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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出生在哪裏,哪裏就最珍貴。


    ——柯爾克孜族諺語


    3月21日早晨8時,牛占川接到緊急命令,跟隨馬英率領的主力部隊包圍河州城。


    牛占川的任務是保衛馬英的安全,所以不必到戰鬥的第一線,距離戰場還有一裏路。


    他看到,不僅四鄉的迴迴人紛紛前來支援馬英的軍隊,就連居住在北塬一帶的漢人因為不堪封建統治者的壓迫和剝削,也給送來了柴禾和茶水,還協助官兵挖掘戰壕。


    當時,河州鎮守使趙聘的兵力總共也就3個營,不超過1200人。武器中一半是鋼槍,一半還是打獵的鉛槍。他們在城牆的四周挖掘壕溝,再把薄木板和沙土蓋在上麵,做成了陷阱。


    馬英的軍隊手中沒有重型武器,要想摧毀堅實的城垣實在是勉為其難。


    第一次圍城的兵力超過了5000人。他們使用的步槍比國民軍的多。因為子彈補充不足,他們的火力始終壓不過國民軍的,而且竟然還有人偷偷地向外販賣子彈掙錢。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馬英的攻城便成為了困城。圍困了很長的日子,卻始終不能夠城克城池。


    馬英本來就年輕氣盛,幻想幾天之內大獲全勝,還要乘勝前進攻打省城蘭州呢。麵對困境,他整飭紀律,鼓勵士氣,實行獎罰分明,將不聽指揮私自帶隊攻打大河家的前鋒團長馬長祿和向趙聘私通情報的馬尕五斬首示眾,然後給賣力攻城的官兵犒賞鞋襪、副食品等。


    圍攻河州城長達半個多月,除了殲滅突擊北塬的150多名趙聘炮兵營的官兵,俘獲百餘支步槍以外,沒有任何其它的進展。


    4月5日,牛占川聽說剿匪司令戴靖宇從臨洮出發,向河州進軍。


    馬英親自率領軍隊到南陽坡、蒿枝溝(今天和政縣一帶)一帶圍追堵擊,卻無法打不退國民軍。他急忙又增調了千餘人到四十裏鋪支援。


    戴靖宇雖然在戰鬥中受了傷,但是,他們的火力卻壓過了馬英的軍隊。


    馬英眼看自己的部隊抵抗不過國民軍,不想再做無謂的犧牲,立即撤退到西鄉的韓家集一帶休整,意圖日後再起。


    第一次圍攻河州城就這樣失敗了。


    國民軍方麵除了軍事部隊火力大開之外,還選派了以劉鬱芬的參謀長餘嘉培為主任的戰地政治委員會,任命河州當地名望喇世俊、馬國禮等人為委員,帶著兩個宣傳隊向馬英的軍隊進行宣傳分化,派遣八坊的名人喇偉卿、蔣子敬等從中奔走斡旋,尋求和平解決事變。


    政治委員會向馬英提出了三點招撫意見:一是馬軍完全撤離城郊,移駐遠離河州城的韓家集和大河家一帶;二是按槍支數量整編馬英的士兵為國民革命軍;三是受編以後要絕對服從劉鬱芬的調遣。


    馬英一口拒絕了,因為他得到了祖父馬海淵、馬騰的父親馬倉娃、西軍老將領馬占奎及其兒子馬丕烈、孫子馬福福三代和馬賢的支持,把馬勷窖藏的60萬元銀幣挖出來作為軍餉。


    馬賢與哥哥馬勷長期以來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


    馬英打算借刀殺人,促使劉鬱芬先行解決涼州馬勷。他多次派遣牛占川前去勸說,終於使馬賢加入了自己的行列。


    國民軍暫時不想與風頭正勁的馬英交戰,在第一次解圍之後為了爭取他的信任,把趙聘調到省府,用陳煜旭取而代之。


    國民軍的大軍雲集河州城,糧草成了最大的問題。


    國民軍在城裏挨家挨戶的攤派糧草,僅僅在八坊就攤派了50萬斤麵粉和犒軍慰勞的專款20萬元現款。另外,國民軍為了尋找柴禾強拆民房,強派老百姓拉車牽畜。


    老百姓們又一次感受到了沉重的負擔。


    國民軍這次也摸清了河州民族仇殺的曆史慣例,把從北塬、東川和牙溝遷入城裏的漢人農民組成了3個民團。這些民團既沒有訓練基礎,又心懷歧視和成見,借口尋找糧食和柴草,在迴迴人的村莊裏騷擾滋事,欺壓迴迴老百姓。


    馬英的軍隊日漸擴大,但是,絕大多數都是烏合之眾。士兵的素質比較差。違紀的事件時有發生。一些思想狹隘的人認為老子是天下第一,挾帶私仇借機報複醜人,燒殺掠奪老百姓也時常發生,造成了起義軍與漢人老百姓的矛盾。


    國民軍完全達到了利用民間矛盾來減少反抗力量的企圖和目的。


    國民軍和馬英對和平解決問題本來就沒有多少誠意。既然談判沒有成效,那就積極備戰吧。


    國民軍在北塬挖戰壕、修堡壘,準備大幹一場。


    馬英則命令官兵在各地增設障礙,做好防守反擊的準備。他聽從了牛占川的建議,帶領軍隊駐紮在他熟悉的井溝的山穀中養精蓄銳。


    牛占川站在井溝裏,抬起頭向尕陰屲望去,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家的房子,還可以看到父母爾撒和麥裏燕正在山頂的地裏幹活。他扯開嗓門大聲地叫喊道:“阿達,趕快迴家去!”


    牛占川的喊叫聲在山穀中迴響,傳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馬英聽到以後急忙喝止道:“日娜的!不許發出聲響!一律裝夢的!”


    在山頂上地裏拔草的爾撒和麥裏燕知道周圍的形勢最近一直都很緊張,現在又聽到兒子的喊叫聲,趕緊扯起坐在地頭上玩耍的尕娃,拎上茶水壺就往家裏跑去。


    5月1日早晨3時,爾撒在睡夢中聽到了馬蹄疾馳的聲音。他從炕上爬了起來,走到院子的大門口,借著微明的晨光向北邊的山穀望去,隻見大隊人馬向著北塬的方向飛馳而去。


    爾撒輕聲地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尕司令又要圍攻河州城了。”


    爾撒猜測得不錯。


    馬英經過充分的準備,又展開了第二次攻打河州城的戰鬥。


    淩晨時分,他率領大隊人馬從井溝出發,進攻位於北塬中心地帶,在土橋與駐防的紅槍會遭遇。


    馬英一聲令下,騎兵們發起了衝鋒。


    瞬時間,幾百匹烈馬像閃電一般衝向了敵方的陣地。


    激戰半日,紅槍會的成員傷亡過半,隻剩下了10多人,被迫撤退到塬頭與國民軍匯合。


    馬英的軍隊隨即占領了北塬,居高臨下俯瞰河州城。他決定趁火打鐵,指揮官兵向城裏攻去。


    衝在最前麵的騎兵跌進了防護壕和陷阱中,傷亡了幾十個人。


    國民軍也沒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倉皇中丟棄了陣地,全部退縮到城裏防守。


    雙方的戰事呈現膠著的狀態。


    馬英把重點攻勢放在了馬勷大公館的工兵營。因為如果能夠繳獲這個營的輕重武器,對增強自己的實力大有幫助。如果能俘獲國民軍的政工人員在政治上也是大有益處的。因此,馬英特意調遣雄厚的兵力圍攻大公館。


    工兵營使用的武器先進,大公館又屋高牆厚,易守難攻。


    雙方的戰都非常激烈。


    馬英的士兵傷亡很大。


    一直到了午後,馬英的攻擊依然毫無進展。如果拖延到晚上,工兵營的士兵就可能突圍出來。


    馬英咬緊牙關,狠心地下令放火焚燒大公館。


    守在大公館裏一個營的國民軍,除了逃跑的百餘人以外,近400人的官民全部被燒死。大部分的武器也燒毀,不能再使用了。


    大火引燃了附近的萬壽觀、寶覺寺等寺廟,引起了周圍漢人老百姓的強烈不滿。


    馬英決定改用地雷轟炸城牆,從大西關馬六娃的家裏挖了一條地道通向西城。


    5月25日,國民軍從東路采取迂迴進攻的戰術,順利地到達了東鄉的大灣頭和鎖南鎮。先頭部隊在柳樹灣受到了馬英軍隊的突襲,以傷亡200多名官兵的代價終於殺進了河州城。


    同時,另一支國民軍從南路進軍,沿途隻遭遇到輕微的抵抗,也順利地到達了城裏。


    這時,支援河州的國民軍總兵力超過了20000多人。


    馬英的官兵卻尚未裝好地雷,於是連夜倉猝埋雷。


    26日早晨5時,地雷“轟”的一聲爆響以後,馬英指揮部隊向城頭開槍射擊。他們的步槍和機槍射出的子彈猶如夏天的暴風雨一般密集。


    等到硝煙漸漸散去以後,馬英發現城牆隻是被地雷震落了一層外皮,沒有達到轟開缺口、衝入城裏的預期目標。


    馬英眼看攻城無望,神色黯然地下令全軍撤退。


    第二次圍攻河州城又失敗了。


    河州的城西有一塊叫八坊的商戶集中片區,自古以來就是馳名遠近的商貿市場。這裏到處都是形態別致、造型精巧的小樓房。臨街的門麵是做生意的商店,後頭和樓上是倉儲和住家戶。


    八坊有好幾種說法:一是說坊乃是大元和大明的區劃單位,如同現在的村社,一坊有8000人;二是說河州地處青藏高原與黃土高原的過渡地帶,農牧區的物資在這裏交匯,四麵八方的人集聚在這兒,便稱為八坊了;三是說很早以前這裏住著一個姓馬的人,他養育了8個兒子。老馬後來給8個兒子分家,各家分得一座宅院,各家管理一方土地,由此形成了八坊人家。


    八坊的巷道大約有一丈來寬,一直彎彎曲曲地朝前延伸。兩邊用青磚砌成的牆壁上雕刻著竹蘭梅菊和牡丹、荷花。


    二層或者三層木樓屋頂上鋪設著青一色的灰瓦。瓦溝裏淤積的泥土上頑強地生長著一簇簇小草,偶而在小草中間獨獨地伸出一枝莖葉,頂著一朵美麗的小花,燦爛地在風中搖曳歌唱。


    木樓的地基都是用石條砌成,高出地麵一大一截,防止木樓的底座被雨水浸泡腐朽。第一層都作了鋪麵,擺放著豐富的貨物。二樓或者三樓作了招待客商的房間。


    除了兩側的山牆以外,樓的牆麵都是鬆木板子。木格子的門窗上雕刻著精美的圖案。梁棟自然也是金國雕刻修飾,而且繪上了鮮豔的色彩。


    街麵的青石板打磨得光滑鋥亮,像是上了一層油蠟。


    八坊的家家戶戶都有鋪麵。人人都是天生做買賣的能手。


    5、6歲的孩子便可以張羅生意了。大人在他的脖子上掛一個竹編小籮,再在小籮裏裝滿糖瓜、炸蠶豆、麻籽兒和茶蛋等零碎吃食,打發孩子沿街叫買。倘若孩子走累了,便會坐在街邊的石階上,一邊吃零食一邊歇息。這些孩子從小就在人群中穿梭,練就了一張甜甜的能說會道的小嘴。一雙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機靈地搜尋著合適的買主,察言觀色,隨機應變,別處的孩子是沒法來比的。到了13、4歲已經能夠拉扯家務了。他們或是到百貨鋪、銀器鋪中當小掌櫃,或是跟著各種工匠藝人當學徒,有更大出息的還會跟著父兄親戚跑腳戶販皮張,走南闖北地幹起了大買賣。


    一年四季,八坊裏人喊馬嘶,吵嚷聲整日不閑。


    藏區膘肥體壯的牛羊,毛色鮮亮的皮張,整捆成車的藥材,都被八坊的腳戶拉到這裏。有了這些生意,從老祖宗那裏傳下來的手藝就有了用武之地。巷道兩旁互相依附的鋪子一個比一個活泛。賣雜碎麵腸的,賣涼粉釀皮的,賣甜麥子的,賣醪糟的,賣牛肉麵的,賣河州包子的……生意好得一家賽過一家。


    八坊的車馬店裏住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旅客。有來自山西的晉商,有來自江南的絲綢商,有來自川滇的茶葉商,還有來自河南的藥材商……


    家家戶戶的庫房裏堆滿了各種貨物。賣了躉下的貨物,白花花的銀元便裝進了自家的錢櫃。人人的臉上堆著笑意,日子過得要比其他地方的人富足。


    馬英的軍隊撤走了以後,國民軍開始對同情和支持馬英的八坊居民實施打擊報複。


    雖然縣長馬風圖和參謀長李裕寬苦口婆心地勸說:八坊裏善良的群眾占大多數,逆賊隻是一小部分,而且還有好幾百年的古寺,一定要慎重行事。


    但是,強硬的趙聘堅持己見,下令民團帶上火把,前去焚燒八坊,以泄憤很。


    八坊的幾千戶迴迴居民風聞國民軍要來報複,大多數人逃到了附近的南龍山上,還有一些人逃到山高溝深的東鄉避難。


    八坊裏槍聲與火光交織而起。房屋倒塌聲與婦孺的啼哭聲交織在一起。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


    大火燒死了100多名來不及逃走的老人、病人和婦孺,燒毀了一座曆史名鎮,燒毀了大量珍貴的文物和無數經卷。12座上百年曆史的禮拜寺、一座寺廟和一座道觀連同無數樓房亭閣、蒼鬆翠柏都在大火中化為了灰燼。


    4萬多八坊的老百姓齊刷刷地站在南龍山上,望著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園火光衝天,一個個抱頭痛哭。


    古老的曆史、悠久的文化和昔日的榮華頃刻間灰飛煙滅,留下的隻有痛苦的歎息和怨恨。


    6月29日,河州城裏的國民軍分成三路向馬英軍隊的駐地發起了進攻。


    馬英調遣馬占奎、馬海淵利用夏季的青紗帳防守陣地,命令韓進祿在畢家場拱北一帶的麻地裏埋伏,迎頭痛擊國民軍的佟麟閣之師。


    佟麟閣的軍隊遭到了致命的打擊,丟失了很多重機槍、步槍和彈藥,人員也損失慘重,光是抬迴城裏的傷員就有300多人。


    進攻南山和北塬的國民軍被迫撤迴河州城。


    馬英立即組織軍隊,開始第三次包圍河州城的戰鬥。


    馬英的軍隊包圍河州城大約7天左右,國民軍吉昌的部隊和劉兆祥的部隊從北路衝殺過來。


    馬英親自趕到北塬的三角堡指揮戰鬥。


    最終因為雙方的武器火力懸殊過大,再加上城內國民軍也用大小鋼炮、迫擊炮等重武器向塬頭反擊,導致馬英的軍隊傷亡很大。700多人不是被炮彈炸死,就是被迫跳井自殺。


    一群國民軍的敢死隊員冒著槍林彈雨衝上了三角堡,將馬英和牛占川圍困在一個農民的院子裏。


    牛占川急中生智,用力推開了偏屋的後窗,看到下麵有一條小路。他讓馬英跳出去,然後護衛著他從後山逃出了包圍圈。


    11月,劉鬱芬調集了50000人的部隊向河州進發,同時派遣馬賓、喇世俊等地方名流,跟隨軍隊作分化工作。


    在文攻武衛的攻勢下,馬英手下的一些官兵投敵叛變。


    劉鬱芬親自來到河州督戰。他下達了發起總攻的命令:國民軍分南龍山、石佛粱為一路,西川、紅水溝為一路,北塬、井溝為一路,從3個方向圍剿馬英的軍隊。


    馬英是一個頭腦聰明機靈的人。他獲悉國民軍的圍攻計劃,又看到一些部屬開始動搖叛變,意識到待在河州已經不能夠繼續反抗國民軍了,隻有轉移到外地尋求時機再圖大業。


    於是,馬英結束了第三次圍攻河州的戰役。他選拔了一批意誌堅定、可以長期作戰的精幹部屬,帶領他們進入西鄉的槐樹關,兵分三路進入藏區。


    馬英少年得誌,富有朝氣和銳氣,敢於同兵強馬壯的國民軍叫板,提出的口號也順應了各族人民的要求和渴望。但是,他的隊伍畢竟屬於臨時起意的烏合之眾,既沒有嚴密的基層組織,也沒有充裕的槍炮彈藥,因此,要想取得全麵的勝利自然是微乎其微了。


    牛占川遙望著越來越遠的家鄉尕陰屲,禁不住留下了一串熱淚:再見了,我的好家鄉!不知道何年何月,我才能迴到你的懷抱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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