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凝雪堆滿笑臉的衝了進去,案桌邊沒有他的人影,思索一下便加快步子向深處走去。


    樓錦川果然在,不過卻不是如她所想在翻閱卷冊,而是在和什麽人談著話,兩人竊竊私語的交談聲隱隱約約的傳入耳畔。


    西凝雪沒有想打擾的意思,下意識的要迴退幾步,不料踩中了地上的紙團,她下意識得為了掩藏自己得到來,不驚動兩人,所以悲壯的往書架子上一撲,整個人隨著書架倒向地麵,接二連三的巨響下,幾千冊的書籍都紛紛掉落,壓出一片灰塵。


    此場麵如此壯觀,讓人想不矚目都難啊!


    西凝雪就趴在亂七八糟的書冊中,腦中又是混亂又是空白的想象著自己被樓錦川發現時的丟臉模樣。


    再睜眼時,就看見樓錦川慌慌張張的抱住了她,一旁的官員目瞪口呆的看著。


    西凝雪原想翻翻白眼直接厥死過去,以此來換取那些好吃的糕點,但她猛然嚐到自己口中的血味,以為自己是被這一摔摔的都吐血了,但身體卻是沒有一點傷痛,除了……


    “二鍋,吾大門牙掉了……”


    西凝雪把嘴一張,滿口的鮮血匯聚在牙根處,她還用舌頭舔了舔缺失的兩顆大門牙,露出一個自以為很美的笑容。


    樓錦川不動聲色的將她擁起像抱布匹似的,輕鬆的把她往床上一丟,麵上完全看不出半點為她悲痛的表情,反而有些微顫的肩膀出賣了他。


    “來人……快,快請太醫……”樓錦川背著西凝雪招手,實際上卻不得不為了壓抑笑的痛苦按住了小腹。


    西凝雪光是看著就知道,樓錦川因為她那副滑稽的模樣憋得有多難受,但她不在乎,不就兩顆門牙嗎,把那滿漢全席擺上她一樣可以暢快的照吃!


    正在腦中迴想各種美好的食物,耳邊傳來了聲音。


    “公子,來……張口。”又是上次那個老掉牙的大夫,給她配了那麽多的中藥,不僅苦到要吐,不喝還吃不到她最喜歡的糖糕。


    西凝雪把臉一轉,輕蔑的高昂起下巴。


    想又趁機給我開方子喝苦藥是吧?想得美!我就不開口,看你怎麽辦。


    “乖,張口。”還是樓錦川這賊人懂她的心,從宮女手裏端來一盤子的肉丸,西凝雪開開心心的張口準備吃掉他特地送來的肉丸,還沒到口呢,樓錦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點在了她的脖子上。


    西凝雪保持著誇張的姿勢,斜睨了一下樓錦川,然後瞪眼,好你個樓錦川,還敢對我動粗,差評!


    老大夫對著她一口血肉模糊的牙盯了半晌,而後摸摸白花花的胡須,表情頗為奇怪道,“這牙口並無大恙,不過這兩顆牙怕是無法生長了,依老夫之見,恐怕隻有……”


    樓錦川用著威懾的眼神,瞪了一眼老大夫道,“有什麽就直說。”


    老大夫神色焦慮道,“恐怕隻有請煙雪閣的溫太醫出手,寧公子的牙方有恢複的可能。”


    西凝雪的心中猛地一聲落地雷狂炸方圓百裏,如黃河滾滾萬馬奔騰之震驚的她久久不能閉口,雖說她根本就動不了。


    “別無他法?”


    “稟太子殿下,倘若此事交給老夫來,需要費些年頭替這位公子醫治。但那溫太醫年紀輕輕醫術就登峰造極,老夫自問醫術了得卻也未曾如溫太醫那般通曉百家醫理,若將寧公子得牙交由他來治療,勢必更加穩妥。”


    “也好,本宮就去會會這人。”樓錦川隨手解了她的穴,然後又隨手把那盤肉丸子帶走了,要不怎麽說有心機、城府深呢,走就走還要奪人心頭所愛,這就是變相的欺辱!


    西凝雪留在殿中,聽老太醫的吩咐,用濃茶漱完口以後,又要在牙根處抹藥散,口裏殘存的血腥氣還是讓她不爽的迴想起自己摔跤把兩顆大門牙給摔沒了的丟臉大事。


    這簡直就是她人生中的敗筆,這年頭當女俠那也是要有姿色的,不然她這一開口就是齟齬的樣子,說不準還沒動手呢壞人就笑死了,日後再落得一個“齟齬女俠”的名聲,可就遺臭萬年了。


    不過現在樓錦川去和那小肚雞腸脾氣不好沒心沒肺的瘟神交談,依他堂堂太子殿下的身份肯定能把這個瘟神請過來,到時候她就不愁報不了銀針這筆賬了。


    正在她美滋滋的想著如何如何報仇的時候,樓錦川快步走來,兩旁的太監哆哆嗦嗦的跟在身後。


    樓錦川沉著一張俊臉,惱怒的凝起拳頭砸在無辜的桌麵上,臉龐上掛著比起發現他的紫玉流蘇被她斬斷後更加陰霾低沉的麵色。


    理智告訴西凝雪,樓錦川不但沒有把那個瘟神請迴來,而且還被狠狠的擺了一道。


    且此人現在印堂發黑估計不好惹,但手已經控製不住的拍了過去,隨之笑得不可開交的發出“謔謔謔”的笑聲,“二鍋,吾支支你,去哈了內個瘟神!”


    西凝雪根本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就說了出來,她一心隻想趕緊把那大逆不道的死瘟神拖出去斬成十八段,不過……仔細想來自己和他算起來實際上卻沒有多大的仇怨,無非就是她毀去他一件衣裳他惱怒之下順便賞了她一根銀針,若是真的因她隨口一言樓錦川將他斬了,那麽從此往後就再也看不到那麽中意的臉了。


    趁著樓錦川還未開口,西凝雪登時激烈的拍桌,“先,把他關幾啦!”


    對,直接關起來,不僅天天能欣賞到還能解氣。


    轉念一想又惱思不對……一代女俠怎麽能有這麽邪惡的想法呢?!


    樓錦川麵色凝重的望了一眼表情古怪的西凝雪,又轉向了桌上因剛才大力一拍而從杯中抖出來的水。


    “本宮的確拿他無法可辦,不若……你親自去的話就不一樣了。”樓錦川說到此,西凝雪比剛才還要激烈的拍桌,瘋狂的呐喊道,“表!吾表油狗窩!”


    他竟然要將她送到那龍潭虎穴之地,這要是真的應承了就不是兩顆牙而是整個人都要血肉模糊的痛苦了。


    “他又不是會吃人的妖精,你怕些什麽。”樓錦川莫名其妙的發笑,把她拉到旁邊的凳子上安分的坐著,“這人性情雖古怪,但據我所知絕不會濫下殺手,你與他無冤無仇若是多加懇求,他多半會施手替你醫治的。”


    西凝雪頓時把頭搖的跟撥浪鼓差不多。


    開什麽玩笑,要是無冤無仇他用銀針定了本姑娘一晚上?害得她到現在都記憶猶新的迴憶起什麽叫身如千斤重。


    樓錦川眉尖一挑,將口氣轉為了試探性道,“莫非你真與他有什麽過節?”


    西凝雪訕笑,過節是肯定有的,但一旦告知原委,自然也會暴露出自己是秀女西凝雪的身份,保不準樓錦川突然發什麽瘋把她舉報就不妙了,最後肯定是笑著搖頭,“當然沒有。”


    迴過頭用手偷偷拍了一下嘴,怎麽這嘴比大腦反應還快就招了呢。難不成她在心裏頭就已經被那個瘟神給降服得不敢與他再相觸半分了?


    “那便好,明日本宮就安排手下人將你送過去。”


    西凝雪抖了抖身子笑的僵硬,她怎麽會覺得樓錦川那意思分明就是把她打包起來直接送給瘟神呢。


    仔細襯度半天,她這才發現起樓錦川的好,雖然的確是個容易惹惱又危險的角色,但仍能理智的聽他人辯解再做出應有的對策,且凡事好說話為人在某些方麵煞是闊氣,倘若他長得再如自己中意的美一點,沒有那麽陽剛的外表,她說不準就會被這樣的人吸引了。


    不過樓錦川要是做起皇帝憑著自己一副俊逸的外表,肯定顯得威武無比霸氣側漏,迷死萬千少女。


    清風徐徐吹來,兩個身影並肩走在皎潔的月光下,柔和的光華照耀著整片天地,包括那兩個相行的人影。兩旁謝落的花瓣輕輕飛舞,似尋著香氣的動物緩緩飛至兩人的肩頭,但轉瞬間卻又兀自落下。


    西凝雪將古琴放在紅亭中,離自己三兩步之遙坐著一人。


    西凝雪知道明天去煙雪閣去定了,索性放開了心狂歡,便向樓錦川討了把樂器,但轉念一想自己一個人狂歡似乎不太好,就將樓錦川拉出來陪著她坐在亭子裏。


    難得太子殿下豪爽的貢獻出一把古琴,西凝雪雖不懂琴,但在亂撥一通之後聽到音色還是明白此物非凡。


    而她的腦袋中還在思索著這段時間重要的事情,想著想著便迴憶起那日樓錦川同自己吵架,但他並沒有再提到關於那場無謂的對話,他似乎還是做迴了樓小二,她自然也是一成不變的寧小肆。


    如果現在重新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選擇拒絕。


    有些事西凝雪不願去自找苦果,所以裝傻充愣是最好的方法。


    她不喜歡帶著難過的心思,也不想因為過去的事牽絆著自己現在的生活,若是到了迫不得已危及自身的情況下,她自然會做出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對策。


    但西凝雪永遠都是西凝雪,勵誌要做懲奸除惡、仗義行救的大俠,這才是她所憧憬的。


    所以說嘛……有時候連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麽,隨心所欲的做出那麽多根本未經思考的事。


    少女一直在埋頭思索著什麽神情糾結,樓錦川卻目光專注的盯著這個出神的少女,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這古琴的琴弦韌性十足,太過用力會傷到手的。”


    聽到聲音西凝雪才打斷思緒的將頭抬起,與樓錦川滿含笑意和柔情的雙眸對望,一尺之遙。


    “那我看看我和它到底誰厲害。”西凝雪不自覺的大笑。


    話出了口又覺得這段時間和樓錦川呆的太久,似乎說話都太隨意了,這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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