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一天酒精的洗禮和眼淚的衝刷,初夏在做眼睛複查的時候被幸運地告知:“你的眼睛感染了,需要繼續治療,這段時間裏盡量不要外出以免再沾染上其他細菌病毒。”


    而歐瑾瑜也中了頭彩一般,成功地加重了他的腿部損傷,醫生無奈地搖搖頭,宣布了他近四個月左右的“有期徒刑”,初夏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以防他遷怒於自己。


    醫生仍在盡職盡責地問他怎麽會再次受傷,而他卻隻是無奈地笑了笑,她更不敢問為什麽他的傷好好地會複發並且還加重了,她就隻是沉默地垂下頭,像是犯錯的孩子一樣。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頭上柔軟的發絲上,那上麵有一片落葉,他輕輕地拿下它,卻不再提及自己的腿傷,當然,他不會說那是因為有個混亂的夜晚,一個喝醉了的女孩子拚命纏在自己的身上,他隻能吃力忍痛地抱著她,而這些都在女孩醒來的一刻被忘得幹幹淨淨。


    迴去的路上,威廉意味深長地看看歐瑾瑜,又看看初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歐瑾瑜卻適時地說:“好好開你的車,我不想內傷變成外傷。”


    初夏“噗哧”一笑,卻趕緊捂住嘴巴,因為男人的目光正盤旋在自己的臉上,他說:“我受傷你就那麽高興?”


    她搖搖頭,她想她還是乖乖的不去招惹他比較好,那一晚的酗酒令她的心時時刻刻都不能放下,因為她怎麽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迴到別墅的,是方傑還是茉莉送她的,還是??????因為事後,她曾在自己的通話記錄裏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名字,江雨默。


    所以,他既然不提,她也不去觸碰,大家落個相安無事也好,她想,平靜,哪怕隻是表麵的平靜也是值得珍惜的。


    如果有人在許多年後問初夏她最想迴到人生裏的哪段日子,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那一段,因為那段近乎封閉的日子裏,隻有她和他,沒有旁人的打擾,如果威廉算人類的話。


    時間是治療傷的藥,也是醞釀情的酒,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彼此習慣著對方,也依賴著對方,。


    那時,偌大的別墅,就隻有他們,她會靜靜地為他煮上一壺咖啡,在他看報紙的時候,為他披上外套,她裹緊身上毛衣的腰帶說:“天真冷,時間好快啊!”


    他點點頭卻沒有作聲,因為他不知道她所謂的好快指的是什麽,是這倉促而至的冷空氣還是他們那個令人尷尬的契約,以至於他與她現在誰都不去觸碰期限這類的字眼,就像是兩個人私底下建立了默契一般,其實,她不知道,那個本來是男人主動提議簽訂的契約反而成為了他心裏最忌諱的東西。


    初夏走過去,靜靜地窩在沙發裏,隨手翻看著枯燥無味的律學典籍,上麵一個又一個雷同於高數的公式看得她頭疼。


    她實在不明白古人在想什麽,他們似乎什麽都會,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而現在她才發現他們在數學方麵也很強悍,三分損益法,五旦七調,她管它黃鍾可不可以還原,她隻知道如果真的按照導師的要求寫這篇有關律學的論文卻申請保研,她想她會死。


    她的頭重重地靠在沙發的靠枕上,伸直腿,整個身體都呈現出一種放縱的舒適感,慢慢這種身體上的舒適便很快傳遞給大腦一個不良的信號,她的眼緩緩闔上,鼻息聲也漸漸地平穩了下來。


    待到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外麵已經黑漆漆一片,屋裏的電子壁爐搖晃著它虛擬出來的火焰,溫暖而媚惑。


    男人並不在身邊,隻有蹲在她腳下的小毛嗚嗚咽咽地衝著她叫喚。


    忘了說,就是歐家公子現在終於有了一隻狗,雖然隻是一隻沒多大戰鬥力的鬥牛犬,不過這條狗卻極為充分地發揮了它狗仗人勢的特點,在威廉某一次又成功地翻越了圍牆後,被它逮了個正著,它惡狠狠地咬住威廉的褲腳死活都不撒嘴,也正是因為這一次的英勇行為,它才終於得到了歐瑾瑜的賞識,他拍著它的頭說:“不錯,比大毛有用。”


    男人說話間帶笑瞥了一眼初夏,初夏也迴了他一個白眼,因為他嘴裏的大毛便是說自己。


    這個名字還源於小毛的來曆,那是一次兩人去醫院複查完畢,當時的歐瑾瑜已能慢慢開車,而她的眼睛也好了許多。


    出了醫院大門,她剛打開車門,一條小鬥牛犬就迫不及待地竄上了車,歐瑾瑜把它趕下去,它又跳上來,這樣幾次過後,歐瑾瑜也煩了,站在車前生悶氣,女人卻說:“要不養著吧,隻要它沒病,去打個預防針就行。”


    而在收養了這條狗後,歐瑾瑜才發現它對一切人狂吠,包括自己,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女人,它會吐出它的小舌頭諂媚地向她臉上蹭來蹭去,以至於他都想說:“你舔完了我怎麽辦?”


    所以,有一天他便帶著嘲諷的語氣說:“你幹脆叫大毛得了,這樣我也好記,你管它,它就叫小毛。”大毛管小毛,讓他想起了撲克牌。


    女人抗議著,而他卻說:“抗議無效。”


    從此,他心情大好的時候就會說:“來,大毛小毛給主人笑一個。”


    當然那一人一狗都會衝他露露牙齒,他微笑著也不惱怒,說:“那就給主人露露牙齒。”


    此時,初夏伸手拍拍小毛的腦袋後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多了一條羊絨毯,她一愣,這是認識他以來難得獲取到的溫暖,這種溫暖幾乎奢侈的令她不敢企及,她在意地將那毯子緊緊地裹住自己,卻聽見男人在角落裏說:“不起來嗎?”


    她嚇了一跳,心想這個人就不能正常一些嗎?躲在那想嚇死人啊。


    歐瑾瑜倚在客廳的立柱上,黑暗將他保護得很好,使他可以從這個角度肆意地觀察女人,她的臉在睡眠中竟然是最美的,平靜安和地像是涉世未深的孩子。


    睡夢裏,她眉毛的一顰一蹙,以及嘴唇的微微張合,他都看得清清楚楚,隻是這樣的距離他看不清她美麗的睫毛會如何抖動,就隻看見它們在她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彎柔和的陰影。


    他看了很久,直到她把那毯子向上拽了拽,他知道她醒了才問話,見她不迴答,他索性說:“起來吃飯吧。”


    “你做的?”她極為驚訝。


    “不然還是你夢遊做的?”男人冷冷地迴話,不等她起身,便先她一步走進餐廳。


    初夏也趕緊蹦起來,隨手攏了攏披在肩頭的長發便隨著走進去,小毛則一直追在她身後。


    餐桌上擺著沙拉,她揚揚眉說:“你說的就是這個?”


    “嗯。”男人點點頭。


    初夏想,這也太素食主義了,便問:“你改成素食了?”


    男人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他把手裏的叉子向盤子裏一放,說:“我倒想不素食,我也得會做啊,你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如果你一直不起床難道我要餓死嗎?”


    初夏委屈地說:“那,你可以叫我啊!”


    “我也得叫的醒你啊,睡得像是小豬一樣!”男人皺眉說,其實他撒謊了,他根本沒有叫過她,看著那張熟睡的臉他突然有點舍不得。


    初夏卻討好地笑笑,故意大口大口地吃著滿是紫甘藍、小番茄和豌豆的蔬菜沙拉,塞得滿嘴都是卻還不忘了說:“好吃,好吃??????”


    男人卻仍舊是那副橫眉冷對的樣子,製止她說:“吃飯別說話。”


    初夏笑著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又俯身給小毛盤子裏放上它的狗糧,沉默了好久才說:“快春節了,我得迴家一趟。”


    歐瑾瑜忍不住立即問:“什麽時候?”


    “摘掉紗布後去複查眼睛,醫生就說好了,明天再去確診一下,嗯,你的腿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這樣我也會放心些,隻要記得去做康複訓練就行······”


    “說那麽多幹嘛?”男人似乎有些急躁。


    初夏頓了一下卻低聲說:“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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