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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清晨,徐湛與郭莘兩人牽馬從後門溜出。兩人起這麽早,可不是出來騎馬練功的,而是悄悄迴府衙探聽消息的。


    算是翹家了吧,翹的尤為刺激,郭莘用迷香迷倒了何朗,這才得以脫身獲得自由。


    “這迷香,我隻當小說裏才有的東西,你是怎麽弄到的?”徐湛疑惑,語氣中難掩興奮。


    “先前認識兩個鏢局的兄弟,覺得有趣,從他們手裏買來玩的,據說裏麵放了什麽曼陀羅的,饒是老江湖,隻要輕輕一吸,就會全身發軟不堪一擊,吸得多了,就得沉沉的睡去,人事不省。”郭莘炫耀道。


    “真是好東西。”徐湛覺得有趣:“今後說不定用得上,省著點用。”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轉眼到了“四季春”,受秦妙心所托過來看看,隻見“四季春”已經被查封,貼的是宣撫司的封條,裏外空無一人,再無從前的熱鬧景象。


    又向鄰裏打聽了當日的情形,隨後茶樓被翻了個底朝天,隨即被查封,最終,怡年被千從衛抓走。


    “那天,何大哥背著琴藏在房梁上,這才冒險躲過千從衛的搜查。”郭莘耷拉著臉,似乎對自己迷暈何朗的行為有所愧悔。


    徐湛心生感激,拍拍郭莘的肩膀,示意他快些走。


    韞州府衙現已是另一翻天地,由皇帝新派遣的宣撫使親自坐鎮,暫代知府職責,又有千從衛把守,守衛森嚴。秦妙心正是向他告狀,才落得了今天的地步。


    與千從衛同流合汙,想必是個昏聵無比的官!徐湛如是想。


    如今的府衙,再無他們二人的容身之處,想到曾經長久居住的知府衙門,就這樣被人鳩占鵲巢,徐湛心情差到極點。


    但借熟識的衙役,他們很快打聽到劉推官的消息,卻並不是什麽好的消息。


    劉推官前日去撫陽堤主持搶修決口,頂著日頭,竟中暑暈倒,從石階上栽下來,便中風不省人事了,任大夫費盡手段,也迴天乏術。


    徐湛聞之大駭,郭淼和左貳官員全部被抓走,隻剩一個劉推官主持大局,劉推官年紀大了,卻一向身體硬朗,竟在這關鍵時刻病倒,這樣一來,韞州豈不成了新任欽差的一言堂。


    二人輾轉來到劉推官家裏。劉推官為官剛直清廉,家裏有妻有兒,還有八十多歲高壽的老母親,生活並不充裕。因此他們準備好了補品糖果,來看望這一家老小。


    劉夫人將他二人引到後院,進了屋,就見劉推官臥在病榻上,麵無血色,雙眼緊閉,毫無生氣,唿吸和脈搏都是虛弱的,瞬間好似蒼老了十歲。


    徐湛壓低了聲音問:“劉大人被送迴來後,沒曾醒來過嗎?”


    劉夫人雖然年長,對他們卻謙和有禮,輕聲歎息道:“沒有,就這麽一直昏睡著,不知要睡到什麽時候。”


    言罷,掩麵而泣:“想必是這些天裏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覺。”


    徐湛又仔細看了看劉推官,真不像裝病的樣子,但這病來這麽突然又離奇,莫不是被人害的?想到此,依舊不甘心,給郭莘遞了個眼色。


    郭莘心領神會,悄悄退出去。


    徐湛又和劉夫人說了幾句話,就聽天井裏響徹了孩子們的哭聲——劉推官的孫子孫女,另有一個小兒子,在院子裏玩耍,也不知郭莘怎麽招惹的,哭的這麽淒慘。


    劉夫人一驚,連聲道見笑,提了裙擺出去看孩子們。屋裏隻剩下徐湛和劉推官。


    屋裏頓時靜了片刻,徐湛自言自語的開口道:“大人必定是知道了什麽,才遭人毒手,就讓學生猜一猜……”


    見劉推官依舊不動,像個活死人般沒有半點反應。


    隻得硬著頭皮繼續道:“學生鬥膽猜想,是撫陽堤工程的□□發作。不瞞大人,有一本詳細記錄工程用材造價明細的賬本,正在學生手裏,也應該有內容相同的賬冊保存在府衙,卻不知道,哪本是真哪本是假。”


    沒有任何反應,屋裏靜的落針可聞。


    徐湛幾乎想要放棄,卻突然發現劉推官眼睫有一下微不可查的顫動,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總之有了一絲希望。徐湛跳起身來,關緊了門。


    “大人快醒過來啊!”迴來坐在床邊,徐湛忽而傷懷道:“在府衙時,除了先生,大人對學生亦有陪伴教導之恩,學生最是敬重。如今學生愚鈍,急需大人指點時,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學生真的很難過,亦很無助,事情如此錯綜複雜,好似一個陰謀,卻不為學生所知道,學生隻是一介生員,在大人物眼裏,如不入眼的螻蟻一般存在,學生縱有飛蛾撲火的勇氣,卻懼怕無謂的犧牲。大人快醒來,告訴學生……該怎麽辦,怎麽救先生?”


    徐湛屏息凝視著他足有一小陣子,無奈的搖搖頭,起身要開門離去。雙手剛剛觸到門扇,卻聽到身後一小聲響動。


    徐湛並沒有馬上迴頭,生生定在門口,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就聽身後響起劉推官虛弱的聲音:“其實,螻蟻也有螻蟻的長處……”


    徐湛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壓抑住五味雜陳的心情,迴頭看,劉推官真的已經撐床坐起來。


    “你過來,過來坐。”劉推官嗓子沙啞,喚徐湛到身邊,自嘲道:“有人想要我死,我索性將計就計,一睡不醒,企望苟且偷生。現在聽到澄言的一番話,著實令我汗顏。我活了大把年紀,反道而貪生怕死,不如你一個少年人有勇氣。”


    “是誰這麽猖獗,敢暗害朝廷命官?”徐湛驚訝道。


    劉推官往看看緊閉的房門,有些遲疑。


    “大人放心,郭莘會拖住其他人。”徐湛道,提水壺倒了杯水給他,有些涼了,隻能將就。


    劉推官潤了潤口,緩緩道:“自府尊被抓走以後,我一直在偷偷查賬,發現撫養堤工程的賬目有很大的問題,雖然做的精細嚴謹,但假的畢竟是假的,是假的就有漏洞。”


    “是撫陽堤工程的賬?”徐湛問。


    “是。”劉推官點頭:“還原的進出賬本,還有圖紙等一些東西,都是緊要命的,在……”


    忽而停了聲音,捉過徐湛的左手,在手心裏寫了幾個字。


    轉眼到了正午,兩個著青衫的年輕書辦手捧一摞公文穿過“行思堂”,院子裏很靜,一口大魚缸坐落在天井中央,幾條錦鯉似乎也感到燥熱,間或在水裏蹦跳。


    此時胥吏們大多一頭紮進飯堂用飯,兩人環視四周,隻有兩個潑水掃地的白役在低頭幹活,兩人對視一眼,一頭紮進簽押房。


    “阿湛。”其中一人努力壓低了聲音:“你確定藏在這裏?”這麽緊要的東西,怎麽能藏在新欽差和千從衛的眼皮子底下?


    “大抵是……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徐湛不確定道,他從心底裏覺得不踏實,仿佛背後總有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們。


    但此時此刻,除了硬著頭皮去做以外,別無選擇。


    簽押房是郭淼辦公的地方,裏間是小飯廳,也有一張鋪塌,可供用飯休息,徐湛常常呆在這裏謄寫公文、研讀文章、晌午與郭淼一道吃飯,彼時卻想不到有一天會偷偷潛進來盜取證物。


    徐湛環視四周,窗下擺了一張條幾,擺了一對前朝官窯的玉壺春瓶,一隻漢白玉香爐,先生平日寶貝的緊,小心擦洗,親自焚香,從不假手於人。


    劉推官在手心裏寫的字雖不甚清晰,卻也能猜想的到,徐湛伸手摸了摸兩隻瓷瓶,轉動其中一隻,毫無反應,卻移開了牆上一幅木框裝裱的大字,後麵是木質的牆壁,雙手用力往裏一按,再往上一推,便露出裏麵的暗格,空間極大。


    郭莘張著嘴低聲驚唿,他在府衙住了三年,從不知道簽押房裏還有這道機關。


    找到想要的東西,混在一摞空卷宗中,溜出門去。


    他們並未發覺,簽押房外的廊下,陰影裏閃出兩個人,眼看著二人離去,並不阻攔,其中一人得意的詭笑起來:“得來全不費工夫,告訴廖大人,賬本找到了。”


    另一人問:“何不現在動手?”


    那人低聲斥罵:“蠢貨,豈能在府衙動手!”


    越來越近的危險,兩人竟渾然不覺。輕車熟路爬樹溜出府衙,尋了街角一處廢棄的民房換下衣衫,將賬本小心收進衣襟裏,輾轉折迴劉推官的住處,取了人家的東西,理當知會一聲,興許還能得到更多線索和證物。


    來到劉家門前,大門虛掩,徐湛喊了兩聲,無人應對,將門推開一點,才發現原來是門栓斷了,耷拉著掛在門板後麵,斷口平整,像是刀砍的。


    “快跑!”郭莘低吼著,一麵抓住徐湛的手腕,拽著徐湛往巷子口跑。


    徐湛被抓的踉踉蹌蹌,果然聽到身後一陣響亂,“砰”地一聲,七八個持刀的漢子破門而出,緊追他們不舍。


    徐湛不同郭莘,沒跑多遠便體力耗盡,一陣陣咳喘,兩腿發軟,看情形,劉推官一家已經被害,想想便感到心痛,眼前一陣陣發黑。


    就在兩人以為必死無疑之時,巷口一家店鋪的欄窗上跳下一人,穿短打,戴鬥笠,像個尋常的漁夫,身手卻若影子一般輕盈敏捷,持劍擋在他們麵前,與追來的漢子廝戰在一起。


    竟是何朗!兩人大喜,捂緊懷裏的賬本,向巷子外麵跑去。巷子外竟也有隨從接應,護送他們迴到吳新別業。


    何朗見兩人順利逃脫,也不敢戀戰,快速脫身逃跑,繞附近的巷陌裏跑了幾趟甩掉他們,便換迴衣裝返迴別業,速度之快,與徐湛兩人幾乎前後腳到。


    兩人奔出來迎接他們的救命恩人,何朗黑著臉不理他們,左手攥著右臂,指縫間有血流出。


    “何大哥!”徐湛湊過來,想要掰開他帶血的手,一麵喊下人請大夫。


    何朗氣得簡直失控,鬆開握著小臂的手,抓住徐湛的胳膊,拽著他往屋裏走,一麵吩咐老管家收拾東西上京,再不在韞州多待一刻。


    “你我是主仆,我不能打你不能罵你,所以我隻能帶你迴京城,交給大人處置。省得你不好好讀書,三天兩頭的出去闖禍!”


    徐湛被他扔在床上,忙翻身起來坐好,看著他像點了火的炮仗一樣滿地暴走,覺得十分滑稽。賠笑問:“何大哥,你說的不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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