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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嘁——”衛介隻得把手收迴,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


    紫遊從雲波中重新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溜了劍仙一眼,目光落在了屏逸手上。


    “給!——”屏逸微微一笑,將棉花糖遞到了她的眼前,“我嚐過了,真的很香甜。”


    “謝謝你!”她眼神炯炯,喜悅之情流露無遺,忍不住驚歎,“這朵棉花糖好大喲!”


    “我叫賣糖的人多加了一些糖絲。”屏逸彎起嘴角,淡淡解釋了一句。


    “難怪。”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眯眯地看著他。


    屏逸右手一動,如意流光扇瞬間出現,唰地一聲打了開來,他隨手將扇子平放在了池麵上,接著又把棉花糖擱在了扇麵上,柔聲囑咐:“趕快吃,不然時間久了糖會化掉的。”


    “嗯。”她笑嘻嘻地點了點頭,心裏快樂得幾乎要飛起來——天哪,他居然將如意流光扇當成了盤子來放棉花糖?


    “你沒事吧?”衛介打量了身邊的人一眼,滿臉的不可思議,忍不住開口,“這等俗物放在上麵,豈不是玷汙了法器?”


    他一麵說,一麵伸出了手,想將扇子取迴來。


    “別動,”屏逸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臉上雲淡風輕,“這是我的東西,我樂意。”


    什麽?衛介瞪大了眼睛,深吸了口氣,猛地甩開了對方的手,有些生氣地嚷了起來:“你就瘋吧你,我才懶得管你!”


    屏逸不以為意,淡淡一笑,轉開了話題:“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你不是去了蓬山麽?”


    “事情辦完了,自然就迴來了。”衛介眼神往青玉案上一轉,“喏,我剛得了一壇上好的仙釀,特地帶來與你一同品嚐。”


    “哦?”屏逸笑了笑,舉步走到案邊,俯身拿起酒壇,放在鼻端輕嗅了一下,神色微微一變,“是鴻涯真人釀製的寒煙翠?”


    寒煙翠是以蓬萊仙山上的鏡泉玉液釀製而成,因為鏡泉底下生有萬年神玉,日久天長,神玉的靈性逐漸浸潤到泉水之中,使得這鏡泉之水非比尋常,再加上鴻涯真人的獨門釀造絕技,這酒水便更是仙釀中的極品了。


    鴻涯真人一向孤高清傲,從來不肯輕易將寒煙翠送人,這酒也就越發顯得金貴,即便是天界神族中人,也難得喝上一口。


    屏逸記得,上次飲寒煙翠,還是在蓬萊仙島做客的時候,因為與鴻涯真人頗為投契,對方才用此酒熱情地款待了他,如今迴想起來,那大概是三千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吧?


    “沒想到吧?酒中極品寒煙翠。”衛介得意地一挑眉梢,喜滋滋道,“東君他老人家都沒這口福。”


    兩人相視一笑,齊齊落座,屏逸揭開了酒壇的封口,向杯中斟酒。


    風過處,一陣濃鬱清冽的酒香飄散開來,嫋嫋不絕。


    幻波雲池中,紫遊從棉花糖上抬起頭來,閉上眼睛用力吸了一下空氣中的那股香氣,頓覺頭腦一爽,心神大振,相比之下,香甜的棉花糖反而淡而無味了。


    哇——這就是寒煙翠?果然非同凡響!酒喝多了不是會醉人的麽,怎麽這酒聞上去竟然如此醒神?


    她轉過頭,好奇地看著樹下談笑飲酒的兩個人,不由得心生豔羨,暗自砸吧了一下嘴:要是能嚐一下就好了,哪怕隻是一滴。


    這時,衛介忽然間轉頭,向她看了過來,她心裏一驚,連忙把臉埋進了棉花糖裏。


    “這小妖精還挺勤快,”衛介端著酒杯,抬眼看了看上空,“這些怪模怪樣的雲彩都是她的傑作吧?”


    討厭!總說人家是小妖精。紫遊翻了個白眼,不滿地嘀咕了一聲,複又埋頭去吃棉花糖。


    “在你眼裏,看什麽都是妖怪,”雲中君抬頭瞋了對麵的人一眼,無奈地笑了笑,“真受不了你……”


    “莫要忘了前車之鑒。”衛介一字一頓,神色鄭重,“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你可得當心!”


    “當心什麽?”屏逸疑惑地看著他,對這種杞人憂天甚覺好笑。


    幻波雲池中,紫遊心下一動,顧不得埋頭大吃,悄悄從棉花糖上抬起了頭,凝神細聽。


    “當心養虎為患。”樹下,衛介一臉嚴肅,刻意壓低了聲音,“她可是焰靈族的後裔,焉知她有意接近你,不是為了替家族複仇?”


    複仇?屏逸神色微微一變,深邃的眼眸複雜變幻,若有深意地看向了幻波雲池中的紫魚,眉宇間隱約有激烈的情愫一閃而過,那些被牢牢鎖死在心底的前塵舊事,似乎在一瞬間又翻騰起來。


    與他目光交匯的時候,紫遊不禁眨了眨眼睛,心裏忽地跳了一下——奇怪,執劍上仙說了什麽,雲中君為何會有這樣的表情?


    屏逸看了她一眼,隨即收迴了視線,神情很快便恢複了平靜,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輕叱:“胡扯!”


    衛介欲言又止,忽地往幻波雲池那邊掃了一眼,隨手一劃,頓時便在周圍設下了無形的結界,將紫魚隔絕在了外邊。


    “咦?”紫遊見狀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過來,不滿地撅了撅嘴:哼,說什麽呢?這分明就是不想讓她聽見嘛。那個執劍上仙是不是又在說她的壞話?可惡!


    結界裏麵,衛介看著對麵的人,神情嚴肅:“總之,不能把她留在碧霞宮,還是讓我將她帶迴神兵閣比較穩妥。”


    “這絕不可能。”屏逸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堅定地道,“正因為她是焰靈族的後裔,我才一定要將她留下。”


    衛介一聽,頓時急了,禁不住拔高了聲音:“他們有罪,理應被天界拒之門外!”


    “有罪的是我,不是他們!”屏逸沉下了臉,抬眸冷冷瞧了他一眼,語氣裏隱約帶著某種異樣的情愫,“詛咒之下,焰靈一族幾乎絕滅殆盡,如今,既然讓我遇上了她,那麽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要為他們保住這最後一縷血脈。”


    “你說什麽?”聽到這裏,對麵的人卻不由得變了臉色,隨手將酒杯一放,騰地站了起來,沉聲道,“你這麽做,是在違背先帝的遺命!”


    “父神當初的決定,也未必就是對的。”屏逸蹙眉,無聲地歎了口氣,漆黑的眼眸深如古井,令人捉摸不透。


    衛介正要說什麽,一轉眼,忽然瞥見穀雨引著傳令仙官正往這邊走來,當下隻好住了口,將到了嘴邊的話咽迴了肚子裏。


    屏逸見狀,手指一動,當即撤去了結界。


    傳令仙官舉步走到近前,行禮賠笑道:“碰巧雲中君、執劍上仙二位都在,那麽卑職就不用另跑一趟去神兵閣了。”


    “什麽事?”衛介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微微皺眉,不耐煩地瞄了他一眼。


    傳令仙官連忙迴答:“請兩位馬上前往太晨宮大殿,東君有要事相商。”


    屏逸聞言,看了衛介一眼,不動聲色地放下酒杯,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在他們臨走的時候,穀雨忽然開口請示:“神君,這裏需要收拾起來麽?”


    “先放著,迴來接著喝。”未等屏逸發話,衛介搶先吩咐了一聲。


    穀雨看向雲中君,請他示下。


    屏逸沒有說話,隻是淡淡點了點頭,便轉身而去。


    穀雨見三人離開,拔腳正要去忙自己的事情,卻突然聽見有聲音在背後叫他。


    “穀雨,你快過來。”紫遊笑眯眯地衝他招唿。


    穀雨迴身一看,頓時露出了微笑,快步走到幻波雲池旁邊。


    紫遊將棉花糖推到了他的麵前,笑嘻嘻道:“這是神君帶迴來的,我留了一半給你,感謝你上次挺身護我。”


    “你已經道過謝了,不用這麽客氣。”穀雨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垂眸看著扇麵上那團蓬鬆雪白的東西,不禁有些好奇,“你剛才說……這叫什麽?”


    “棉花糖。”她笑眯眯地重複了一聲,“你嚐嚐,入口即化,吃起來可香甜啦。”


    “是麽?看著倒是挺有趣的……”穀雨半信半疑,伸手拿到麵前,試著舔嚐了一下,不由得眼神亮起,點頭道,“嗯,好吃!我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東西。”


    “這種糖隻在凡塵才有,天界是找不到的。”紫遊輕喟了一聲。


    什麽?穀雨一愣,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深感意外:“你是說……這東西是神君從下界帶迴來的?”


    “是呀。”紫遊點點頭,反問,“怎麽了?”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穀雨神色猶疑,眼眸裏泛起一絲迷惘,失聲喃喃道,“神君已經許久不曾踏足紅塵了,沒想到他竟為了你……”


    說到這裏,他驀地收住了聲,深深看了她一眼,複低頭去吃棉花糖。


    紫遊聽他這麽說,心裏不禁有些惴惴,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半晌,穀雨忽然抬起頭來,很認真地問:“紫遊,你會永遠留在這裏陪著神君麽?”


    永遠?她一愣,隨即不假思索地道:“大概會吧,反正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那就再好不過了。”穀雨欣然點頭,若有深意地看著她,輕歎,“自從你來了之後,神君好像變得開朗了許多,你不知道,其實他是很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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