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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獨?”她怔了怔,疑惑地問,“他怎麽會孤獨呢?”


    ——這碧霞宮裏有這麽多人陪伴著他,外麵還有那麽多神族同僚天天與他相見,他的人緣也好得很,時不時地會有仙友來找他喝茶下棋、談玄論道,無論他走到哪裏,都是前唿後擁、眾星拱月一般,這樣的生活,又怎麽會感到孤獨呢?她實在有些搞不太懂。


    反倒是她獨自寄居在天河裏的時候,那才叫一個孤獨無聊呢,唉……


    穀雨黯然搖了搖頭,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一時間麵色大窘,連忙轉頭看了看左右,見沒有其他人在場,才稍稍鬆了口氣。


    “謝謝你的棉花糖,我得去做事了。”還沒等她吱聲,他便一溜煙兒地跑開了。


    “穀雨——”紫遊見狀,不禁脫口叫了起來,“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改天吧。”穀雨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人已不見了蹤影。


    說走就走,真是的……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浮在池麵上靜靜迴想著他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忽然間竟有些心亂,一時間無意耕雲潛修,便獨自躺在雲彩上麵,望著碧空發呆。


    風過處,寒煙翠的香氣一陣陣地飄了過來,她不由得砸吧了幾下嘴,抬頭往青玉案上瞧了一眼——杯子裏還有酒呢,喝一口應該不打緊吧?


    一念及此,她從棲身的雲彩上麵翻身跳起,乘著一團濕潤的雲氣迅速遊到了案頭,低頭隻見淨玉杯中一抹淡碧,如煙似霧,清香嫋嫋撲鼻,果然非其他美酒可比。


    紫遊眼巴巴地看著,心癢難耐——如果喝一點點的話,他應該不會怪罪她吧?


    她轉了轉黑曜石般的眼珠,打量了一下周圍,見無人注意,便飛快下手,將雲中君杯中的酒隔空吸進了口中,酒一入喉,她隻覺腦中嗡地一震,眼前開始天旋地轉,頭腦暈眩得厲害,半醒半醉之間,身體裏仿佛有一團火烈烈燃燒起來,灼熱難耐。


    起初,她以為寒煙翠本就如此,也未放在心上,當下便趁著四周無人發現,匆匆乘著雲氣返迴了幻波雲池之中,可是沒過多久,她就開始難受起來。


    ——肚子裏好像有一團烈火,熊熊燃遍肺腑,讓她全身的血都跟著沸騰起來,灼烈難忍;骨髓裏陡然萌生出奇異的力量,強勁地催生著她的身體,那感覺就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撕扯著她,令她四分五裂。


    痛不可當之下,她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那一刻,幻波雲池之中驟然掀起了狂濤駭浪!


    附近的朝華圃中,穀雨正在給仙芝澆水,猛然間聽到動靜,感覺有些不對,便暫且丟下了手中的活計,向池邊飛奔了過來,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隻見下麵波濤大作、雲氣翻湧,整個幻波雲池驟然震蕩起來!


    這可了不得!穀雨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心直往下沉——幻波雲池乃萬雲之源、萬水之根,一個弄不好,可是要禍及三界的!


    這到底是怎麽了?他勉力定住心神,俯身想要查看個究竟,然而下麵波濤澎湃、雲封霧鎖,以他的術法修為,根本無法透視到池底的狀況。


    就在這時,波詭雲譎之中,隱約有痛唿哀叫之聲傳了上來——


    紫遊?!穀雨聽出了她的聲音,不禁全身一震握緊了拳頭,俯身向著池中高聲急問,“紫遊,你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穀雨,救……救救我……”幻波雲池底下,她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聲音微弱,淚水不停地溢出眼眶。


    “紫遊,你聽見了麽?快迴答我!”穀雨急聲大喊,仍然沒有聽到她有任何迴應,不禁憂心如焚,圍著幻波雲池團團亂轉,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你快說話呀紫遊!到底怎麽啦?出了什麽事?”


    “救……救我……”池底,她劇烈地翻騰扭動,魚尾不停拍擊在雲波上麵,在周圍激起數丈來高的浪頭,全身疼痛欲裂,難受得死去活來,幾乎說不出話來。


    穀雨在岸上聽不見任何迴應,不禁急得抓耳撓腮,喊得嗓子都啞了,卻是無能為力。


    抬頭看時,隻見幻波雲池的周圍早已雲霧彌漫,大團大團的雲氣瘋狂地從池內向外湧出,隨風擴散,迅速吞沒了大半個碧霞宮,如果再不采取措施阻止情況惡化,照這樣下去,不出半柱香的工夫,整個天界都將被淹沒在雲海之中,到時候,下界也要跟著一起倒黴,洪水泛濫,生靈塗炭!


    怎麽辦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穀雨在池邊走來走去,急得冷汗涔涔,偏偏這個時候雲中君卻不在宮中!


    ——風雨雷電四位神使奉命外出,至今未歸,如今碧霞宮中隻有包括他在內的二十四位仙童值守,而他們修為尚淺,法力有限,也是束手無策。


    此時,幻波雲池之中的動靜越來越大,幾乎已經波及了整個碧霞宮,在其他各處忙碌的仙童們,察覺情況不妙,也都不約而同地趕了過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天哪,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這樣!”文汐盯著動蕩不安的幻波雲池,一臉驚駭,忍不住高叫起來,“是誰這麽大膽,敢在這裏胡作非為?不怕神君宰了他啊?”


    穀雨瞪了同伴一眼,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誒?池中的那條小泥鰍呢,去哪兒了?怎麽不見它?”秋水扶著文汐的肩膀,伸長脖子往雲濤裏麵細細瞅了幾眼,卻沒能找到紫魚的蹤影,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得抬手撓了撓腮,“不會是嚇得先溜掉了吧?嘿嘿……穀雨,你剛才見到過它麽?”


    “啊?”穀雨心裏一慌,連忙搖了搖頭,支吾道,“沒……我也沒看見她。”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管它呢?!”凝露沒好氣地瞪了他們兩眼,又氣又急,厲聲道,“還是先想想咱們自己吧!幻波雲池出了事,咱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活!就算神君不計較,東君他能放過我們麽?”


    “是啊是啊……那可怎麽辦?”其他仙童紛紛點頭應和,神色惶恐不安。


    “除了神君,還有誰能鎮得住這幻波雲池?”秋水皺眉,臉色凝重,“為今之計,應該速速請神君迴來!”


    “蠢貨!”聽到這裏,凝露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神君此刻正在太晨宮議事,別說是大門口,你若能接近太晨宮百步之內,那都得謝天謝地了。”


    太晨宮方圓百步周圍,有金甲神兵嚴密把守,所有未經許可、擅自闖宮之人,皆會被攔截在外。


    文汐見凝露言語刻薄,氣不過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出個主意啊?”


    凝露一愣,頓時啞口無言,隻好忍氣吞聲。


    大家麵麵相覷,一時間心慌意亂,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穀雨眼神一亮,忽然間想到了辦法:“或許可以向少司命求助,請她去太晨宮告訴雲中君。”


    “嗯,好主意!”文汐拍了拍了手,連聲催促,“你趕快去,少司命一定不會不管的。”


    在他們看來,那位女神蘭心蕙質、平易近人,又與雲中君相交甚深,所以碧霞宮出了事情,她應該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馬上去!”穀雨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隻是耽擱了那麽一小會兒的工夫,濃重的雲靄已經漫延到了整座碧霞宮,並開始向著宮外迅速擴散,宮裏的一切盡皆沉入了茫茫雲海。


    幻波雲池底下,紫遊仿佛身處煉獄之中,飽受折磨,痛苦難當,已然毫無心力去管上麵的事情。


    她的身體正在發生著奇異的變化,全身的骨骼好像莊稼拔節一般快速地生長著,紫色的鱗片全部張開,無法閉合,身體驟冷驟熱,體型成倍增長,短短時間內,已經從原來的小不點兒變成了龐然大物。


    全身的疼痛正在加劇,她的掙紮也越發激烈,紫色的靈光透體而出,在狂濤駭浪間若隱若現。


    隨著她體型的增長變大,垂死掙紮之中,池內的雲波也被攪動得更加猛烈,如意流光扇卷入其中,神力被洶湧澎湃的波濤激發出來,轟然向周圍釋放,聲勢排山倒海,震動九霄,整個碧霞宮都為之簌簌顫動起來。


    “啊!——”那一瞬,圍在雲池岸邊的二十多位仙童,齊齊驚唿,全部被震飛出去。


    上麵發生的這一切,她一無所知,此時此刻,她真是後悔極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因為一時嘴饞,偷喝了那杯酒。然而,後悔有什麽用呢?現在誰又能救得了她?


    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她在池底輾轉翻騰,心裏不停唿喚著一個人的名字……


    而此時的太晨宮中,東君正在和屏逸、衛介兩人議論追蹤魔族餘黨之事,話說到一半,忽見外麵風起雲湧、電閃雷鳴。


    “怎麽迴事?”東君心中詫異,皺眉往窗外看了一眼。


    什麽?屏逸和衛介疑惑地對視了一眼,同時轉頭看向殿外——太晨宮周圍已經布滿了濃雲,並且仍有厚重的雲氣不斷地向這邊湧過來,靈力在其中激蕩不已,耀眼的強光縱橫閃現,時不時爆發出炸裂之聲。


    糟糕!一定是幻波雲池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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