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神雷,紫禁城東宮的一間屋子被天火焚毀。


    不過一兩個時辰,各類耀眼在整個金陵城開始紛傳。


    還在金陵城的仲西侯自然也聽到了這些傳聞,此刻的他正在茶室。茶桌上卻擺了蠟燭同香爐,香爐前頭還擺著三杯酒,三杯頂好的竹葉青。


    仲西侯舉起了一杯,慢慢倒掉,隨後聲悲哀道:“不過兩次碰麵,再無機會,有憾。”


    他又舉起了一杯,同樣慢慢倒掉,繼續道:“白雲劍術必會流傳,前輩可放心。”


    第三杯酒亦是如此,仲西侯卻沉默了,用酒杯輕輕敲打茶桌。不知過了多久,他開了口,道:“可惜啊,晚輩不能替前輩去報仇,朱諫男,不能殺。”


    這茶室裏不單單隻有仲西侯一人,還有另一個仲西侯最為信任的人,對她的信任勝過曲天傲,勝過閆忽德梁,甚至勝過了顏嘯。


    這人自然就是詭王,詭王坐在一旁,仲西侯敬酒的時候不曾言語,等他說完了全部,才開口。


    “侯爺,這位前輩同你交手,你有幾成把握?”


    仲西侯嗬嗬一笑,也非狂妄,迴道:“一劍殺之。”


    詭王微微一愣,也未多說。在她看來,也是這般。


    “小師弟有無常劍聖替他出頭,這墨茗有劍老出麵,這些小子,都有長輩撐著,可真好。”


    不知是玩笑話,還是仲西侯自內心發出的羨慕。自然,這些年都過去了,這等感慨也不過一兩句話,不會再多。


    “詭王,已經誤了不少日子,再半個月吧,孤也得迴西地。”


    詭王點了點頭,迴道:“臨城的事,還有那丫頭,侯爺可以放心。”


    聽到詭王的話,仲西侯不過笑笑,道:“你在,孤自然放心。”


    他起了身,去了屋外,看到花少紅同風靈王正在嬉戲,無常劍聖帶來的那兩個娃娃在一旁打坐。


    這兩個娃娃的心性倒也不差,已經慢慢從悲痛中走出,若再給二人十來年,怕是天下武夫又得改個排行了。


    仲西侯有意將二人收入麾下,可這兩個娃娃畢竟是無常劍聖的弟子,難度可想而知。眼珠子一轉,又想到了一人,這人自然也就是他的小師弟。若把神荼同鬱壘這兩個娃娃交給縈如歌,或許不差。


    花少紅看到仲西侯出來,一個飛躍,踩過風靈王腦袋就到了仲西侯身前。


    這潑皮猴子一臉壞笑,不時迴頭看看被他氣惱的風靈王。可仲西侯在,風靈王也不好發怒,傻大個在那生著悶氣,也是有趣。


    “侯爺,今個兒準備去哪樂嗬樂嗬?”


    仲西侯伸出右手想給這花少紅一個板栗,可對方躲閃,硬是落空了。


    “今日你們幾個就留在宅子裏,孤要去見一見故人。”


    花少紅眼珠子一轉,想了想,問:“故人?侯爺在金陵城還有什麽故人?”


    “多事,那兩個孩子你多留神些。”


    花少紅點了點頭,也不多問。可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了另一件事,那聲音則小了幾分。


    “侯爺,小梁的事,是不是你倆暗戳戳有什麽陰謀?上一遭我和他去找縈大哥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個樣子。”


    仲西侯微微一愣,花少紅和閆忽德梁一起去找縈如歌?這事他卻不知,正要開口問,這花少紅也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立馬一個燕起鵲落,逃離了仲西侯身邊。


    仲西侯無奈搖了搖頭,隻得晚些時候再同這潑猴算賬了。


    仲西侯本打算將聽雨劍帶上,可想了想,又作罷。就這般,穿著件寬鬆袍子,出了門去。


    從這兒到龍藏浦的路不算近,若是騎馬過去,花費個一刻鍾也能到。可仲西侯是徒步過去,不是他不喜好騎馬,是在這金陵城騎馬,一點也不爽快。要騎馬,迴了西地,讓馬兒放開蹄子馳騁,那才過癮。


    雖說是步行,可仲西侯的步子速度,卻不必駿馬慢。


    不到一刻鍾他就到了藏龍浦,才到那,就見河邊一家酒樓三樓延窗有個腦袋伸了出來。這人還一個勁衝他招手,仲西侯見了,也是不由覺得好笑。這活了不知多少年歲的老怪物,怎孩子心性。


    對一些招客姑娘的秋波不作理會,自顧自到了那間酒樓。


    等他到了,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最晚到的那個。


    桌子那已經坐了五個人,這五個人也不是旁人,是顏嘯同那刀槍劍三位師兄,多出的一人一身藍色袍子,麵容俊美。


    仲西侯過去,隻有這俊美藍袍客起身對仲西侯行禮,仲西侯點了點頭,坐到了他身側。


    看到仲西侯來了,方才探出身子斷槍立馬給他倒了滿滿一盞的酒。


    “小十一,你怎那般慢,我都快打瞌睡了。”


    仲西侯也是尷尬,隻得將酒一飲而盡,隨後賠笑道:“是為弟來遲了,師兄莫怪。”


    斷槍哈哈一笑,也喝了一盞酒,道:“不礙事,不礙事,師兄心可大了。”


    “小十一,怎的臉上多了幾道疤?莫不是有你打不過的人出現麽?”


    仲西侯摸了摸自己右臉,嗬嗬一聲,有些無奈,道:“天下能人何其多,小傷而已。”


    沒刀對老六也實在無奈,隻得歎了口氣,隨後道:“不用理會這潑皮,師尊,可以說了。”


    顏嘯看到弟子們嘻嘻哈哈,卻不惱怒,反倒頗為滿意。他點了點頭,隨後道:“為師的時間不多了,有一件事,想同你們幾個孩子說。”


    聽到前邊一句話,所有人都停了動作。刀槍劍跟隨顏嘯的時間已經不少個人世輪迴,仲西侯同藍袍客拜入師門的時間也占了他們人生的大半輩子,對這位師尊的感情,比金子還真。


    看到弟子們這般哭喪模樣,顏嘯不由咧嘴笑笑,隨後道:“你們幾個,一個個都算大人物了,怎這般模樣?你們三個,以後是迴天上,還是繼續留在俗世,為師不作強求。”


    聽到這話,仲西侯同藍袍客都不由看向自己的三位師兄,而那三人則好似故意視而不見,依舊死死盯著顏嘯。


    就聽顏嘯繼續道:“為師的劍給了老二,為師的刀給了老三,老六所得的是為師同兄長共創的功法。小西這頭,為師的確愧對,不曾傳你任何東西。”


    仲西侯站起了身,雙手抱拳,道:“弟子險些誤入歧途,是師尊出手,才沒愧對義父。師尊,弟子有一事,猶豫了許久,想問。”


    師兄弟幾人看了看仲西侯,還是二師兄藏刃開的口,道:“並無外人,十一但說無妨。”起點


    仲西侯點了點頭,可好似還是有些顧慮,最後將桌上的一壇酒拎了起來,直接灌入嘴中幾大口,好似以此壯膽,隨後才道:“義父的死,可與師尊有關?”


    顏嘯看著仲西侯,師徒二人四目相對,這一次的仲西侯沒有退縮,依舊死死盯著自己。顏嘯最後笑了,哈哈大笑,道:“為師每一百年會在俗世過一陣子,這一百年見過了太多人,也包括仲西侯那老小子。”


    仲西侯不大明白這句話,就聽二師兄藏刃替他解釋道:“師尊每一百年會隱去氣息,從零開始修習。這一百年他去過朝廷,去過江湖。遇到仲南燕那小子的時候,按俗世年紀,師尊同他一般大。”


    仲西侯還是沒怎麽明白,但這些與答案無關的,他倒也不會過分關心。他還是那般盯著顏嘯,顏嘯則一臉笑意看著他。


    “為師殺了不少人,小南燕,不是為師殺的。為師殺的,是白雲蒼狗。”


    前半句話讓仲西侯心安,原本的一絲疑惑也陰霾盡去,可後半句話卻又如晴天霹靂。


    料到了仲西侯會是這般反應,顏嘯歎了口氣,道:“為師自不想殺了這兩個孩子,可他們想讓如歌活下去,如歌才那般年紀,他想活下去,隻有白雲蒼狗代他去死。”


    仲西侯想問的更清楚些,卻被身側的藍袍客拉了拉衣袖,隻得作罷,坐了迴去。


    “這件事情,為師想一直隱瞞下去,你們兩個,就不要多問,可好?”


    顏嘯口中的二人,指的自然是仲西侯同藍袍客。


    藍袍客點了點頭,道:“師尊,說句真心話,從一開始您引我入門,我就不樂意。既然這些年都過去了,那就如此吧。”


    看著藍袍客,顏嘯也是無奈歎了口氣,道:“那人畢竟算你父親,太多東西,也不是為師能左右的,也隻能說,你好自為之。”


    藍袍客點了點頭,仲西侯則一臉不解看向了藍袍客,問:“小雨,黑無常同師尊也有瓜葛?”


    這藍袍客自然就是簡雨蜓,簡雨蜓聽到黑無常的名字,搖了搖頭,也不解釋。隨後他扯開話題,道:“白叔前些日子去尋過你了?”


    這白叔自然是白無常,仲西侯點了點頭,正要開口,這簡雨蜓也開了口。


    他歎了口氣,神情悲哀道:“本來白叔在山上做那些蟲鳥野獸的頭頭,做個山大王,日子也算瀟灑。非要下山來摻和,真是嫌命長。”


    也不見有人動手,簡雨蜓腦瓜子像被人用中指狠狠一彈,疼得他“誒喲”一聲。抬頭一看,藏刃正恨恨盯著自己,也是明白了意思,就不好多說了。


    這其中,也隻有仲西侯一頭霧水,但他性格,不會多問。


    對於弟子之間鬧來鬧去,顏嘯看得頗為歡喜,可時間畢竟不多,隻得繼續道:“為師走前,除了你們的大師兄這件事要去解決,還有就是墨家的那條黑龍。”


    聽到墨家黑龍,簡雨蜓來了興趣,道:“聽聞那黑龍化神境界,厲害啊,這俗世竟然還能存在化神境界,怎就沒被天雷劈死······”


    這一句話,可就得罪了在座幾位,話已經出口,簡雨蜓隻能訕訕。急忙捂住腦門,就怕又莫名被揍。


    “可要弟子去試著除了那黑龍?”


    仲西侯問,可他沒有十足把握。畢竟他隻是一介武夫,對於修仙者中的境界算不上清楚了解。想來自己的武道修為若全力相對,在俗世不會有幾個對手。


    這次是斷槍迴答,他嗤笑,卻不帶嘲諷意思,聽他道:“十一,天下劍宗那幫小混蛋在修仙者中算不得入門,也夠俗世武者喝一壺。天下劍宗一些真正覬覦墨家的人海不曾出麵,你若有能耐應付將要出來的那幫小混蛋,就足夠了。可惜啊,你打不過。”


    最後那句,分外傷人,可仲西侯明白,自己的六師兄說的是真話。


    在一旁的簡雨蜓托著腮,有氣無力道:“若是我以築基九層的修為,可能胖揍那些家夥?”


    築基九層?


    仲西侯也是不由眉頭微微皺,他盯著簡雨蜓,可不曾想過,這小雨的修為,恐怖如斯。


    刀槍劍三人也頗感興趣看著簡雨蜓,沒刀問:“十二,你已經九層?那不是快要結丹了?”


    聽到結丹,簡雨蜓急忙搖頭,道:“罷了罷了,我可對天上的人沒有半點好感。明著仙風道骨,暗著都是在幹一些阿紮事,我呸。”


    沒刀卻不惱怒,隻是哈哈笑笑,道:“那要不,你去替小師弟了了這孽緣?”


    簡雨蜓有些不明白,問:“縈如歌不是已經和墨家兩清了麽?還與他有啥關係?”


    這次是仲西侯迴答的他,他同摸一隻小奶貓一般摸了摸簡雨蜓的頭,道:“小雨,你同小師弟接觸不多,但就你所知的,按他那倔脾氣,墨家沒有真的安寧,他會不插手麽?”


    簡雨蜓當真無言以對,索性趴在了桌上,喃喃道:“唉,唉,唉,天底下,怎這般多不知愛惜生命的家夥?”


    “三位師兄,若師弟當真對付不了那些修仙者,三位師兄可能出手,一助?”


    仲西侯在問刀槍劍,可這三位師兄卻為難了,最後還是最沉不住氣的斷槍站起了身,一拍桌子,道:“什麽亂七八糟的,索性我去尋一杆槍,把這天下劍宗滅門算了!”


    不用沒刀出手,藏刃已經一個眼神,讓斷槍乖乖坐下。他與天下劍宗的關係,早已絲縷難斷。若能出手,他早早已經出手。


    “行吧行吧,我不作就是了。這亂七八糟的天地法則,可真麻煩。”


    沒刀被斷槍氣笑了,道:“莫不如,你迴天上去,你這酒令花槍小霸王,死你怎的折騰他們。”


    “甭了甭了,不自在。”


    顏嘯一旁要說正事,可每次都會被幾個胡鬧弟子打算。他不惱,反倒每次都頗為歡喜。


    “上一次我可是去拜托過小雨,小雨索性見都不見我了。”


    聽到仲西侯告狀,簡雨蜓坐不住了,立馬解釋道:“那不是我事情多麽?行行行,這一次,我幫你打跑他們就是了,不就一個不入流的仙門麽。”


    不入流的仙門?


    不入流?


    這話聽進藏刃耳中,萬千滋味難以言語。他隻得倒了一盞又一盞的酒,一口接一口喝幹。


    沒刀無奈,隻得眼神暗示簡雨蜓,簡雨蜓實在不明白,可也不好多說,隻好當個啞巴,坐在了那。


    顏嘯看氣氛尷尬了,又繼續他的話題,道:“莫說為師偏心,為師想最後送如歌一件禮物。”


    眾弟子看著自己師尊,靜待下文。


    顏嘯這次也是覺得說不出口,給自己倒了一盞酒,他的酒不是這店裏買的,還是自己隨身攜帶,那又甜又苦的酒。


    酒下肚,舒服了些,他繼續道:“為師打算,將這具肉身,送給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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