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暗室,一盞油燈。


    陳夫人淚流不止,跪在懷夕麵前:“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吧。”


    陳老爺的眼睛上雖然覆著黑巾,可是那黑巾也已經被淚水打濕了:“若是姑娘能救小女,我願意奉上陳府所有的產業。”


    懷夕歎了一口氣:“我自然有法子替你們搶迴小姐的一魂一魄,即使一魂一魄有破損,但是,勢必會被那人發現,若是那人真的是當今聖上,你們全家活得了嗎?”


    陳夫人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聖上要抽走蕊兒的一魂一魄,明明是他始亂終棄,為什麽還要傷害自己的女兒。


    “有沒有其他的法子?”若不是那人登上了皇位,陳老爺又何苦帶著妻兒躲到鄭縣來,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有!”懷夕答道:“徹底舍棄那一魂一魄,不過,小姐的心智會退迴到稚童。”


    陳老爺聲音哽咽:“本就沒想過她會恢複如初,隻要不再傷害自己,那一魂一魄就舍棄了吧。”


    陳夫人哭得不能自已:“我的兒,為什麽這麽可憐啊,老天爺,你看看你在做什麽。”


    懷夕點了點頭:“其實,就算拿迴來那一魂一魄,小姐也無法恢複如初,魂魄已經殘破。”


    陳老爺起身衝懷夕一揖:“那就有勞姑娘了,我陳恭尹言而有信,隻要姑娘治好小女,一定奉上陳府所有的產業。”


    “陳府所有的產業我就不要了。”燭火照進懷夕的眼裏,神色不明:“我隻要天凝山。”


    “好!”


    夜間烏雲翻滾,雷聲陣陣,整個鄭縣籠罩在狂風暴雨之中。


    一團烏雲似是將陳府包裹,大雨之中,看得並不真切,隻覺得陳府上空電閃雷鳴,雷聲滾滾,整整一夜都不曾停歇。


    蘭溪院的門第二日才打開,霎時間,烏雲散去,陽光照在院子裏,顯得格外的靜謐。


    陳夫人趕緊迎了上去,這一夜,她都不曾闔眼:“姑娘,怎麽樣了?”


    懷夕臉色慘白,修長的手指扶著門框這才能站穩,她點了點頭:“去看看小姐吧。”


    陳老爺的眼睛能看到一點影子了,趕緊吩咐旁邊的婢子:“先送姑娘迴去歇息。”


    秋水趕緊上前扶著懷夕出了蘭溪院。


    陳夫人和陳老爺慌忙進了臥房,隻見床榻上的女子睜著一雙纖塵不染的眼睛,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娘親,爹爹,你們答應今天要帶我去放紙鳶的。”


    陳欣蕊一身白色的褻衣,一個咕嚕爬了起來,坐在床榻邊,搖著自己光潔的腳丫子,扯著陳夫人的衣裳,如稚子一般:“娘親,我要去放紙鳶,你答應過我的。”


    陳夫人眼眶瞬間就紅了,上前摸了摸陳欣蕊的眉心,那裏有指甲蓋大小的紅印,如口脂一般,可是,她摸了摸,卻發現那紅色已經沁入到肌膚裏,一點紅,倒是使女兒顯得更加明豔了,她俯身抱著女兒:“好,去放紙鳶,待會就去放紙鳶。”


    陳欣蕊頓時開心不已,看向陳老爺,騰地站起身,手指心疼地撫摸上他的眼睛:“爹爹,你的眼睛怎麽了,受傷了嗎?”


    陳老爺露出一個笑容:“嗯,爹爹生病了,但是現在有很厲害的大夫在給爹爹治病,爹爹馬上就會好。”


    “大夫?”陳欣蕊突然歪著腦袋:“是不是一個漂亮的姐姐?”


    陳老爺點了點頭:“是的,是一個漂亮的姐姐。”


    “哦,我夢到她啦。”陳欣蕊歡喜地搖頭晃腦:“我站在一堆火前哭,頭好疼好疼,姐姐牽著我的手,摸了摸我的頭,我就不疼了,姐姐就牽著我的手迴來啦。”


    陳夫人鼻子發酸:“嗯,姐姐就在府上呢。”


    “是嗎是嗎,那待會讓姐姐和我一起去放紙鳶!”


    “姐姐太累了,在睡覺,等姐姐醒了再和阿蕊玩,好不好。”陳夫人牽著陳欣蕊的手:“阿蕊餓不餓!”


    “餓,我好餓,我要吃桂花糕。”


    “好,娘親帶阿蕊去吃桂花糕。”


    “施主!”摒塵法師立在門外,一身清冷,或許因為昨日吐血了,他的臉頰更顯蒼白,更加棱角分明:“我能見見小姐嗎?”


    昨日他們施法,遭受了反噬,的確如那位姑娘所說,學藝不精。


    陳夫人有些為難,陳老爺雙手合十朝他一揖:“法師,請!”


    婢子們很快替陳欣蕊穿了外袍,她雙眼清澈,好奇地盯著摒塵法師瞧,待看到她光禿禿的腦袋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禿驢,禿驢!”


    陳夫人嚇了一跳,趕緊擋在陳欣蕊身前,向摒塵法師告罪:“小女如今心智也才七八歲,還請法師原諒。”


    摒塵法師的目光卻落在陳欣蕊的眉間,眉心一點紅,那紅色之中隱隱有一縷金色,他雙手合十:“小姐的確是痊愈了,邪祟已散。”


    說完這句話,摒塵法師就帶著其他的僧人離開了,昨夜,整個陳府陰氣繚繞,他還以為這位懷夕姑娘使了什麽陰招,沒想到的確有點本事。


    陳欣蕊痊愈了,雖然變成了稚子心智,但也是大喜事,陳老爺大喜,府中仆人都有賞,一時之間歡天喜地,比過年還要熱鬧。


    等到夕陽西垂,陳府門口突然鞭炮齊鳴,煙火綻放。


    城中人都跑來看熱鬧。


    “咦,陳府一向低調,十年了,也不曾這樣熱鬧過。”


    “是啊是啊,聽說陳小姐病了好些年了,迴鄭縣這些年,從未見過她出門。”


    不一會,陳府的大門打開了,幾個仆人們抬著兩筐銅錢出來了,歡天喜地地說道:“府中小姐康健,老爺命我們散喜錢,也讓大家跟著熱鬧熱鬧。”


    唿唿!散喜錢了。


    眾人一擁而上,陳府門口的熱鬧持續了一個時辰,鞭炮和煙火也放了一個時辰,直到人群散去,風中還殘留著鞭炮和煙火的氣味。


    陳府晚上擺了宴席,陳老爺和陳夫人親自招待懷夕,餘良作陪。


    “姑娘,這次多虧了你。”陳老爺受不得淚,趕緊逼迴了眼中的淚意:“我以為這一生,我們全家都深陷泥沼,謝謝你救了我們一家。”


    陳欣蕊一直粘著懷夕,見懷夕舉杯,她湊了過去:“姐姐,姐姐,杯子裏麵是什麽,好喝嗎?”


    “那你嚐一嚐!”


    陳欣蕊舔了一口,辣得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眾人哈哈大笑,這是陳府這十年從未有過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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