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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湛被他扔在床上,忙翻身起來坐好,看著他像點了火的炮仗一樣滿地暴走,覺得十分滑稽。賠笑問:“何大哥,你說的不是真的吧?”


    何朗氣得翻白眼:“你以為我在說廢話?”


    徐湛站起身來,去桌邊親自倒一杯水給他,隨口問:“今早郭莘給你下了迷魂香,少說可以睡上一天一夜,你卻能及時趕到救下我們,是怎麽做到的?”


    “及時趕到?我一直跟著你們呢!憑你們兩個,也想算計我?”何朗瞪了他一眼,還是接過他遞上來的水,喝一口又補充道:“別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你們這是在玩火自焚,知道劉推官一家的下場嗎?這迴我若不把你送迴京城,親手交到大人手上,我死都不會瞑目的!”


    徐湛撇撇嘴,不置可否,隻是問道:“何大哥的武功出神入化,不知師從何處?”


    何朗兀自生氣,徐湛卻不動聲色,仿佛一腳踹在棉花上,踹不疼徐湛反而閃了腰,一肚子火氣也泄了,小臂上的刀傷也疼,找了個墩子一屁股坐下。


    “我和哥哥自小家貧,他在林家做工,我被送上山學藝,十來歲才下山,因為哥哥的關係,才得以留在大人身邊效力。恩師是陝西人,姓姚諱昆。”


    “姚成嗣,你是姚大俠的弟子!?”這話不是徐湛問的,他哪知道什麽姚昆,是剛踏進門的郭莘訝異的問。


    “你知道?”徐湛問。


    “就說你讀書讀傻了,大祁第一武學宗師,避世絕俗的隱士,誰不知道!”郭莘激動道。


    “既然要避世絕俗,我這等世俗人當然不知道。”徐湛反唇相譏,發覺忽略了何朗在場,抱歉的衝他笑笑:“尊師的恩情,何大哥必定終身難忘。”


    何朗覺得沒來由,肯定道:“師恩似海,怎麽會忘?”


    徐湛點點頭表示讚同:“師恩似海,所以你便應該理解先生對我的恩情,他現在落在千從衛手上,生死未卜,我做學生的豈能坐視不管?”


    “理解歸理解,可是怎麽管?”何朗反問:“就憑你們,也敢插手禦案?”


    徐湛搖頭:“我自然沒有那四兩撥千金的本事,不過有人有,我隻要將證據送到京城,則先生性命可保,說不得還能官複原職。”


    何朗驚訝:“哪有這樣的人?”


    “是……先生的同科。”徐湛含糊的一笑道:“快去準備一下,咱們明天就啟程進京,不過暫時不能驚動任何人,尤其是你們家大人。”


    “要我幫你欺瞞大人,開什麽玩笑?”何朗瞪眼道。


    “二百兩。”徐湛輕聲道。


    “你把我當成什麽了,我豈是見錢眼開的人。”


    “四百兩。”


    “沒商量,我得對得起大人的信任。”


    “一千兩。”


    何朗眨眨眼,有些動搖,權衡了一會功夫,徐湛已經開出一張給他。


    看著何朗離開的背影,聽的到郭莘整個世界觀天崩地裂的聲音,他最崇拜的姚大俠的弟子,竟是個不折不扣的財迷。


    “你剛剛說的是誰,有那麽大的本事?”郭莘滿心疑惑。


    哪有那樣的人呢,誆騙何朗的借口罷了。


    “劉推官對我說,小人物小人物的好處。我仔細想了想,咱們進京吧,京城雖然複雜,高官遍地,顯貴雲集,卻總好過呆在這天高皇帝遠的韞州,伸冤無路,狀訴無門。”徐湛搖搖頭,頹然坐在桌前喝了幾口茶:“都是我無能,平白害了劉推官一家,還是找不到任何頭緒。”


    “別這樣,我想了想,那樣的人還是有一個的。”郭莘說。


    “誰?”徐湛眼睛一亮。


    “皇帝。”郭莘說。


    徐湛憤憤的瞪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還鬧!”


    “我是認真的,待到了京城,我便去擊登聞鼓,告禦狀!”郭莘道。


    徐湛失語,怔怔望著郭莘許久。


    “嚇著你了?覺得我在說瘋話?”郭莘問。


    徐湛輕嗤一聲搖頭:“大不了玉石俱焚,隻要能救先生,我義無反顧。”


    翌日一早,幾人踏上進京的行程。他們打著進省城考試的名號,因此隻有何朗跟隨,那十餘個留下的隨從被留在韞州待命。


    秦妙心本想同行,又怕女兒身拖累他們,竟從枕下掏出一個包袱,托小七交給了徐湛,她是雖然大方,卻也守禮,先前事發緊急是不拘泥禮數,現在卻不肯輕易和徐湛見麵了。


    陸路和水路都可以進京,為安全起見,他們選擇花高價搭乘官船。


    這是一艘不小的樓船,韞江碼頭常有官船往來,運送漕糧或官員,船上的小吏會將下麵的船艙騰出來稍私客,就像徐湛他們這樣的,花費高價隻能得到一個艙室,陰暗濕悶,除了安全上得到保障外,哪裏都難受的很。


    到船艙裏安置好一切後,徐湛拆開秦妙心贈送的包裹,竟是一件月白色的儒衫,做工雖然一般,麵料卻是極好的,她這三天裏竟忍著身體不適,趕出一件夏衫來。


    衫子上依稀氤氳秦妙心的體香,徐湛會心一笑,沉悶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郭莘從甲板上跑進來,搶看徐湛的新衣服,伸手一抓衣襟處,便覺得不對,裏子裏似乎夾了東西。


    徐湛忍著心疼,將裏料沿針腳拆開,竟是四張銀票,共有一萬兩。


    郭莘張大了嘴:“這小娘皮神了,還在病著,一下子能變出這麽多錢!”


    徐湛卻心生感激,京城裏花費不比韞州,前路未知,免不了要四處打點,開銷必然不小。他和郭莘二人勉強湊的出五千兩,林知望臨走前給何朗留下五千兩,現在有了這一萬兩,想來不必再為開銷發愁了。


    傍晚時,徐湛在船艙裏悶得發慌,要去甲板上走走。幸而他沒有暈船的毛病,隻是一身骨頭僵硬,想要出去透透氣。


    這是一艘運輸軍械的官船,管事收了他們的錢,才私自捎他們進京。此時甲板上除了間或巡邏的士兵並沒什麽人走動,清涼的江風吹過,令人心曠神怡。


    四下張望,隻見一個修長的身影,扒著欄杆往江岸處眺望。徐湛緩步過去,就著黃昏幽暗的霞光,才看清對方的麵容,是個清秀的年輕人,個子較高,比郭莘大上幾歲的樣子。走神中感受到徐湛的存在,側頭衝他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


    徐湛覺得他友好,便主動搭話道:“我姓徐,韞州吳新人。敢問兄台貴姓?”


    “我姓榮,京城人士。”青年迴答說。


    榮是國姓,又很少見,徐湛玩笑道:“姓榮,又住在京城,兄台莫非是皇親國戚?”。


    “京城姓榮的雖不多,卻也並不稀奇。”少年嗤笑著搖頭,又問:“你看似是個讀書人,不在家裏攻讀,去京城作甚?”


    徐湛也促狹道:“眼看秋闈了,今年無心下場,跑出來透透氣。”


    少年吃驚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還是個生員?”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許久,直到天色暗的看不清東西,徐湛便邀請他進倉裏打馬吊,他和郭莘何朗,正是三缺一。


    少年一時興致大起,欣然跟徐湛到他們居住的艙室裏打牌去了。


    馬吊牌是時下較流行的遊戲,郭莘和何朗都是牌場上的好手,徐湛略差些,憑借聰明的頭腦,勉強支撐一二,與徐湛相比,少年的牌技簡直一塌糊塗,適應了好一陣子,才漸漸有了殺傷力。


    “榮大哥手生啊,平日很少打牌?”郭莘笑問,他就是個自來熟的性子。


    少年略頓了頓,苦笑道:“家教太嚴,少有空閑玩耍。”


    “唉……”郭莘做同情狀對徐湛說:“大戶人家的孩子也挺可憐哈。”


    “平時無暇玩耍,時下江南正鬧水災,榮兄卻來了。”徐湛調侃道:“莫非是來賑災的?”


    少年哂笑:“我不像賑災的,你們可也不像逃難的!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莫不是來京城遊學?”


    徐湛臉色一沉,手裏的牌也停下來,頹然道:“不瞞榮兄,小弟家裏世代經商,父兄都是正經的生意人,日前無端入獄,小弟企圖搭救,衙門卻說人犯已不在地方,讓進京城問問。”


    “光天化日,還有這等冤獄?”少年蹙眉,似乎將徐湛的謊言當真了。


    “皆是因為撫陽決堤,去年父親曾為撫陽堤工程采買材料,卻不想因此受到牽連。”徐湛將秦妙心的身份往自己身上一套,蒙混他竟綽綽有餘。


    少年沉吟一陣,慷慨的從手臂上解下一串念珠,遞給徐湛:“遇到困難時,將它示人,或許能有一線轉機。”


    徐湛謝過後,幾人很快又投入戰局。就在最激烈的時刻,艙門被人叩響,何朗探著身子打開門,見兩個軍官打扮的人矮身進來,才要開口,被少年一記淩厲的眼神製止。


    “雖還未盡興,但天色已晚,我就先迴去了。”少年頹然的歎口氣,放下手中攥著的牌,望一眼徐湛:“望你在京城諸事順利。”


    “托榮兄吉言。”徐湛拱手致謝。


    艙門被關上,三人收了牌,徐湛從懷中掏出那枚念珠,是珊瑚珠子穿成,粒大飽滿,火一樣的紅色格外特別,觀之不像俗物。徐湛會心一笑,就猜他不是尋常人物,隻是誆騙了他,還真有些慚愧。


    從那以後,他們便再沒見過少年的身影,又在船上晃悠了十日,終於抵達京城。


    夕陽西垂,暮色暗淡,落日的餘暉籠罩了大運河畔,夾岸柳蔭,鬱鬱蔥蔥。船頭佇立了一個白衫少年,貪婪的吸一口江上潮濕的風,嘴角微微勾起。


    這就是詩中的天闕、帝鄉,大祁的都城。


    遲日江山卷一少年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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