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憂思成疾,不能理事,乃召諸將佐謂曰:“吾本欲期與諸君共相戮力,以靖中原。


    不意天不永壽,使患劇疾,其晉室不當復一統乎,抑亦百姓未免塗炭乎?”乃長嘆不已。


    諸將曰:“大人且請保重貴體,毋以國事累心,致增尊恙。


    ”逖曰:“今吾開創未了,又值國難將作,知其休矣。


    諸君毋望吾之生也。


    ”言訖,偃仰而倒。


    諸將士皆灑淚而出。


    次日,祖逖身死。


    豫州士民如喪考妣,無不悲號涕泗,處處皆立祠祭之。


    眾將與祖約奏聞於朝。


    元帝見表,大慟流淚,臣宰輩盡皆嘆悼。


    帝以逖弟祖約代領其眾。


    數月前有妖星見於豫州分野,郭璞謂其弟子陳訓曰:“妖星紅現,應此下當損大將,其在祖豫州矣。


    ”至是果應。


    王敦聞祖逖死,心中無憚,乃笑謂沈充曰:“晉國兵任惟吾獨冠矣,其將何所恃乎?”時範陽李產避亂奔依祖逖,至是見約行事異於其兄,乃率子弟十餘人間行歸鄉裏,人問其故,產答曰:“此人往率,必至敗地。


    己身恐不能善,何能保他人哉?吾是以去避其累耳。


    ”董詔聞得李產之言,乃勸祖約蹈襲兄規,休納後趙逃附之人,莫侵他境,且自養兵蓄銳,以待國中英雄共起,合兵恢復,方保無患。


    約不聽,乃責詔曰:“吾兄以石勒懼威,陰將恩德來相結好,故不好征彼。


    今兄已歿,吾當揚兵振威,俾石胡亦畏我也。


    汝圖偷安饕祿,欲阻吾亦隻自守也。


    據汝所言,何能盡復河南,以恢中原乎?”詔又曰:“王敦懷異,無北伐之意。


    劉隗、戴淵防敦無遠圖之心。


    將軍無士雅公之量,何雲恢取河南之易也?還當暗集士馬,伺石勒身死,相時而動,庶或可也。


    ”約怒其議己無兄之才,叱詔使出不用。


    於是韓潛、馮鐵、衛策等皆往祖逖墳前拜辭,欲行告病而去。


    後人有詩讚祖逖曰:  聞雞起舞渡江初,有誌澄清復舊都。


    募士北行忘寡弱,中流擊楫意圖胡。


    剪平劇寇威聲震,克進雍丘頭不辜。


    晉福欠齊公欠壽,英雄含恨沒長途。


    第一二九迴 王敦謀亂害譙王


    晉鎮守武昌大將軍王敦自行驕傲,心知與晉帝乖異,見周訪、祖逖皆亡,遂無忌憚。


    聞朝中差謝鯤、羊曼、樂道融等往豫州祭逖並贈祖約職,乃問沈充曰:“此行數子,皆有士望者,可邀之使來相輔,方好行事。


    ”充曰:“主公明見是也。


    ”乃使人截江留此一行人,羈縻於幕府,以謝鯤、羊曼為長史,日益驕橫矣。


    按《傳》:王敦字處仲,乃王導從父兄也。


    少有奇人之目,高傲剛狠。


    嚐與石崇友善。


    其時崇與王愷鬥尚豪侈,愷置酒會客,敦與王導俱在席間,王愷令女妓吹笛,因失音律,愷即將其妓撾殺之,以示奢濫。


    一坐人鹹驚駭改色,惟王敦神色自若。


    少焉,愷又使美女勸酒,乃分付曰:“如勸客飲而不盡者,即錐殺汝。


    ”其美人勸至敦前,敦故意推阻不飲。


    美人再四下情求懇,敦全然不飲。


    美人悲懼失色,而敦傲然不顧。


    王導素不能飲,恐行酒美人得罪,亦勉強盡暢飲之。


    導還,嘆曰:“吾兄處仲心懷剛忍,非令終人也。


    ”洗馬潘滔善鑒人,見敦而相之曰:“處仲蜂睛已露,但豺聲未震耳。


    若不噬人,亦當為人所噬。


    ”初仕元帝,務自矯勵,雅尚清談,口不言財色,素有重名。


    帝命任閫外之事,鎮武昌,兵精糧廣,遂專製朝廷,而有問鼎之心。


    帝畏其橫,乃引劉隗、刁協等為心膂以防之。


    敦見隗出鎮淮陰,愈加不平,於是與帝始構嫌矣。


    及祖逖死,遂肆無忌。


    嚐酒後輒詠魏曹操所作《樂府歌》曰:“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因以手中如意敲唾壺為節以和,至於邊上盡皆敲缺而不之恤,此見其心之不在壺也。


    謝鯤被羈,知敦有不臣之心,乃終日酣醉,不為理事,敦亦不委以政。


    一日,問謝鯤曰:“劉隗奸邪,將危社稷。


    吾欲祛除君側之惡,卿意以為何如?”鯤曰:“隗誠奸邪,但城狐社鼠,雖欲焚而熏之,恐有礙耳。


    ”敦怒曰:“卿乃庸才,豈達大體?”遂不聽其諫。


    次日,敦與錢鳳、沈充私議,設宴共飲。


    有侄王舒之子,名充之,字深猷,少最知名,父舒歸京,在王敦處習學。


    敦見其誌大肖己,甚愛之,留於身旁教訓,與之出則同輿馬,入則共寢食,公事則使其知,私事則相隱晦,充之心中疑訝。


    是日,惟充、鳳二人夜飲,席間敦有所言,每多顧盻,充之會意,乃佯醉辭酒求睡。


    敦曰:“汝既醉,恐行著跌,就此帳後榻上少臥,待酒醒到館中去。


    ”充之巴不得聽其議甚,即入帳詐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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