極了,他就靜靜的坐在那兒,就讓人覺得心情舒暢。


    其實很多人不知道,容貌隻是衛卿池最不起眼的一個優點。


    隻見衛卿池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察察,瞧著她這副樣子,衛卿池不禁對崔戰道:“阿戰,你瞧,這還是你認識的趙無虞麽?許久不見,怎麽變得這般上不得台麵。”


    許察察麵上一赧,低聲道:“我沒有。”


    崔戰打著圓場,道:“她受了這麽重的傷,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衛卿池看一眼崔戰,又看一眼許察察,調侃道:“我倒是忘記了,你們倆關係最好。”


    崔戰麵上一紅。


    “殿下恕罪,是無虞不懂事,讓您費心了。”趙無虞連忙請罪。


    許察察這個名字,已經不需要再用了。


    衛卿池點點頭,道:“是費了許多心思,還好能把你救迴來,不然真的是白費心思。”


    趙無虞想到小覓鎮,連忙問道:“小覓鎮怎麽樣了?”


    崔戰道:“一把火燒的精光,什麽都沒了。”


    趙無虞悵然若失。


    她環顧四周,這裏的陳設倒是與覓城大營極為相似。


    難道說······


    崔戰道:“這裏是覓城大營,秦大將軍的營房,你昏迷的這些天,都是在這裏。”


    趙無虞大吃一驚,秦初堯的營房?


    那秦初堯將軍去哪了?


    “太子哥哥,你在嗎?”


    門外穿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話音剛落,就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來的女子一身紅衣打扮,麵容俊秀,唇邊一對可愛的小梨渦,見了趙無虞,高興的道:“師父,你醒了?”


    趙無虞定睛一瞧,方才認出是大夏三公主衛與芙。


    這一聲“師父”,讓趙無虞惶恐,忙道:“公主慎言。”


    衛與芙認真的道:“你當得起這聲師父,我的武藝都是你傳授,不叫你師父叫你什麽?”


    趙無虞偷偷去看衛卿池的臉色。


    衛與芙看到她在偷看自家兄長,便道:“太子哥哥,那紅妝公主醒了,別人送去的飯她都不願意吃,眼巴巴的等著你呢,你快去吧。”


    衛卿池微微皺眉,道:“她有在鬧什麽脾氣?”


    衛與芙搖搖頭,隻道:“太子哥哥你快點去吧,那個紅妝公主本來就弱柳扶風,再不吃飯還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雍都。”


    衛卿池看一眼趙無虞,道:“你們兩個不要在這裏,讓無虞好好休息,有什麽事過兩天再說。”


    衛與芙和崔戰狠狠點頭,恭恭敬敬的將衛卿池送走。


    衛與芙待自家哥哥走後,立即將門緊緊關閉,一路小跑迴來,拉著趙無虞的手,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啊,每天過來看你好幾次,你都沒醒,我都好擔心啊。”


    趙無虞心中感動極了,忙道:“多謝公主掛心······”


    衛與芙揮揮手,道:“你怎麽也與那些人一樣,酸唧唧的,你不要同我客氣,不然我就要生氣了。”


    說著裝作生氣的模樣鼓著腮幫子。


    衛與芙這次與太子一起去了阮國,前前後後差不多一年才迴來,她為人心直口快,頗為豪爽。


    趙無虞心中有很多疑問,忙讓她們二人坐下,一一問來。


    原來,就在小覓鎮城破的那天,衛卿池和秦初堯都到了。


    他們一起擊退金日閑,將金日閑暫時趕出大夏,隻是小覓鎮已經全部成為一片焦土。


    “我們早都放了狼煙,為什麽秦大將軍遲遲不來?”趙無虞好奇的問道。


    崔戰和衛與芙互相看了一眼,道:“因為覓城大營突發瘟疫,士卒們幾乎全部都感染了瘟疫。”


    趙無虞驚得“啊”了一聲。


    寒冷的冬季爆發瘟疫?這是什麽事,怎麽會這樣。


    崔戰繼續道:“還有更糟糕的,覓城大營囤放的藥材,竟然是以次充好,根本沒有藥效,所以第一時間沒有遏製住疫情,士卒們吃的藥根本就沒用,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趙無虞靜靜聽著,突然意識到,覓城大營囤放的藥材?那不就是濟世堂所提供的,這樣說來是藥材出了問題才延誤了軍情?


    那濟世堂?


    趙無虞驚得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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