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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月姬就這樣死掉了嗎?”


    “沒有,她不是死在那個時候。”披著霜色長衫的男子心不在焉地托腮望向窗前的明月,隻留給聽故事的人一個銀輝鍍過的側影,“大約又過了兩年,在醴朝天啟一十九年的冬天,妖皇月姬才終於死去,那一年她剛滿二十。同年,淨蓮城墜毀,醴朝覆滅。”


    “可是、可是月姬那麽厲害,誰能殺死她呢?是皇帝嗎?他們兩個最後同歸於盡了?”


    “應該吧……”男子含糊道。


    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衣後擺,“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你也應該入睡了。”


    “等等——”一隻軟乎乎的小手牽住了他的衣角,男子側過臉,容顏宛如月夜下盛開的優曇,可迴眸時的冷清卻總令人不自覺地反思自己是否有哪裏冒犯到了他。


    “還有事?”


    於是拽住他衣服的那隻手隻好訕訕地縮迴去,“沒……不……”


    她突然膽子壯了些,“隻是覺得你的故事沒頭沒尾,全是疑點,這哪能助眠啊……”


    男子揚了揚眉,“比如?”


    “比如……按你的說法,南明朱雀天下無敵,直接控製著天外隕星的本源。月姬究竟是使得什麽法子才能禁錮的住他的力量?”


    “還有那隻詭異的透明箭矢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是修士製造出來專門對付混血的法寶嗎?這東西和醴朝的覆滅有沒有直接關係?如果沒有,又何必要大費口舌講它這一段?”


    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開始滔滔不絕:


    “再比如,如果南明朱雀和妖皇月姬最後都死去了,那麽天外隕星究竟何去何從呢?醴朝之後就是諸修士門派林立的時代,縱使是後來的天山雪也不能完全駕馭住局麵,在昆侖橫空出世前,九洲的勢力混亂又互相牽製的,看來並沒有任何一方人族修士勢力得到了天外隕星……”


    她撓了撓沒幾根黃毛的腦袋,發現這個問題越挖越深,“所以我們是怎麽混成今天這個境地的?說好的單兵實力碾壓修士的嘛,就算沒了頭頭也輪不到他們翻身做主把歌唱啊!怎麽咱們現在還在黨同伐異?生存空間惡劣,正常人的想法不是應該力圖向外擴張嘛,自己在這破地方撕的你是我活真的不太聰明哦……”


    “荒謬——”男子忍無可忍地打斷對方的靈魂發問,“是誰教的你這些話,薩迦?她簡直是瘋了!”


    能看得出他美麗的臉上浮現出的惱怒,可惜被吼的人心裏完全無關痛癢。她猜測可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太過美麗,連生氣起來都是好看的,因此怒火裏的威懾力免不了要打些折扣。


    但她全然不在乎,沒來由的惱火支配了她,她甚至特別想要抬杠,“這還需要人教嗎?哦,我忘了,你確實不懂,還能和阿修羅族還能五五開的時候你說停戰就停戰,現在要兵沒兵要錢沒錢,你突然又說要和人死磕!你當是情侶吵架呢?說變臉就能變臉?你要拿什麽來打贏這場仗?是覺得打到最後阿修羅王都能主動讓著你跟你和好是吧?那我外公呢?我媽呢?他們現在可都在前線浴血奮戰呢,你把八部龍眾當什麽了?你把整個婆羅門當什麽了?”


    “你——”男人成功被氣到失語,衣袖下他的手在掩不住的發抖,顯然對方的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往他最隱秘的地方戳。但很快,更大的驚異疑包裹住了他,


    “……不對……你到底是誰?”


    “一個帶了你一條染色體的孩子,理論上來說,算你的親生女兒。”她抱著胳膊,“但我覺得你可能並不怎麽覺得。


    “理解理解,畢竟不是自己十月懷胎親自生下來的,父係對自己子嗣的感情淡薄也不是不常見。”


    “你到底是誰?”他不理會她突然冒出來的這些奇言怪語,隻執拗地問這一個問題。


    她煩不勝煩,“別質疑,別猜測,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名就叫——”


    ……誒,她叫什麽來著……容……不對,那是上輩子的曾用名,她現在是叫……叫……


    容桐從深沉的夢裏醒來,窗外日頭已上三竿,氣流被高速飛行的飛劍撞開的動靜時常闖入她耳力所捕捉的範圍,偶爾遠處山頭上還會響起轟鳴聲,也說不準是哪一樣將她吵醒的。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昆侖弟子在開年迎來了一個“重磅驚喜”,由於新弟子的甄選被突然提前了。因而伴隨著十年一度甄選弟子之後的天罡演武也隨之被生生提早五年提上日程。眼看著年底就要大比了,這一段時間昆侖弟子們練武都練瘋了。


    “小姐,您睡得可還好?”抱琴嘩啦一聲,拉開了窗前的紗簾,正午的陽光鋪天蓋地,灑滿了紫薇樓的主寢室。


    容桐昏昏沉沉地拿手擋著眼睛,“唔……不是很好……我感覺我的夢裏好像有一些很關鍵的信息,可是一醒來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她放下手,悠長的歎息了一聲,“但不知道為什麽,一覺醒來我的心情似乎變得更差了。”


    ——宛如抄著鍵盤跟人對噴,眼看要贏了,結果突然被掐斷了網線。


    抱琴靠在窗邊,抱著手看她,“不見得吧,每天睡到自然醒,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


    “誰叫我是個重傷患呢?”容桐聽出了自家侍女的弦外之音,這是教導主任看摸魚學生這懶散的樣子不順眼了。


    但她隻是無奈地聳了聳肩,“不過最近我這天寶閣也是越發的冷清啊,探病的從最開始一天一屋子人,到現在隔個十來天都不見有人來。這待遇可比我剛來的那段時間差遠了!”


    “今天就有人要來了。”


    “哦?”


    容桐熟練地拉了一個枕頭往自己後腰上一靠,脖子以下拿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剩一個腦袋還歪著往外張望,“來了幾個?都有誰來了?”


    “隻有一個,”抱琴頓了頓,感應了一下天寶閣外的結界,“太真元君座下的大弟子清虛真人,人已經到了。”


    “老熟人了啊,”正好就著剛睡醒的惺忪偽裝出久病不愈的不濟容色,她‘氣若遊絲’地吩咐:“快……請師兄進來罷……”


    抱琴從牆上支起身,麵無表情地往外走去,主臥的門在她身後啪一聲關上,一會兒多了一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又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門——


    “師妹,最近可還覺得身子爽利些了?”


    清虛真人是先聞其聲後見其人,他拎著補品的盒子踱步而來,臉上關懷的神情幾十迴的一如既往,妥帖又官方。


    隔著一道珠簾,容桐虛弱地咳嗽了幾下,愁容滿麵地搖了搖頭。


    “可否讓貧道看看脈象?”


    一隻蒼白的手伸出珠簾外,清虛真人伸出三指搭在她的脈搏上,指尖的觸感猶如毫無生氣的冷白瓷,他心道不好,將一道靈氣打入她的奇經八脈,容桐全無抵觸,任由他在她體內探查。


    清虛真人凝神良久,眉頭漸漸的蹙了起來。


    “怎會如此?”他喃喃道,“你體內的靈力迴路比之前更加紊亂了……”


    他不忍心接著往下說,這位年輕的小師妹丹田處的靈力波動大起大落,猶如在經曆一場無止境的海嘯,丹田本是修士靈力的本源匯集之所,出現這樣的症兆,大概率這修士一生的道行就要散盡了。


    最可怕的是,她左胸腔中已經是一片的空蕩蕩,心髒徹底消失了,現在全靠瀕臨破碎的丹田強撐而已。這意味著即使是被打迴一個普通人,她也沒有幾天日子可以活了。


    “師兄……都到這份上了……您倒也不必瞞我……”容桐將手抽了迴去,手臂搭在兩眼上,聲音輕的隻剩下氣聲。


    清虛真人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後千言萬語隻化作一聲歎息。


    “師妹,南晉一行,你究竟遭遇了什麽?”


    昆侖內門所有的人都安然無恙的迴來了,卻唯獨失蹤了一個一行人中修為最高的劍峰前峰主,重傷了一個官位最高的司籍堂左侍郎。


    “真的……不太記得了,”容桐的左手無力滑落,


    她閉著眼喃喃著,像是迴憶,又像是快要睡著了一般,“去年冬天的那個傍晚,我在卞安城的王宮內遭到了尚欽真人的攻擊……他動用上了玄皇所創的婆娑羅舞,他的刀速很快,我甚至看不清他的全部招數,後來他莫名自爆,我原本以為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沒想到身體每況愈下……或許是他們這群結黨營私之人內部有什麽陰毒的咒法……”


    “恐怕不是尚欽。”清虛真人還沒聽完就止不住地搖頭,“你們之前和魔道交過手,不知何時中招了也未可知,須知他們的藥劑毒性千變萬化,你們......”


    “師兄,我隻問一句。”她冷靜道,“我可是還有迴天的法子?”


    他斟酌了很久,“......是這樣,師妹你是有聽說過天外隕星這種至邪之物吧?它們無視一切的五行終始、元素相生相克原則,能夠肆意且沒有任何規律地破壞生靈的構造並予以混亂重塑。傳說中的醴朝皇帝們依靠著一顆天外隕星無敵於天下三千年,至今在朱洲還殘存著當年留下的遺民,生理變異萬年不可逆轉......即使是昆侖也還未能破解它們的奧秘啊——”


    “換句話說,即便是昆侖也救不了我……對嗎?”容桐替他總結出了自己已經藥石無醫的宣判。


    清虛真人已經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長久的無聲算是做了默認。


    但這聽起來是多麽的荒謬啊,玄皇唯一的嫡傳弟子,昆侖長老們親自請來的外洲高門貴女,六大堂的高層,竟是要如此潦草的迎來死亡的結局。


    “那我要迴去,”她冷靜道,“請稟告元君,讓她代為聯係我的母族,我的家人必定會傾盡一切來救我的。”


    “……師妹且等等。”他審慎地掏出了傳訊玉簡,無論心情多麽複雜,他也明白他自己隻是個傳聲筒,沒有定奪任何事情的權力。


    片刻過後,他為難的放下玉簡,“太真元君發了話……朱洲在背後支持窮桑,已經被昆侖列入警告範疇……此時聯絡,相當於通敵。”


    容桐輕笑一聲,“這麽說來,我已經歸屬於敵方了嗎?”


    清虛真人咳嗽了一聲,稍微改了點說辭“師妹自然不至於,朱洲並非隻是一族的天下,隻是如今阿修羅族勢大,聯係兩洲的通訊陣法已經被他們單獨侵占,要想越過他們直接聯係婆羅門和八部龍眾,可行性實在是不高。”


    她依然鎮定,“那我就自己迴去。”


    清虛真人大驚失色,“師妹何苦?兩洲之間山高水遠,遠途跋涉的艱難險阻非同一般,何況又正逢戰亂,以師妹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哪裏能吃得消啊?”


    “就像師兄所說的,紫光已病入膏肓……咳咳,橫豎都是將死之人,又有什麽要在意的呢……”


    她唿吸不順,平緩了許久才繼續道,“……何況魂歸故土,落葉歸根,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清虛真人眉頭緊鎖,道袍的下擺兩側被他攥在手裏,不自覺地揉成了一團,為難的神色依然是很明顯,“師妹,這種決定不是我能夠替你拍板的,你應該明白……”


    他不過是政事堂的傳聲筒罷了,隻不過隔了一道他,讓表達的意思更加委婉。金母元君希望紫光是一隻安分的被捏在指尖的棋子,棋子是不該有自己的想法的,隻能聽憑弈者的意願被擺放在她應該被放置的位置,從被放置入棋盤入局開始,中場和對手拚殺,到最後為了“大局”走路死路成為棄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後來又講了多少滴水不漏又毫無意義的場麵話,為元君效力,這些都是張口而成的必備素養……可漸漸的他發現了不對勁,隔著一道珠簾,躺在床上的小師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過聲了。他心道不好,隻怕是她又突發毒症,默道了一句唐突,趕忙掀開了珠簾一探究竟——


    一雙低垂的杏眼因他的動靜而抬起,正好與她的視線交匯,他掀簾子的那隻手就這樣在她婆娑的淚光裏僵住了。


    紫光她……哭了……


    “見笑。”她不再看他,隻是淡漠地應了聲,嗓音是沙啞的。


    他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等反應過來時,她自己已緩緩從床頭艱難地摸出一塊帕子,一點一點揩著臉。


    紫光她……原來也會哭啊……


    不對,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僅僅是因為過往這一年來她給人留下的冷靜自持、心機深重的印象嗎?


    可她還不滿兩百歲,如花美眷的容貌,大好的前程,家世顯赫,聰穎過人,卻隻能在病床上等待死亡,本來就應該是極其殘酷的一件事啊——


    “如果等到我日後……沒了……的時候,”她無力地放下帕子,視線落在前方虛無的一點上,“請轉告太真元君,勞煩不要為我舉辦葬禮……”


    “師妹你別這樣……結果還未必那麽糟……”他幹巴巴的勸慰道。


    而她像是沒聽見,隻自顧自地往下說,“這個要求不過分吧?一場葬禮也換不來什麽利益不是嗎?”


    她笑起來,“而且你說到時候劍峰的弟子帶頭把我的靈堂砸了,那政事堂得多下不來台呀?”


    怎麽會呢……他下意識的第一時間就想否認,卻在她帶笑的眼角下一行又一行劃過臉的淚水中再次沉默。


    劍峰不至於如此偏激,政事堂幾大還虛期在場,也不至於護不住一塊死者的牌位。紫光一直是清醒的,她隻是已經明白注定不會有任何來吊唁的賓客,會真正在乎靈堂裏躺著的那個人。


    但如果能迴家的話,至少會有親人替她哭泣吧?


    “我……知道了,”沉默良久,清虛真人終於緩緩開口,“迴朱洲的事,我會再去請示政事堂的。”


    日頭偏西時分,清虛真人終於離去。抱琴推門而入,一地霞光裏她到容桐床頭,把一杯溫熱的茶水遞給她。


    “你這演的倒是挺好的。”


    容桐接過,一仰脖子飲茶了個幹淨,末了抹了抹嘴,嗓子裏的沙啞才得到好轉。


    “也不全是演的。”


    她隨手一甩,一道靈力帶著茶杯穩穩當當地落到了對麵的桌上。自己順手掀了被子,沒事人一樣一躍下床,對著窗口伸了伸腰舒展筋骨。


    “如果我真的快死了,家人遠隔千裏之外杳無音訊,周圍還一堆盼著我死的大佬,我說不準也是會哭的。”


    她放下手,在夕暉中偏頭迴望過來,“稍微帶入一下,真的是很難過啊。”


    抱琴難得沉默了一下,“但你比前一位小姐幸運。”


    “誰說不是呢?”容桐笑了笑,那笑卻沒到達眼底。


    容桐的這場“大病”,那可真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新一年的初始,昆侖弟子甄選全麵結束,南晉甄選名額舞弊案在政事堂的指示下草草了結。容桐向政事堂遞交了總結之後隨即告病,算是踐行了自己在新年夜對張偉作出的承諾。


    當然,一個沒毛病的元嬰初期要想在大能雲集的昆侖內門裝病必然不是長久之計。實際上雲華元君在她迴來的當天就派了醫峰的兩個化神期長老前來探病,容桐一度很是緊張,求爺爺告奶奶賴著抱琴給她弄了兩丸藥,把自己體內的靈力迴路短時間弄的紊亂一些——反正修士的一切毛病都可以從靈力表現出來。到是候她就一直喊難受,由著他們自己診斷即可。


    抱琴對於容桐的急流勇退不置可否,她隻問容桐,裝病不是長久之計,尤其你都到了這樣的位置了,長老會能允許你說撂挑子就撂挑子嗎?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重要,容桐搖頭,司籍堂我也是才上手,部門還遠沒到缺我不行的地步,我這一“病”,手上現有的工作自然就要慢慢地交接出去。


    何況經過南晉一案,想來有些人必定會千方百計地趁機加以阻撓我日後複職。


    她笑意不明,你情我願,我便順水為他們推了這個舟,等這場病好了,我也差不多一朝迴到解放前了。


    ——高貴,廢材,孤獨,當一個擺設用的吉祥物。


    你這又是何苦?抱琴搖搖頭,把藥丟給她。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當天兩大化神期醫修會診,診斷出了容桐身患“不治之症”的重磅消息。


    政事堂當時就被驚動了,金母元君率著昆侖最頂端的高層們眾星拱月而來,幾個元君輪流探了她的奇經八脈與丹田靈府,一個個神情都有些不大樂觀。容桐不明所以,卻被這個陣仗嚇得個半死,最後金母元君留給她一粒靈氣四溢的聖品還魂丹用以吊命,一臉可惜地拍了拍她為了裝病故意瘦得皮包骨的肩膀,又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容桐屁滾尿流地喊來了抱琴,抱琴皺眉喂了她一顆解藥,倆人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等著藥效發揮作用。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抱琴每隔一段時間就往她的體內打入一道靈力,每一次眉頭都皺得更緊一些。直到天亮,熬了一晚上的容桐哆哆嗦嗦地問,你那藥真的沒問題吧?別假戲真做真給我整出什麽毛病啊?


    抱琴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解藥已經發揮作用,你之前服用的藥效現在完全消解了。但是你身體裏的靈力迴路本身就是亂的,裝病的藥隻是加劇了這種紊亂,另外……


    容桐快嚇哭了,別另外了大佬,還有啥就一起說吧!


    另外,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的心髒幾乎已經停跳了——


    容桐顫顫巍巍地拿手摁在自己的胸口,半天茫然抬頭,好……好像是的……


    請、請問,修士一定需要心髒嗎?


    抱琴反問,你覺得修士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嗎?


    呃,沒、沒有吧。


    那麽人所必要的器官對於修士而言也是必要的。


    容桐差點兩眼一黑,她強撐著問道,可為什麽我一直沒有察覺到我身體的異狀呢?你們都說我體內的靈力迴路紊亂了,可是我催動丹田,並不覺得靈力的運轉上有什麽不順暢!


    她為了證明,當場就要搓個火球出來,結果手掌上方的空氣才開始扭曲就被抱琴及時掐滅。


    你別衝動,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抱琴神情肅穆道,事實上,你的身體是沒有問題的。


    ???!


    我便是因此而困擾的,你的身體出現的種種征兆,若是放在尋常修士身上指定是時日無多了,但是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現在這樣才是正常的。


    抱琴的眼睛相當於半個宿住隨念智神通,她能夠猶如唿吸一般自然而然的“理解”一樣事物,在她的理解裏容桐的身體不符合一切常識,卻又是本身而毫無問題的構造。


    之前應該是有人喂過你遮掩這種身體狀況的靈藥,但顯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在逐漸失效,我給你的藥大概是一個促使它徹底失去藥力的催化劑。


    容桐愣住了,她有點消化不過來,抱琴這短短幾句話仿佛比之前醫修診治她得了絕症的信息量還要大……


    各種混亂中,她隻來得及反應過來了一件事——人是需要心髒的,而她沒有心髒卻算正常,那請問她還是人嗎?


    她糾結了一天,當晚渾渾噩噩地開始了例行迴光修煉,把心法《玄靈妙道》翻開來,她突然一個激靈,如果自身的靈力迴路一直以來都是毫無規則的,那麽她一直以來循規蹈矩的靈力循環又是如何進行的?


    所謂細思恐極,她慌慌張張地連夜摸去了琅嬛館,帶走了整整塞了一櫃的《靈力運轉基礎理論學》係列,和抱琴兩人連啃了十來個晚上,對照著那本《玄靈妙道》逐字逐句地解讀,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本紫光特意從老家帶來的玩意兒是一部偽裝高大上心法偽裝得十分成功的垃圾,實際上使用它靈力的吸收率十分低下,正常人按照這種方法修煉,轉化入丹田內的活靈力隻怕十不存一。


    但容銅顯然從未遇到這樣的問題,甚至於她的修煉進度要遠高於修界平均線,否則她們倆也不會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巨大的神坑。


    如果一切都不按常理,那會不會連我所謂的修煉進度也都是假象呢?她突然生出一個更加細思恐極的假設。


    小姐,從南晉分部帶迴來的試靈塔你還迴司籍堂去了嗎?抱琴眼色深沉道。


    容桐一拍腦袋,開始翻乾坤袋,呯一聲數米高的石塔落到了地上,她懷著複雜的心情把手放了上去,二人一齊緊張地看著塔上的光芒一層一層地亮起,倏然地又迴落到底端,容桐覺得自己那顆不跳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結果那光又嗖地竄了上去,接著跟打了雞血一樣起起落落,代表靈根的色彩閃得五光十色,一時她的寢室宛若蹦迪現場。


    她一臉菜色,啥情況啊?別不是試靈塔壞了吧?


    抱琴沒有應她的聲,隻靜靜地等待著,死一樣的沉默裏又是快半個時辰,試靈塔的各項指標終於開始穩定下來,在某一個水平線上下小幅度的閃動,代表雖然無法板上釘釘,但估值大約就在這附近了——


    元嬰期大圓滿,所有靈根顏色全部被點亮,要麽紫光是五靈根,要麽她的靈根無法測出。


    容桐臉上的表情就跟室內五顏六色的彩光一樣夢幻,十幾天前她還在給自己製定進階元嬰中期的計劃表,現在突然告訴她——嘿,你離化神期隻有一步之遙了哦!


    她遲疑道,所以……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抱琴搖頭,在我的感覺裏,你依然是一個元嬰初期。


    容桐木著臉,我也一樣。


    顯然不隻是她們兩個人,就連金母元君這樣的大乘期修士都沒有發現什麽端倪。


    那麽問題來了,究竟該相信哪一種結果?


    容桐先提出了一種方案,找幾個隻有元嬰大圓滿級別才可以使用的法術,她要是都能順利釋放的出來,那麽事實證明不就成立了?


    但抱琴直接將此條pass,理由是有境界限製的法術一般來說都傾向於大規模的破壞性攻擊,就容桐目前這個垃圾微操,太容易釀成重大事故不說,恐怕是更無法在長老會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她提出了一種更為穩妥的消極證明法——等化神期天劫。


    修士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神鬼難容,尤其是晉升元嬰期和羽化飛升,必要遭受最為兇險的雷劫,在修界被俗稱為大小天劫。但實際上每一個境界的晉升都會招來天道的阻擾,形式也千奇百怪,不一而足,這些全都統稱為天劫。


    於是容桐在驚聞自己有關靈力迴路的噩耗之後,又擁有了一個薛定諤的修為境界——在化神期天劫來臨之前,她同時有元嬰初期和元嬰大圓滿兩種可能性……白日裏她癱在病榻上接受各路慰問,臉上那愁苦得可以c位出演林妹妹的神情,多半都不是裝出來的。


    也便是那些白日裏,昆侖各大高層流水一般進出於天寶閣,連不少從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大能都賞光過來刷了個臉。甭管認不認識,每個來探病的人臉上沉痛的神情都一模一樣,猶如當著活人的麵開追悼會。


    她在夜裏忍不住向抱琴吐槽,真要是這麽重視紫光,難道不應該不到最後一刻不放棄搶救麽?讓每個高階修士都來她這裏打個卡就撤,也太麵子工程了吧?!


    反而是她好歹培養過一陣的戶土司曹官們以及在南晉自願站到她身邊的六大堂小官,她“病”的這個把月裏,就不見來探望的。直到一天深夜她的玉簡收到了一條發信人匿名的簡訊,上麵留下了一個望月峰附近深林中的方位,追蹤發信源,發現對方已經銷毀了發訊玉簡,而這條簡訊也在片刻後失效,仿佛從未有人給她傳遞過訊息。


    很可能是他們發的,容桐道。風雨霽和那位營造堂的郎官討論過訊息加密的可行性,最後關於直接銷毀傳訊源這個簡單粗暴的法子,甚至還是旁聽的容桐隨口提出的。


    她們於是冒了點險,還是摸黑赴會。山腳下的深林中寂靜無人,但她們在座標處的枯枝落葉下發現了一方普通的木匣子——大概是他們千方百計地試圖避免某些人的察覺。


    匣子最上層躺著一塊金屬製的項圈,造型相當的簡潔後現代,下麵整整齊齊地壓著手寫的布帛,分別來自風雨霽、李靜訓和四個六大堂的小官,僅僅是六份書信,取出來居然是滿滿的一大摞,通篇沒有寫什麽感同身受的沉痛和詞藻華麗的安慰,哪怕是李靜訓都在積極地貢獻自己盤敲側擊從別的前輩口裏零星聽到的有關魔道毒素的傳聞;而長篇大論最多的便是這位營造堂的員外郎,他先是安慰容桐不必太過害怕,昆侖發展到如今,魔道的毒素在很多情況下是有可能被治愈的。為了她能夠相信,他還舉了幾個例子——


    昆侖新曆六百二十四年,上清君帶領昆侖圍剿魔道的時候,曾經把已經魔化到一半的中毒者救治了迴來,當時轟動了九洲。病患痊愈後又活了一百二十年,因未能晉升元嬰期,天人五衰,壽終正寢。


    另外,辛酉之變前,治愈魔物和魔染物一直都是營造堂主要攻堅的一個方向。截止到三百年前,有記載的病患一共二百零八例,其中完全治愈的共五十一例,成功率達到了將近四分之一。


    員外郎留給她的這個金屬環,就是曾經鼎盛時期營造堂的同僚互相認證對方的所謂“打卡器”,兩百年前那些精英集體出走,搬不走的能毀了都毀了,零星的一點被長老會收繳起來。唯有這一個環,陰差陽錯被他這個無名小卒留住了,現在他冒著險也要把它留給容桐,如果長老會也“束手無策”,希望她立即動身去尋找那些當年的營造堂精英,這個金屬環或許能助她一臂之力。


    原來即使消息被封鎖,隔山隔水,依然有人能夠察覺到長老會的端倪,並且隱晦地勸告她不必信任。


    容桐的麵色前所未有的晦暗,她慢慢地合上木匣——抱琴啊,消極的放棄等同於謀殺。


    真的如同最表麵的原因那般,因為朱洲在背後支撐窮桑,和昆侖撕破了臉,所以紫光這個從朱洲來的貴女已經失去一切意義了嗎?


    抱琴說,那麽小姐,我們離開昆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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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在遭受社會的毒打,咬牙擠出這點字,實在是對不住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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